-------------------------------------------------------------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最新、最快、免费电子书下载 -------------------------------------------------------------  何处不嗣音   作者:落叶乔木   第一章   宋嗣音永远都记得04年那个初冬的下午,天气虽然还不至于寒风凛冽,但秋风依然瑟瑟。路旁的枯枝桠上伶仃飘着几簇黄叶,她穿着BURBEERY经典款的米色格子风衣,红黑的条纹有序的交错着,一如她的人,永远是理性主导一切。身旁的颜幕苏和往常一样,提着她的大提琴,在一旁默默地跟着。宋嗣音周六下午有固定的大提琴课,尽管今年正逢高三,依旧雷打不动。   颜、宋两家是世交,宋爸爸在H市有如今的地位,全仰仗颜爷爷的一手提拔,颜老自己也有一个儿子,怎奈颜爸爸对仕途不感兴趣,一心想要下海经商,颜老无奈之余,只能把一颗心全扑在宋爸爸身上,害得颜爸爸时常直呼自己是捡来的,不过虽然颜爸爸违逆了家族旨意,但靠着颜老在官场上的人脉,公司也算是搞得风生水起,主营业务是时装,还有一些衍生产品。宋嗣音从小就吃两家饭,一来一回间,发现自己对色彩搭配、布料质感有很大的兴趣,颜父大喜,对着宋父笑骂报应。自此宋嗣音往颜家跑得更勤了,而颜父对自己的亲生子倒是不闻不问,把教育大权交给颜老和自己当画家的妻子,可怜小小的颜幕苏就这样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推入了颜老这个高压火坑。   日子本这样一尘不变地过去,但就在颜幕苏十岁、宋嗣音八岁那年,颜父搭乘前往巴黎的那班飞机失事,事情一出,颜老立刻发动所有的势力前去搜救,最后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颜家满门哀恸,颜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朝恍如老了十岁,颜母更是郁郁而终,而颜幕苏则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立下志向要接管父亲的公司,颜老悲伤之余不免老怀安慰,把儿子的担子先挑了起来,就等颜幕苏长大学成后交棒。   没有人知道颜家接灵的那个晚上,宋嗣音翻过自家的围墙,用梯子爬上颜家二楼,到颜幕苏的房间,对他说:“阿苏,你不用害怕,颜伯伯不在了,还有我呢。等我长大了,就去盛世给你当设计师,颜伯伯也说过我有天赋,到时候他在天堂一定会感到欣慰的。”颜幕苏墨玉般的眼珠子哭得通红,他一把拉过宋嗣音搂进怀里,箍得死紧。宋嗣音也不作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颜幕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宋嗣音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后背,她自己也无声地哭了。两个孩子就这样搂着哭了一夜,最后昏死了过去。那一夜后,颜幕苏再也没哭过,他更狠地鞭挞自己接触工商管理,只因他记得那个女孩儿说过到时候会给他当设计师。   时间往复,岁月流转,宋嗣音今年上高三,颜幕苏前年考上了Q大工商管理系,颜老本打算让他出国,奈何他誓死不从,坚持说要在国内读完大学,再到国外进修。他看着身边那个长得眉眼俱开,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的宋嗣音,一捧黑发在阳光下微微发着金光,就这样随意散在身后,直达腰际,白瓷的肌肤嫰如初生,灵动的眼似是掬了天上的星辰,嘴角微抿,若有所思。   不由开口劝她:“你也别担心了,叶阿姨的病虽然难治,可也没到药石无罔的地步,再说了,以颜、宋两家的地位,还怕找不到好医生吗?”   宋嗣音艰难一笑:“我也知道,可每次看到妈那么难受,我的心总是揪着。”   “上天有好生之德,叶阿姨好人有好报,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慢慢荡回了悦庭华府,这是H市的高档住宅区,进出者非富即贵,也是两人一同长大的地方。两家人毗邻而居,颜幕苏先送嗣音回家,刚刚走近大门,就听见里面似是有哭声。宋嗣音心里一咯噔,快步上前,颜幕苏紧随其后。慌忙推开半掩的红木大门,就看见里面荒唐的场景:宋爸爸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赫然入目,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愧疚,宋妈妈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她双目红肿、满面悲戚,斜歪在软椅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妇人跪坐在地上,脸上也是一个巴掌印,她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不过从侧面看是个美人,她的身上还挡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的神情倒是有些倔强、不甘,还有一群仆人哆哆嗦嗦地挤在一旁看主人家的好戏。   宋嗣音算有些看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妈”,屋里的人现在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人,目光顿时都有些躲闪。宋母随手擦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幕苏,先带嗣音去你家,阿姨一会儿去接她,乖,听阿姨的话。”   颜幕苏二话不说,拉起嗣音的手就走,可嗣音拼命甩开,跑到一个仆人面前,厉声喝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目光凶狠,吓得老仆人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刚……刚才,有位女……女士带着一个小姑娘,说……说自己是老爷在……在外面包养的情……情妇,太太……太太她……”话说的断断续续,可嗣音听得一字不差,顿时面色煞白,身形摇晃,颜幕苏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她,她的身体微微发抖,颜幕苏不禁加了几分力道揽住她的肩。   宋嗣音冷眼看着宋父,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怎料宋父别开眼不看她。颜幕苏一不做二不休搂着她的腰,连大提琴也顾不上拿,把她扛走了。   到了颜家,不顾一路上仆人的惊讶,颜幕苏直接把她带到自己房间,风风火火。一关上门,他就去洗手间拿毛巾用热水一泡,再拧干,替她擦脸。宋嗣音早已泪流满面,可她只觉得身体麻木,外界的一切都被她拦在了外面。颜幕苏像小时候一样用力地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乖,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舒服了。”   宋嗣音一下子哭出了声,颜幕苏知道她只要能哭出来就好了,宋嗣音从小就不是那种富贵人家带着骄娇二气的小姐,从认识她到现在,嗣音从没有哭成这样,哪怕是叶阿姨查出患了鼻咽癌,她也只是在背地里擦眼泪,人前总是不动如松。今天她是感到自己的家庭受了重创,而以叶阿姨的性格是绝不会就此作罢、忍气吞声的,她更不会趁此敲诈宋叔叔一笔,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跟宋叔叔算是走到尽头了吧。若是平时,倒也不算什么,毕竟现在的社会,劳燕分飞的故事分分钟都在上演,好聚好散更是家常便饭,但现在对叶阿姨的病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嗣音哭累了就趴在幕苏的怀里睡着了,他就这样抱着她直到日头西斜,嗣音才悠悠醒转,两人依旧默不作声,自有一股独特的和谐。半晌,嗣音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俯瞰远景,冬天的白天要短一些,半个月牙就那样有些透明的悬挂在东边,但太阳依然灼烧在西方,如火如荼,似要燃尽最后一丝希望。   “阿苏,你看太阳和月亮总是想要一同争辉,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无论他们是输是赢,我们只是局外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就算别人的抉择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只要无愧于心,终有一天我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人各有命,你的心中自有较量,别人的决定你无权干涉,同样的,你的决定,别人也无力影响。阿音,纵然你是你爸妈的女儿,可在此之前,你首先是宋嗣音。”   颜幕苏知道嗣音已经决定怎么做了,两人都有些释怀。天空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太阳不见踪迹,只余点点如碎钻般的星子缀在蓝幕上。宋家别墅的喧闹也落下了帷幕,从嗣音的角度可以看见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女儿出了屋子,她们的背影昭示着张扬、胜利,脊梁骨挺得直直的,那个小姑娘的视线却紧紧锁着颜家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太多东西:野心、贪婪、挑衅。嗣音想:虽然是别人的故事,既然与她切身相关,那她不介意多添一把火,而且现在看来,这把火,很有必要。   颜幕苏见状,虽有担忧,但不大,同样是他爷爷教出来的徒弟,阿音有足够的能耐摆平一切。   既然戏已演完,嗣音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还很挂念她妈妈的身体,向颜幕苏匆匆告辞,就回了自己家。   第二章   嗣音回到宋家,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尤可闻,仆人看到她都有些战战兢兢。想是怕这座房子的女主人要易主,他们的饭碗也要不保了吧。;她找来宋家的老管家,赵妈,仔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个女人叫杨可卿,是市舞蹈团的舞蹈演员,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一年多前,市政汇报演出上,宋父酒后糊涂,一夜留情,醒来后,才悔不当初,可看到那个杨可卿貌美如花,又想到如今这个年头那个男人不在外沾花惹草,到时候带到外面出席宴会也有面子,就养在了外面。这个杨可卿原来有丈夫,不过跟小三跑了,留下孤女寡母独自生活。这也算是因果轮回了,当初自己的丈夫是被小三勾走的,现在自己也做了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可笑。她不知从哪里知道宋母得了鼻咽癌,据说时日无多,按道理,像宋母这种书本网出来的大家闺秀,又是做大学教授的,肯定不能接受自己丈夫出轨的事实,就带了女儿过来,想要求个结果,就算不能当上宋太太,能拿到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也是好的。   嗣音听完后,沉思良久,最后去了宋母的卧房,看到宋母疲惫的躺在床上,眼角犹有泪痕,她轻声唤道:“妈,你还好么?”   宋母起身,认真地看着嗣音,“妈很好,妈就是怕你难受。反正妈妈的情况已经这样,这辈子已经不惦记什么了,可妈放不下你啊。”   嗣音宽慰的笑,“妈,你自己的女儿你不了解吗,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任她们搓圆捏扁。”   宋母哀叹,“孩子,答应妈妈,不管那个女人最后会不会做你的后母,你都不要去忌恨,更不要去报复。妈妈不希望你一辈子跟这种人纠缠不清。她不值得你耗费时间与精力。”   “那是当然,我才不稀罕和她斗法呢,多掉价。”   “你这张贫嘴哟。”宋母呵呵地笑了。   “那妈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   “嗯,你去吧。”   嗣音见宋母的神色困乏,但情绪已经平复,悄悄掩上门,回到自己屋里。她打开电脑,启动Word,写下一份协议书。写完后,又通读了几遍,稍加润色,最后摁下打印健。她看着那份新鲜出炉的协议书,不禁苦笑,恐怕全天下会做这种事的女儿没有几个吧。但她深知母亲的性子,知道这件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送那位后母一份见面礼,聊表“敬意”。虽然她答应母亲不会与那杨可卿为难,但最起码的防护措施要做好,再说这些,对她宋嗣音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后面的事情比嗣音预计的还要快。母亲第二天就找了律师,要与父亲协议离婚,还注明除了她自己的积蓄,不要宋父的一分钱,连嗣音也留在了宋家。嗣音知道这是母亲在为她着想,宋父位高权重,嗣音留在宋家对她以后的学业、前途都有好处,而且若是硬把嗣音抢过来,宋母也担心自己的病会拖累她,毕竟嗣音今年高三,正是学业紧张之际,更是怠慢不得。   嗣音为母亲的倔强心疼又自豪,除了沉默,她别无他法。宋父见协议上自己占尽了便宜,也很难受,想要替宋母承担治疗的医药费。宋母只留下一句,“把你的施舍留给需要的人吧。我有女足矣。”十几年夫妻最终落得个孔雀东南飞,宋母当晚便收拾了自己的行礼,多余的一件没带,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自己住了半辈子的房子,现在也只能说是房子了,临行前,她最后叮嘱女儿,“嗣音,记住,你是我叶秋云的女儿,我最骄傲的女儿,当记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主角退场,戏谢幕,但舞台还在那里,又有哪些人会登上舞台,演绎自己的人生呢?   当夜,宋嗣音带着自己昨晚准备了一夜的成果敲开了宋父的书房。宋父见到嗣音有些诧异,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在女儿那里的形象算是毁了吧。   书房中清一色欧式红木家具,高贵典雅,大气婉约,尤其是宋父身后的两个大书柜,通身没有花哨的装饰,那是宋母用来装自己的藏书的,现在随着宋母的离去,也一并带走了,只留下上一任主人那份浓浓的墨香。   嗣音有些怔怔地看着,直到宋父叫她,才回过神来,“嗣音,这么晚来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嗣音坐在书桌的另一头,直面宋父,“爸爸,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说着,把手中的一些资料放在宋父面前。   宋父拿起一看,眼珠差点脱眶,什么“婚外情危机——小三卷走所有资产”,还有“温柔乡,销金窟”,最狠的是“亲爱的,宰你没商量”。一篇比一篇恐怖,真是字字泣血、篇篇洒泪。   他艰难地问:“嗣音,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嗣音义正言辞:“爸爸,你还没看出来吗?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我们先暂且不论你的道德问题,光是这些真人真事难道还没引起你的警惕吗?那位杨阿姨虽不是什么正经出身,但只要是你喜欢的,那做女儿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可是,作为你宋诚均的女儿,我有责任保护你不受伤害。”   知女莫若父,嗣音明褒暗讽,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宋父哭笑不得,他这个女儿,有时候自己都有点怕,平时下面这么多官员,哪一个不是对自己敬畏有加的,偏偏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反而是自己在她面前底气不足,和她母亲像了个十足十,或许正是这样,所以自己才会在外面寻求所谓的“男子汉的尊严”吧。   “那依嗣音的意思呢?”   嗣音拿出第二份文件,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婚前财产分配同意书”,宋父心脏差点停跳,等他看完所有内容,心脏真的差点停了。里面的大致意思是,甲方:宋诚均,乙方:杨可卿。甲方自愿娶乙方为妻,再婚期间,两人一切资产由甲方提供的资产管理师管理,乙方可以享受由甲方带来的一切名誉、地位,出席任何场合皆可以宋太太的身份自居,但若是乙方出轨、触犯法律等一系列违反社会道德的事情,甲方则可以随时提出单方面离婚,且收回乙方除再婚前自有的一切财产,另外,不可分得甲方名下任何动产、不动产。等甲方百年归老后,甲方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都由甲方的亲生子或亲生女继承,乙方可以在甲方家中直至终老。后面还有律师公证、甲乙双方签名、日期等等。   他怀疑眼前这个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吗?她今年才十七岁啊!   嗣音看出他眼底的震惊,放柔语气:“爸爸,这份东西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若她是真心想嫁与你为妻,自然不会心虚,若是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逼她签下这份东西,你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而且,第十八条也说了,若是她能生下你的嫡亲子女,那她的孩子也可以分得自己应得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精明如宋父,自然知道这份同意书确如嗣音所说,对自己是有利的,在官场上混那么久,“□无情戏子无义”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何况自己又身处高位,确实容易惹人觊觎,他点点头,“好吧,你的这份东西,爸爸会给你杨阿姨签得。还有什么事吗?”   嗣音显得有些迟疑,她拿出最后一份协议书,明显要比前面两份薄得多,宋父接过一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不禁有些薄怒,“这是什么意思?”   嗣音解释:“这份协议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杨阿姨带来的那个女儿,她既然不是宋家的孩子,自然不能冠上‘宋’姓,替别人养孩子,我们宋家不是付不起,但也只能到此为止,她可以享受宋家小姐所拥有的一切,名牌、金钱、地位、权势,只要杨阿姨一天不跟你离婚,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大小姐,但要让她改姓宋,对不起,爸爸,我做不到。”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管她姓什么。我问的是后面的?”宋父叹气。   “啊?”嗣音疑惑了,“后面的当然是字面意思,等我高考结束后,我想搬出去照顾妈妈,直到……直到妈妈不行的那一天。”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简直是低如蚊吟。   “不行、绝对不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妈也只有我一个女儿,而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半分马虎,再说,你身边不是还有那个杨阿姨吗?爸,求你了。”嗣音恳求。   宋父很不舍,让他唯一的女儿出去受苦,却替别人养孩子,怎么看怎么蠢。可嗣音自懂事后从没求过自己任何事,况且她说的也是情理之中,不过,“那你后面干嘛要写不用宋家一分钱、不以宋家名义行任何事,弄得好像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似的。不是你说要让你杨阿姨签婚前协议书,你这样一来,不是把自家的东西拱手让人吗?”   嗣音苦劝,“我又不傻,这样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爸,你也不想我变成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一窍不通的大小姐吧。让我去外面历练一下,既能照顾妈妈,又能锻炼自己,还能帮你测验杨氏母女有无二心,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杨氏母女,有无二心,这是怎么一说?”   “爸,你想啊,你不跟任何人说是我自己想要出去的,那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他们当然会以为是你有了新欢,抛妻弃女,那杨氏母女若是心地不良,就一定会喜出望外。一个人,一旦自以为达到了目的,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懂得。”   “她们自然有你爸爸我顶着,要你操什么心。说实话吧,嗣音,你是我生的,你不可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花这么多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宋父严肃。   嗣音沉默,叹了一口气,才说:“爸,如果我能在外面凭自己的努力活得很好,以后,我可不可以选择自己的职业。”这才是她最终的请求吧。   哎,到底是被老颜的想法灌输的根深蒂固了,宋父苦涩的想。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跟着老颜,他自己的儿子倒是不管,干嘛拐带他的女儿。他一直不喜欢嗣音去弄那些设计,他希望她可以接棒自己的地位,哪怕是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也行啊,市政厅这些年新鲜血液不断,他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被后生小辈所取代,但若是自己的女儿就不同了,而且以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从她刚才和自己谈判开始,他就知道嗣音有这个能力,可命运弄人啊。   “爸,你什么意思你倒是吭一声啊?”   “唉,若是我说不同意,那你会听我的吗?”   “呃,不会。”   “你这个孩子,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吗?”说完,认命地拿起一旁的钢笔,在两份协议书上都签了字。嗣音连忙拿过最后一份,用钢笔在自己的位置上签了字,签完有不忘吩咐,“哦,对了,爸,等你和那位杨阿姨结婚后,别忘了把户口簿交给我,不是我不放心你,只是凡是还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我才能放心。”   “拿户口簿做什么?”宋父疑惑。   “看着它,不能让人把杨阿姨的那位女儿的名字也写上去啊。爸,反悔也来不及了。协议里说了,若是你把她的名字登记在户口簿上,你就无条件让我分配你的资产,我都打算好了,三分之一送去福利机构,三分之一你留下来养老,剩下的三分之一我就拿去做生意。”   “你的协议里哪有写啊?”   嗣音把协议中空白的一行上的高密度胶纸撕下,协议就这样凭白多出来一条。她好不快活地看着宋父,不是她小心眼,只是像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她家,再若无其事地夺走她母亲的一切,怎么着也要吃些苦头,她宋嗣音又不笨,找准对手弱点一击即中,让对方最渴望的美梦幻灭,实在是痛快。这可不算违背了母亲的话,毕竟杨可卿还不知道她即将遇到的是谁,婚前协议书也是以父亲的名义,她只是个即将在后母的眼色下生活的“灰姑娘”罢了。   第三章   宋父看着协议上凭空多出来的一条,再次扶额叹气,他怎么生出这个女儿了。   嗣音拿着一式两份的协议回了她位于别墅二楼左侧的房间,刚把东西放到柜子里,手机就响了,这还是两个月前,宋父送她的最新型号索爱3700C,知道号码的没几个,她拿起一看,原来是颜幕苏,他这时候打来干嘛?疑惑地接起,“喂,阿苏?找我什么事啊?”   “你出来一下,就到湖边那颗老槐树下,我有事找你。”   “现在?”嗣音看向墙上挂钟,时针指向九点钟方向。   “是,别问那么多了,快来。”就收了线。   嗣音临出门的那一刻,又跑回去,把柜子里的东西带上。跟赵妈说了一声让她留门就出去了。悦庭华府分一期、二期,一期是高层住宅,多是一些社会精英、白领人士,二期是别墅区,住的全是富豪、政府要员。其中有一条城中湖贯穿,分隔开整个小区。湖的沿岸种着一圈柳树,夏天时,清风吹拂、杨柳依依,是一处美景。只有从左往右数,第三棵的位置种的是槐树,这是颜幕苏和宋嗣音在小时候一起种的,树种还是颜老从老战友的家乡寻来的。   宋嗣音到的时候,就看见颜幕苏捧着个盒子靠在树上,他穿着一件V领浅灰线衫,深灰休闲裤,相貌英俊、身材修长,头发湿漉漉的,看来是刚洗好澡,颜幕苏有八分之一的英国血统,是他的外婆,所以他的头发有点褐色,虽然在月色的照耀下不甚明朗。   颜幕苏这时也看到了嗣音,他向她招手,嗣音跑过去,气息不稳地问:“你……你找我,什么事啊?”   幕苏把手中的盒子打开来,放到她面前,盒子里传出很轻很轻的一阵“喵呜”声,嗣音看清里面的小东西后,大为惊喜。是一只灰白相间的苏格兰折耳猫,棕色的眼珠像玻璃珠,嫩粉的鼻头和小红舌头一缩一缩,滑软的毛皮在波光粼粼的映衬下显得可爱极了。   嗣音一把抱过它,小小的身子弱不禁风,她都能感到它在颤抖。颜幕苏看到她这么喜欢,也笑了,“就知道你会喜欢它,这是前些日子小舅舅从英国探亲回来带给我的,刚满三个月。我看着好玩,就顺便送给你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种猫猫狗狗的。”   嗣音知道他是怕妈妈走了后自己一个人寂寞才送的,这么说只是他不好意思,“谢谢你,阿苏。”   “跟我还客气什么。”   “给它取名字了么?”   “还没,你取一个吧?”   “嗯,就叫仙人掌,怎么样?”   “仙人掌?干嘛取这样的名字。”   “因为我从小到大没养活过什么。除了仙人掌,叫它仙人掌也是寄予我对它无限的厚望。”   “呵呵,好吧,那就叫它仙人掌。”他没说,其实这是他特地拜托小舅舅从英国找来的名贵品种,原来的名字叫Sophia,本是想开解开解她因为叶阿姨的病而产生的抑郁。   “对了,我这儿有件事要你帮忙。”她拿出刚才签好的协议书,递给颜幕苏。   颜幕苏看她一眼,低头看了一遍,“你要搬出去,还不要宋家一分钱、一份助力,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妈的病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打算考上大学后,带着她到外面过日子,这不代表我要把宋家的一切拱手相送,只是我不想和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且,我也想靠自己在外面锻炼锻炼,等时机成熟,我就会回来。我爸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心想让我去他手底下做事,可我不想,我和他打赌,若是我能不靠他,在外面活得很好,他就不会再插手我的事。”   “那你就不怕那母女俩趁你不在下黑手吗?”颜幕苏有些急切。   “我爸也不是傻子,杨可卿想要的不外乎是那几样。我已经和爸商量好了,会让她签下婚前财产分配同意书,若是她有什么歪心思,她一分钱也拿不到。”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到时候到了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宋叔叔知道的。”颜幕苏无奈,他知道嗣音一旦决定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我把这个给你看,是想把这份协议放在你这里,放在宋家我不放心,省的隔墙有耳。”   “你就这么放心我?”颜幕苏的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那当然,咱俩谁跟谁啊!”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回了各自的家。颜幕苏目送嗣音进屋,心底还是有些惆怅,她这样冒险的举动,不知会给她带来怎样的伤害,他只想在背后默默的保护她。   嗣音抱着仙人掌回到自己家,赵妈看到小猫也是爱不释手,“音音啊,这只猫哪来的,好好看哟。”   “哦,阿苏送的,赵妈,明天你去弄点儿猫粮,反正牛奶家里有。”   “好,小意思。音音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我的亲孙女,以后要是受了委屈,不开心,要告诉赵妈哦。”赵妈是宋家的老人了,原来的太太知书达理、温文大方,对她也很有礼貌,一点也没拿她当下人,现在弄成这样,虽然她很为太太不平,可她只是管家,没有对主人家说理的份儿。   嗣音对她安抚地笑笑,抱着仙人掌就上楼了,给它找了个干净的纸箱子,铺了层报纸,弄了个暂时的窝。她逗了会儿猫,才洗澡睡觉。   第二天一早,嗣音被闹铃吵醒,她胡乱抓了把头发,看看时间才六点半。这是她妈妈给她制定的作息表,除生病外,刮风下雨不能改。洗脸刷牙,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浅棕色棒针毛衣、一条水洗蓝牛仔裤,再套上Chanel的白色粗花呢外套,带着睡意懵懂的仙人掌下楼吃早点。今天和颜幕苏说好了要带仙人掌去打疫苗、做检查,刚下楼就看见他等在厅里,打过招呼,坐下吃饭。   “幕苏啊,你爷爷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宋父对颜幕苏说。   “爷爷说,打算再过段时间,近些年国内时装业大肆崛起,他想要在英、法、美再多转转,看看有什么新的机会把盛世带到国际上去,毕竟他是半路出家。”颜幕苏一边帮嗣音倒牛奶,一边回话。   “唉,颜老也够累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东奔西跑。幕苏,你也快点接手,你爷爷才能颐养天年。你今年也大二了,打算什么时候出国啊?”   颜幕苏替嗣音布菜的手一顿,“再过些日子吧,我打算在国内把大学念完。”   宋父又转了话题,问嗣音,“嗣音啊,你杨阿姨今天下午就要搬来了,你要不要留在家里?”   嗣音喝粥的手也是一顿,“不了,我和阿苏说好了,等会儿带仙人掌去打疫苗。”   拜宋父所赐,餐桌上的气氛一阵低靡。   吃完饭,两人把仙人掌放到颜幕苏的自行车前框,这辆自行车是颜幕苏高中时骑得,虽然有私家车,但他们更喜欢这种轻便灵巧的出行方式。嗣音在后座坐定,自行车就摇摇晃晃驶了起来。找了一家宠物医院,替仙人掌做了全身检查,再打疫苗后,顺便在周边逛了一圈,幕苏知道嗣音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那些人,就干脆载她到处看风景,顺便吃午饭。路上还遇到了嗣音的同学,任曦。任曦的父亲是宋父的下属,和嗣音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但和幕苏不熟,所以,刹那间见到幕苏,顿时惊为天人,拉着嗣音小声嘀咕,“嗣音,太不仗义了吧,有这么帅的帅哥不介绍给我认识?”   嗣音知道像任曦这样的颜控,看到帅哥肯定不会放过,就提醒她,“这是省教育厅颜老的孙子,颜幕苏。”   “你好。”颜幕苏打招呼   “呃,呃,你,你好。”任曦收起狼爪,猎物等级太高,为了防止牙齿硌碎,还是远观即可,“嗣音,这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啊。”宋父是颜老得意门生一事是众所周知的。   “是啊。”   “哇~你真是好命,有这么帅的青梅竹马。那有没有定娃娃亲?”青梅竹马的同义词就是娃娃亲嘛,小说、电视里都是这么说的啊。   “别胡说八道,这是我闺中密友,俗称闺蜜。”   颜幕苏的眼神本是一黯,听到后来脸色又是一绿。   “嘿嘿,开玩笑嘛?对了,我听我爸说,你爸妈离婚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外面说的那样?”任曦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宋妈妈她也是认识的,从小就会帮她和嗣音一起补课,对她向来一视同仁,她也很喜欢宋妈妈,小时候经常抱着不肯撒手,弄得嗣音哭鼻子。   “是外面说的那样。”嗣音笑笑。   “你还笑,这种事你还笑。现在的小三真猖獗,简直无法无天了。宋妈妈没事吧?”   “我妈还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向来洒脱,没什么事能让她伤神,你就放心吧。”嗣音道,这个任曦平时咋咋呼呼,毛手毛脚,可关键时刻很仗义。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那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啊,别柔柔弱弱的让人欺负了去。”   “嗯,再见。”任曦背着包,渐渐走远了。可见她的神经有多粗,居然会认为嗣音是柔弱的。   “走吧,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幕苏说,一提到回去,嗣音刚刚有些轻松地心情又沉重了。   两人慢悠悠地骑回悦庭华府,幕苏陪着嗣音回家,一路上一直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抱着仙人掌。客厅里,一个穿着烟紫色大衣的女人正在指挥仆人搬行李,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粉红色毛衣的女孩儿,翻着嗣音留在茶几上的杂志。她们一看见嗣音和幕苏,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杨可卿对着那个女孩说:“旻柔,快去把爸爸叫来,说姐姐回来了。”那个女孩放下杂志就去了。   杨可卿袅袅走来,想要拿嗣音的手,幕苏一拉把嗣音拉到身后,“杨女士,你好,我叫颜幕苏,请多赐教。”   杨可卿的脸色闪过几分不自然,随即笑笑:“这就是颜老的孙子呀,长得可真好。”   说话间,宋父已经下来了,后头还跟着那个女孩儿,“嗣音,你回来了。这就是你杨阿姨,这是你杨阿姨的女儿,叫旻柔。”他指着后面的女孩儿。   “杨阿姨,旻柔。”嗣音淡淡点头。她发现她高估自己了,她实在是无法做到和颜悦色。   “这是幕苏,你们已经见到了。”   杨可卿笑道:“是啊,颜老的孙子自然不一般。旻柔,快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杨旻柔的视线一直盯着颜幕苏,一眼也不看嗣音。   “嗣音啊,旻柔比你小一岁,和你同一所学校,明天你带她去认认路。”   “宋叔叔,明天我送嗣音去学校,我还有事要和她说。”幕苏打断。   “明天是周一,你会赶不及回学校的吧?”宋父不好意思,颜幕苏在B市上大学,这次是为了宋妈妈的病特地请假回来的。   “没事,我和教授说一声,晚点回去就行了。”   “爸,我还有书要看,我先上楼了。阿苏,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老时间。”嗣音说完,也不看谁,接过幕苏手里的猫,低头上楼了。   嗣音走到二楼,看到原本空置的右侧房间,现在堆满了东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酸涩还是难受,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熬过这一年,她就自由了。   周一早上六点,嗣音特意早起,她不想看见家里的任何人,洗漱好,把仙人掌拿到赵妈那里,拿起书包就出门了。不出意外,颜幕苏就在门口,对她展颜一笑,“就知道你会早起,还没吃早饭吧,走吧,带你去吃早饭。”嗣音跳上后车座就走了。谁也没注意到别墅二楼右面房间的窗户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充满了嫉恨。   把嗣音送到校门口,还没几个人,幕苏嘱咐:“阿音,等会儿我就直接搭飞机走了,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实在不行,就去颜家住,我已经吩咐过邱伯了,没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知道啦,你简直比我亲妈还亲妈。谢谢你……阿苏。”嗣音感动,她低下头,拼命眨眼,想要眨掉眼中的水汽。   “行了,跟我还客气,你都跟我说多少声谢谢了。”他最后摸摸她的头,抱着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不舍。转过头,骑着车走了。   第四章(小修)   之后的日子是嗣音这一生中最寡淡的,无视杨可卿的探究与挑衅、父亲的愧疚与纠结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杨旻柔,她总是对嗣音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敌意,虽然她隐藏得很好,可嗣音不止一次地看见她总是抱着仙人掌不撒手,仙人掌认生,她一抱就叫个不停,好几次赵妈都听不下去了,跟她说,“二小姐,这是大小姐的猫,它一直这么叫估计是饿了,我带它去喝牛奶吧?”可杨旻柔依然固我,直到嗣音晚自习回来,她才放手。   杨可卿就时常在饭桌上对宋父说:“既然旻柔这么喜欢那只猫,就让嗣音送给她吧。反正她现在读高三,也没时间照顾。”   宋父还没说话,嗣音已经开口:“别的就算了,这只猫是阿苏送的,我一人说了不作数。”杨可卿只能作罢,她其实不在乎那只猫,她在忽的是杨旻柔什么时候能改姓,不止一次和宋父旁敲侧击地试探、撒娇,可宋诚均死活不开口,她偷偷地找过户口簿,可户口簿也不见了,她颓丧无比,只能在嗣音身上撒气。   其实户口簿早在杨可卿和宋父结婚当晚,就被嗣音拿走了,自然是当着宋父的面,她还说了句,“爸,你要是敢反悔,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宋父绝对相信。   除了在家,嗣音大量时间就泡在书店、咖啡馆,有时也会去找宋母。宋母在Z大教中国文学史,和宋父离婚后,就在Z大的教职工宿舍住了下来,她的病领导也知道,所以还另外补给她一些住房津贴。虽然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可小日子过得也是津津有味,宋母的鼻咽癌不适合开刀,癌灶接近脑神经,且到了第三期,只能做保守治疗,换句话说就是听天由命。短则几月,长则几年,谁都说不好。   颜爷爷是在快过年的时候回来的,知道了宋父的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连过年都让嗣音去他们家过年,宋父面对授业恩师只能俯首贴耳。   颜幕苏也是过年的时候回来的,虽然他时常和嗣音通电话,但算起来也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在颜家吃过年夜饭,嗣音和幕苏心照不宣地去了宋母的住处,还搬了颜老一盆珍藏的兰草,宋母的鼻子和呼吸道不能受刺激,所以不能送花。   宋母原先没想到他们今晚会来,有点喜出望外。三个人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随便吃了点宋母包的饺子,嗣音被支去洗碗。   宋母:“还是那么喜欢嗣音?”   幕苏没想到宋母一下子谈到这个,更没想到谈得这么透彻,一时有些脸热,“阿姨,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宋母打断他,“你宋叔叔和颜老也早看出来了,只是嗣音性子倔,我和她爸爸不幸福的婚姻又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颜幕苏的口气变得坚定,“阿姨,你放心吧,我等得起。”   宋母欣慰,“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把嗣音交给你我也放心。阿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只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不求富贵滔天、衣食无忧,但求平平淡淡、知足安乐。”   幕苏看向厨房的眼神蓦地柔和,语气如誓言般诚挚,“阿姨,我会用生命来守护她,一辈子不离不弃、永不言悔。”   两人间一下子有种特殊的气氛,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一个交托,一个许诺。而在厨房里挽袖洗涮的嗣音却毫不知情。   那天之后,时间仿佛过得更快了。颜幕苏没几天就回了B市,离开前,他告诉嗣音,“我想尽快完成国内的学业,早点去美国。”幕苏和嗣音说过,他想去宾夕法尼亚大学,那儿的沃顿商学院是全美,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   “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做到,加油。”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搬出来?”   “总得高考之后吧,我打算考D大的服装设计系,你也知道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那叶阿姨知道吗?”上次过年的时候他也没敢提。   “妈妈还不知道。反正D大在S市,要是考上了,我总要出去的。到时候在和她说好了。”   “可叶阿姨的工作?”   “我妈的母系就在S市,我已经和外公他们说好了,妈妈的病虽然无能为力,但S市的医疗条件是全国第一,说不定到时有奇迹发生。前些天,我去找过她单位的领导,以爸爸的名义要到了一个外派的名额,到时候以他们的名义,妈妈不会说什么的。”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到,简直天衣无缝。”   “咳咳,多谢夸奖。我这也是没办法,妈妈的脾气太犟了,要是不这么说,她是不会同意的。”   “可你不会遗憾吗?我记得你从前一直说要去米兰领略世界最先进的时装理念。”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也想啊,可时机不行。不过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去米兰的,那是所有时装设计师的朝圣地。衣服不只是一块遮羞布,也不只是时尚圈用来纸醉金迷、奢侈享受的武器,它……”   “‘它是人类千年文化的缩影,是体现当代社会思想意识的艺术品。从一件衣服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品味、思想。’你都念了多少年了,我看都可以拿来当盛世的广告语了。”幕苏截住她的话,一看就知道她从小被自己的父亲荼毒太深。   “可你不能否认我说的没道理。”嗣音很自豪,这是她自小的理念。   幕苏摇头叹气,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最后紧紧地抱住她。一个人拿了行礼,早有司机在一旁等候,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就去机场了。   颜老留在了H市,他这次去国外发掘到了一个大商机,用不了多久,盛世的业务就能慢慢移向海外,毕竟时装业是速食行业,日新月异,只有和国际接轨才能保持长盛不衰。   嗣音的日子依旧埋首在题海中,高三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外界的氛围,空气就仿如一层薄脆的膜,一捅就破,身边不乏崩溃者。她只能保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保持同平常心乃制胜法宝。偶尔宋母也会提点她一些课业,可填报志愿她并不插手,宋爸爸倒想管,可嗣音没给他这个机会。高考结束后,嗣音瞒着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填完志愿表、上交,一气呵成。待成绩出来,结果毫无意外,嗣音的成绩高出录取分数线一大截,被D大服装设计系录取,尽管宋父做好准备,可到了面对结果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受不了。   杨可卿也会时不时地抱怨两句,说没拿他们当一家人,嗣音对她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战略。   录取通知书寄来后的第五天,嗣音就在晚饭时分说出来自己的打算,连一向对她不理不睬的杨旻柔都愣了一下,杨可卿的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狂喜,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劝道:“嗣音,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诚均,你倒是说句话啊。”   “行了,让她去吧,嗣音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就别管了。”宋父沉着脸色说道。   大家都不做声,继续吃饭。   吃完饭,嗣音就收拾了自己的行礼,把一些书、贴身用品还有户口簿都放进了箱子,一件名牌也没带,把所有的柜子都上了锁,连衣柜也不例外,抱着仙人掌就出门了。走之前,把房门用三层加密的电子锁锁住,到书房和宋父说了声,才下楼。楼下,赵妈一个人踱来踱去等着她,看见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掉,“音音啊,你这又是何必呢,是不是讨厌她们才出去的啊?你这一走,你让赵妈可怎么活啊?”   “赵妈,你是聪明人,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下次别再这么说了。你是宋家的老人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更要好好照顾爸爸,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赵妈,我走了,你保重。”她也舍不得赵妈,道了个别匆匆走了。到了路上,她看着广阔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感觉说不出的畅快,这个时候她感觉几乎拥有了全世界,她看着怀中的仙人掌,真心地笑了,“仙人掌啊仙人掌,从今往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出了小区门口,她走到一个公车站,离开时,她拿走了自己的证件和钱包,里面大约有七百多块钱,不算多也不算少,看来以后要学会勤工俭学了,她的内心一阵兴奋,丝毫没有沮丧,她像是一个探险者,在自己未知的领域肆意探索,丝毫不怕摔倒或跌跤,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值得的。来了一辆车,方向是Z大,她上车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她不是第一次坐公交,但这是唯一一次她单独坐车,她想今后还会有很多第一次,她跃跃欲试。   赵妈送走嗣音后,按照那位新太太的规矩,端了一杯热牛奶上楼,走到房门前,听到半掩的房门内传来窃窃私语,“旻柔,现在那个小贱人走了,这下宋家彻底是我们的天下了,你可要争气啊,咱娘俩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一天,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赵妈听了五内俱焚,呸!不要脸的狐狸精,有你好受的,给我等着。她敲敲门,装作刚来的样子,“太太,您的牛奶我给您端来了。”   杨可卿咳了一声,傲慢道:“嗯,拿进来吧。”   赵妈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低头出去了。她走到厨房,把碗洗完,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地死死地,又在门缝里塞满布条,拿起电话,拨给一个人,“喂,是的,您放心,事情都办妥了……没有人发现……好,我知道了……嗯,再见。”挂了电话,赵妈心头一阵冷笑,哼!你们的天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嗣音一站一站地对过去,深怕自己坐过站。到站后,嗣音慢悠悠地走到教职工宿舍,上了二楼,站在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站在屋内的宋母看见嗣音,觉得奇怪,刚要问,又看见她身后的行李箱,沉了脸色,“嗣音,你这是干嘛?”   嗣音笑嘻嘻,“妈,我要去S市,我考上D大了,特地来告诉你啊!“   宋母的脸色好了一点,“那你现在拿个行礼要做什么?“   “我跟爸说,我要和你一起去S市生活,所以就先搬来啦!”   “你怎么知道,我也要去S市?”   “嘿嘿,秘密,我不告诉你。”她说着,一手抱着仙人掌一手拿着自己的行礼就进了屋。   “你这个鬼丫头,你不会是和你爸爸闹掰了,离家出走的吧?”宋母担忧。   “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自己做事自己有分寸。”她放下仙人掌,从背后抱住宋母,“再说了,你当初把我让给爸爸,不就是为了让我安心高考吗?现在都考完了,我和你都要去S市,那我们就应该顺应天意,不可逆天而行……妈,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么?”说着,眼睛就红了。   “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算了,既然如此,你就进来帮妈妈整理行李吧。”宋母早就想念嗣音了,她知道事情没嗣音说得那么简单,但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她在人生最后一段里程中享受女儿的陪伴吧。   嗣音把行礼放在一边,随母亲进了屋。宋母也是昨天刚接到的调令,让她去D大的中文系担任文学史教授,任期五年,讲课时间不是很繁琐,看得出是特别照顾。她知道嗣音在里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但不敢跟她说,虽然自己的婚姻不美满,但她一生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嗣音和宋母把行礼收拾好,又到宠物商店给仙人掌买了些猫粮,回到宿舍两人在一张床上挤了一宿,自嗣音上小学后,这还是头一次和母亲一起睡觉,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抱着妈妈一觉到天亮。   两人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带着两个行礼箱外加一只猫到了火车站,嗣音第一次乘火车,有种小学生春游的感觉。她们给仙人掌找了个纸箱,火车站毕竟人多眼杂,仙人掌又长得漂亮可爱,还是当心点好。   火车在一阵汽笛声中开动,车窗外的景色在快速的移动中模糊成一片,却让人的大脑有种空置的感觉,嗣音放松下来,看着窗外绿色、灰色、白色的影像,觉得人生恍如重生。   第五章   到达S市是两个小时后的事,D大位于市中心,母女俩从火车站出来,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而去。40分钟后,她们就站在了D大门口,向门卫出示证明,问清楚接待办事处,宋母让嗣音先在旁边的花园逛逛,自己去办理事项。嗣音抱着仙人掌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茂盛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闭眸冥思。   时值盛夏,空气中浮动着燥热的因子,因为是暑假,校园里人依稀,嗣音带着好奇环视一圈,这就是她即将展开新生活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宋母和一位中年男子从大门里出来,那位男子一看到嗣音就露出和善的面孔,“叶教授,这就是令千金啊,果然漂亮。”   “呵,多谢夸奖。嗣音,这是刘主任,主管校纪。”   “刘主任,你好。”嗣音点头致意。   “这是我女儿,宋嗣音。九月份就要到服装设计系报道了。”宋母的脸上有不可自抑的骄傲。   “哦,考的D大呀!”刘主任眉眼弯弯,显得很受用,“小姑娘可要好好用功啊,我们这里的机会可是很大的,好好努力,说不定还能出国当交换生。”   “借您吉言。”嗣音淡笑。   “好,那,老刘,我们就先走了。还得去宿舍整理行李呢。”   “好,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打过招呼,宋母和嗣音,带着行李和仙人掌到了隔着校区两条街的教师大楼,这里住着本地的D大教授、讲师。宋母分配到的是三单元201,原先住着一位老学究,前不久被儿子接到国外定居了。两个人把简单的物品放置好,给仙人掌彻底的安了窝。嗣音陪宋母去菜场买菜。刚到楼下,手机信息铃响了,打开一看,是颜幕苏发来的:阿音,我现在在候机室,等会儿就要去宾夕法尼亚了,爷爷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愿你在S市万事平安。最多两年,你等我。   嗣音看着手机愣了一会,知道宋妈妈催她,才匆匆跟了上去,一边回信息,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   远在B市首都机场候机室的颜幕苏,临上飞机前,感到手机震动,拿出一看,嘴角挂满笑意。短信只有四个字:你也一样。   *************************************   两年后。   “嗣音啊,我又看见你们家那个妹妹了,气死我了。”任曦骂咧咧,嗣音也是在开学的时候才知道,任曦也考上了D大,不过是视觉艺术系,老来她们寝室串门。   “可不是吗,跟周维两人在那儿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恶心死我了。”一同进门的吴梓琪也同声共气。吴梓琪是本市人,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开了家服装店,嗣音和吴梓琪有时会去看店,赚点外快。刚到寝室的时候,她就看见嗣音在那儿整理房间,墨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来荡去,她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看上去娴静的女孩子,两人和后面来的何适成为死党闺蜜。原本还有一位室友,家里是杏林世家,祖上三代老中医,她的家人死活不同意她读这个专业,临到开学时被绑了回去。   “五子棋,你知道恶心,还故意去招惹他们,你不存心找罪受吗?”何适在一旁凉凉道,她有一头利落的短发,讲话有些刻薄,却总能一针见血。   “喂!薄荷糖,感情你不替小亲亲难受啊,那对狗男女在那儿影响市容、有碍风化,合着我还不能吐槽两句啊。”吴梓琪的外号就是五子棋,可她最讨厌和棋子有关的一切东西。她的身形娇小,面容可爱,有种樱桃小丸子的感觉。   “唉,和我没关系啊,别把我当成话题人物。”小亲亲也就是嗣音说道,这个外号也是吴梓琪叫出来的,说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取谐音“亲亲”。   这下连何适都不淡定了,“嗣音,你就不别扭吗?那周维一年前天天来我们楼下送花、打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现在那个杨旻柔一来,他就调转方向,对外还说是他甩了你,另一个还算是你妹妹。你就这么不在意?”她和吴梓琪也是听任曦说过嗣音家里的恩怨,自然不知道这都是嗣音的决定,本着新一代女性鄙视小三、打击二奶的原则,向来看不惯那个一身名牌、矫揉造作的杨旻柔。   嗣音从设计稿中抬头,不做声看着她们,直到她们被盯得发毛,才出声,“首先我对那个周维无感,其次那个不是我妹妹。我干嘛要为两个不相干的人费神,难道我要去揪住那个周维的衣领,凄凄惨惨地咆哮‘你这个没良心的,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嗯?”   三人默。   其实也不怪她们,那个周维是机械工程系的才子,据说家里上头有人。比嗣音她们高一届,不知在何时何地得见过嗣音的仙颜,顿时小鹿乱撞,被丘比特之箭射中,那叫一个穷追不舍,连一向冷漠的何适都不忍了,偏偏嗣音不为所动。后来嗣音大二,有一日和任曦她们去食堂吃饭,碰巧撞见周维居然和一名女子在一起,姿势亲昵。这还不算什么,再仔细一瞧,那女的竟然是久未谋面的杨旻柔,任曦曾经见过杨旻柔,当场就发作了,指着周维就骂,周维看上去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没多做解释,反而是杨旻柔冷冷地盯着嗣音,慢条斯理开口,“当初是你自己拿乔,故作矜持,现在周维把眼睛擦亮了,知道为了你根本不值得,转而投向我的怀抱,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   嗣音对她和周维一事没有兴趣,反而对她在这里有了怀疑,她直觉杨旻柔是冲着她来的。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杨旻柔傲慢一笑,“忘了告诉你,我也读D大,外语学院、法语系,怎么?难道爸爸都没告诉你吗?哎呦!我都忘了,你早被赶出宋家了。”   任曦、吴梓琪和何适听着就直冒火,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打架。杨旻柔身边还有两个看上去和她是同学的女孩儿,也都朝着嗣音冷笑,眼底满是不屑。   嗣音一把手拦住她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对这出豪门争夺战在指指点点、津津乐道,她直视杨旻柔,先笑了一下,“杨小姐,我是不是被宋家赶出来的,与你又有何相关?”她的重音在“杨”、“宋”上停顿了一下。   众人露出恍然的神色,搞了半天原来那个娇小女子不姓“宋”,那管别人家闲事干嘛,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杨旻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其实这些年杨可卿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不能让宋父松口,她们又翻不到户口簿,而且杨可卿一直未能怀孕,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她啊。   眼见形式不妙,她只能一手勾着周维,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走了。   后来,总能在D大的角角落落看到她的身影。   嗣音一想起来就头疼。她今年大三,课程以实际操作居多,偶尔会回宋母那里住,现在看起来宋母还不知道杨旻柔也来了S市,可纸包不住火,宋母这两年病情还算稳定,万一看到故人,有什么反复,她该怎么办呐?   嗣音看着画了一半的设计稿,拿着木制彩色铅笔戳脑门。   吴梓琪上来拍她的肩,“唉,别想那些倒胃口的事了,我爸让我跟你说,上次那批设计稿,他让人去制成品,结果销量特别好,他想问问还有新的吗?”嗣音和宋母的生活虽然不能算拮据,但宋母的积蓄和薪金还要支付日常生活费用和医药费,所以嗣音如果想要买一些布料、材料或是其他都得靠她自己。她有时会画些稿子,给吴梓琪开服装店的爸爸,抽30%的营业额,或者自己剪裁,放到她家寄卖,付给吴爸爸15%的佣金。两年来倒是赚了不少。   “最近要赶张真人的案子,没时间。要不一个月后吧,最近我也不缺钱,跟吴叔叔说,让他把第二次稿子的最后两张综合一下,或者上一次第五张的袖子剪短三寸,做成镂空花,也不错。”张真人是她们系现代纺织工艺的教授,原名张三峰,浑名张真人,看家本领就是打太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次他从系里挑出六名资质不错的学生,和一家国际品牌的子公司合作一个项目,据说表现好的话,还能去该公司实习。何适也有幸入选。   “你说说咱们寝室,六个名额占了两个,三分之一的概率,可把那帮来混日子的花痴小妹妹给羡慕嫉妒恨惨了。哈哈哈!”她仰天长笑三声,平日里,吴梓琪没有嗣音的设计才能,也没有何适的扎实功底,有些看她不顺眼的学妹总是戳她痛脚,她早就想反将她们一军了。   “说别人就起劲,自己也不用功,怪不得别人老找你的麻烦,你还有师姐的样子吗?”何适一边翻杂志,一边道。   “薄荷糖!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说我了,你还有没有点儿同胞爱啊!好歹我和你也是室友哎。你学学人家小亲亲,多讨喜的孩子啊~”说着就要狼吻嗣音。   嗣音拍飞她的脸,站起身对何适说:“薄荷糖,等会儿还要去3号楼开小组会议,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待会儿直接去那儿。拜~”   “怎么你也叫那个外号?”何适的冰块脸终于被打破。   “嘻嘻~那是因为你的脸一看就是何氏薄荷糖吃多了。噗……”五子棋的脸又一次被拍飞。   初秋时节,梧桐树上黄绿相间,三三两两的人走在林荫小道上,一派休闲好时光。嗣音穿着七分袖白衬衫,领部带着点褶皱,外套一件牛仔马甲,口袋上还镶着点民族印花,用一根三指宽皮革编织腰封系着,下面穿着一条墨蓝色棉麻长裙和同色系坡跟凉鞋。简单的款式中带着点艺术气息。   她走出校门,往左转,过了三条街,进了一家……菜市场,熟练地和菜贩讲价、挑菜摸鱼。出来两年,她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彻底变成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邻家女孩儿。她享受这一过程,总觉得和菜贩讨价还价,从中省下一毛五分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果然每个人都有贪便宜的习性。   回到家,宋母还在学校讲课没回来,洗了鱼、择了菜。用豆腐和鱼熬汤,把菜用橄榄油清炒,最后剁碎了肉,放进白米熬肉粥。做完一切,宋母还是没回来,她自己先吃了点,留了条,喂饱仙人掌,拿起包就出门了。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仙人掌发出无聊的“喵呜”声。突然,有钥匙□孔的“咔咔”声,仙人掌背上的毛全竖了起来,因为它感觉到不是熟悉的气息。一阵转动,门打开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走了进来,来人环视一圈,闭上眼,小心地闻着屋内残留的气息,觉得胸腔中的那颗心疯狂的跳动,手心都有点发麻。   仙人掌的“喵呜”声更大了,它一个跳跃,冲上前去,抱住来人的脚……拼命地蹭。来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他弯下腰,抱起它,撸了撸它的毛。两年不见,它的膘倒长了不少,越来越像她了,思及此,他的唇角露出了腻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仙人掌,你还好么?”   第六章   下午一点差十分钟,嗣音赶到三号楼,“噔、噔、噔”跑到二楼,推开一扇门,里面已经坐了五人,都朝着她看。何适朝她招招手,她淡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快步都到何适旁边的位子,刚坐定,何适就低声发问,“你家离这里挺近的,怎么这么慢,差一点就迟到了?”   “我刚刚去电脑城修我那台发动机了。”嗣音说的是她那台二手笔记本,每次启动的时候,声音堪比汽车发动机,还时不时的卡机。   “我看你修的钱加起来购买一台新的了,干脆换一台吧?”   “换?你给钱?说得容易。”嗣音会把自己随手画的设计稿输入进电脑,要换还真不行,万一资料流传出去,那就是替他人做嫁衣了,多得不偿失啊。   正说话间,张真人进来了,拖沓的步子、稀疏的头发外加手上吊着一个不锈钢水壶,多经典性的造型啊,这就是天天与时装打交道的人,要是告诉不知道的人,打死他都不信。   张真人坐在主位,咳了两声,拿起手上的资料让前面的同学传下去。嗣音拿起一看,是这次合作的公司资料,是主推原创设计的一家年轻企业,据说母公司在美国,叫S&S,原本起源于中国,后来集团在标准.普尔上市,就把总部搬到了美国,这次作为新试点在S市投石问路,想看看国内市场的现状。嗣音看着这家公司的名字觉得有些简单,居然叫S&Y,跟母公司如出一辙,没什么创意。公司的实力倒是不可小觑,虽然现在名不见经传,可他的后台够硬,说不定大有前途。   张真人看大家看的差不多了,站起来发言,“咳,大家也都看见了。你们手上的就是S&Y的资料,两个月前,他们刚刚进驻S市,现在正是打响名头的好时机。S&Y是S&S的子公司,主推原创设计,这就是说他们的消费对象大部分是年轻人,例如:公司白领、大学生或是一些生活质量较高的都市人群。这次他们挑中我们D大与他们合作,对你们这些在校学生可谓是天赐良机,要是能获得对方的青睐,说不定能加入S&Y,更可能有机会去美国总部发展,到时候就是一步登天呐?搁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样的机会,这是千载难逢……”   “呃,张教授,我们到底要和这个S&Y合作什么啊?”一名男生忍不住打断,其余人全松了口气,张真人的太极功夫可不是盖的,是真正的“黑白颠倒”。嗣音认出这个男生比他高一届,素有巧手之名,好像姓韩。   “急什么,就不能等一会儿?你们这群小娃娃就是没耐心,真是的。好了,说正题。”大家又松了口气,“这次S&Y想要举办一次‘大学生服装设计展’,除了我们D大,还有F大和S大,三家一同在各自的学校里选取六名最为出色的在校生,要求在设计展上每人展出三件由自己独自设计的衣服,题目不限、风格自定。时间是两个月后,地点在S&Y的公司内部会场,到时候他们会请明星名流、电视媒体一起来参加。同学们,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就摆在你们眼前,一定要好好把握呀!好,散会。”   大家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资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边走边讨论。   “嗣音,你怎么看?”何适问道。   “还能怎么看,他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这次设计展是否带比赛性质,或是奖项评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机会,若是能被赞助方挑中,或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那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时尚圈,从此一步登天。你也知道现在的时尚是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这个圈子不好混,有些职业设计师穷其一生都不一定会有出头机会,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大学都没毕业的无名小卒。这次的竞争一定很激烈。”   “那你打算设计什么风格,哦,你不想说就算了,我随便问问的。”   “呵,还能设计什么,这次的场合这么正式,你总不能设计内衣、泳衣吧。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会看到。我打算设计一件礼服、一件高级定制,还有一件,我还没想好。”嗣音皱眉思索。   “唉,看来又要过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喽。”何适看着嗣音,两人相视苦笑。大家心知肚明,混这个圈子的没看到过也听到过,有时有些设计师遭遇创作瓶颈,往往会走歪路,剽窃、抄袭,屡见不鲜,防不胜防。   “薄荷糖,与其殚精竭虑、小心翼翼,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嗣音一想到也在D大的杨旻柔,条件反射地想要先下手为强。她不想要在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环境下创作,那是不会有好作品的。   “哦?怎么先下手为强?说来听听。”何适知道嗣音做事总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嗣音凑近何适的耳朵,叽里咕噜了一大堆。何适听完后,瞪大了眼,嗣音的办法虽然麻烦了点、冒险了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想了一会儿,她朝嗣音慎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任曦带了外卖到嗣音她们寝室,401。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讨论这次的设计展。   吴梓琪叼着块猪排,含糊不清地说:“这么说,你们这次打算用蕾丝和雪纺做主打,走日韩风?可现在是初秋,而且蕾丝、雪纺都是上一季流行过了的,会不会太冒险了?”   “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出其不意,你想啊,别人都用粗纤维、软呢这样的料,肯定是千篇一律啊。评审多数会审美疲劳。再说了,薄荷糖能托人从国外找来最新款的雪纺和复古蕾丝,保管能让人眼前一亮。薄荷糖,哦?”嗣音用叉子搅着意大利面。   “是啊,前几天,我有个出国的高中同学,正好打算回国。我已经MSN他了,五天后货到。”何适嘬着蓝莓汁。   “你们一向比我有想法,算了。那你们都有设计初稿了吗?”她又叉起另一块猪排。   “现在还只是个大概的模型,我打算这几天熬一熬,争取早日把稿子赶出来。”嗣音扔掉空饭盒,打开笔记本,用搜索引擎查了查以前的设计。   “干嘛那么急,不是还有两个月吗?对了,小亲亲、薄荷糖,星期五系里有个讲座,据说他们请了一位BOSS级别的神秘人物,怎么样,一起去看看?”吴梓琪兴奋地说道。   “收起你的哈喇子,你到底是想听讲座,还是想看帅哥。醉翁之意不在酒,居心不良。”何适不屑。   “这次真的不一样,听我们那儿的那帮子女同学说,她们还打算早点去占位子呢,据说其他院系的也是蠢蠢欲动哎。”一直不说话的任曦突然插嘴。   “靠!那帮子花痴,人家大神是来给我们服装系做讲座的,她们来蹭什么呀?真是讨厌,亲亲、薄荷糖,咱们到时候要早点过去,省的没位子。”   “哎哎,我也要去。到时候也算我一个。”任曦说。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看帅哥。嘿嘿~~”吴梓琪伸出了猥琐的爪子。   嗣音、何适黑线,说别人花痴,其实自己最痴。   从那天晚上开始,嗣音和何适就时常奋战在图书馆查资料。还时不时的在食堂高谈阔论,吴梓琪的高嗓门常常惹来别人注意。嗣音想用衬衫搭配高腰裙、直筒裙配短款西装和一件沙滩裙改良版的礼服作为此次设计展的作品。而何适则打算以糖果色为主打,两件裙装、一条连体裤。她们通宵赶出了设计稿,还跑了好几趟轻纺市场,买了一堆材料。   这天是星期三,嗣音下午没课,拉了何适乘地铁到了老城区的一家店面。一进店,老板娘就放下手中的布料。迎了上来,“你可算来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来看看货怎么样?”她从后面的小房间拿出一个黑色尼龙袋。   嗣音和何适一起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才付了钱。“谢谢你啊,老板娘。”   “嗨,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挑我生意了。再说了,我还要谢谢你呢,上次你帮我儿子改的那张稿子,我给他寄过去了,他的导师一下子就通过了。”   “小意思,举手之劳罢了。那我们先走了,再见啊。”   “好嘞,下次再来。”   两人出了门,看太阳毒的厉害,找了一家咖啡店休息。   “嗣音,现在布料有了,我们去哪里找缝纫的工具和地方。”何适调着拿铁。   嗣音捧着热巧克力,看着它冒着热气,“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到时候我们做好了就放在那里,等到展出那一天,我们拿着学校里做好的那些提早出来,先到这里绕一圈,把东西换了,再直接去会场。”   “你就这么确定有人会偷我们的设计?用同等时间干两份活,会很赶。”何适已经连赶两个通宵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别人心地善良、作风正直,大不了就当练手了。我们这些日子老往图书馆跑,你都没发现有人老是在偷看我们吗?再加上五子棋的大嘴巴,我看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这就是你没告诉她我们计划的原因?不过倒是,要是告诉她了,她早嚷嚷得全系尽知了。我就怕到时候她知道了会埋怨我们。”何适担忧,她虽然毒舌、刻薄,可还是真心拿吴梓琪当朋友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眼下要紧的是你那批从英国空运来的复古蕾丝,虽然是拿来作秀的,可到底价格不菲,我还有用呢。你告诉你那同学我要的东西了吧?”   “放心,我跟他再三嘱咐的,长宽3英尺手工黑蕾丝,要棉质的,米白手工蕾丝,长2.8英尺宽1.9英尺,也是棉质的。再买一些劣等蕾丝、雪纺,包着那些上等的,我说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地下交通站也没你这么小心的。”何适抿了一口咖啡。   “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些用来迷惑别人视线的衣服,等那批蕾丝到了,就可以开工了。到时候我们就周末来这里赶工吧?”   “行,听你的。”两人结账走后,在老城厢里兜来兜去,一直到了一家挂着木牌子的裁缝店,嗣音进去后向主人打招呼,“刘家姆妈,你好。”   “哎哟,是你啊,你好久没来咧。”一个白发苍苍,穿着蓝布衫的老人站起身。   “是啊,最近有点忙。这是我同学,姓何。”她指着何适介绍,何适点点头打招呼,“这是刘家姆妈,我当初大一的时候一直来这里练缝纫,还是她指点我呢。”她指着那位老妈妈。   “好说好说,你们来想干什么呀?我有什么帮得上的吗?”刘家姆妈问。   “是这样的,我们要参加一个设计展,想借您这里的机器和地方用用,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要麻烦了。”嗣音柔声说。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我也没生意。现在的人呐,大多是在商场买衣服,很少有人直接量身定做咧。你们要来就来好了,不用不好意思的哦。”   “那就谢谢您了,我这里有一些布料,想在您这里寄放一下,到时候直接来这里开工。”她拿出那个黑色袋子。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咧,放在我这里没问题的,来,给我吧。”刘家姆妈接过袋子,直接去了二楼,片刻后下来,“就放在那个小阁楼,下次来直接去就行了。”   “谢谢,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下次来啊。”   告别刘家姆妈,嗣音和何适就原路回了学校。   第七章   嗣音、何适刚到寝室门口,就听见吴梓琪的叫声。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招贼啦!”嗣音调侃。何适跟在她身后。   “真招贼了,不信你问任曦!”吴梓琪看着任曦,任曦拼命点头,接下她的话,“刚才我和五子棋从图书馆回来,到转弯口看见一个女的莽莽撞撞地跑过来,后来我们进屋一看,发现很多东西都移位置了。”吴梓琪深怕她们不相信,指着一包饼干,“喏,这包饼干,我今天早上明明放在床上的,刚才居然在桌子上。你说是不是招贼了。”她气呼呼的,好像快炸了。   “好了,那你好好看看有没有缺什么东西。”嗣音放下包,打开自己的床头柜,果然,设计稿的顺序都乱了,她看向何适,何适也在翻文件夹,她抬头看着嗣音点头,看来她的也被翻过了。真的有人想要将她们置之死地,设计师行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个行规是大家一直默认的,只要哪个设计师和剽窃、抄袭这样的字眼挂上钩,不管清白与否,一律会遭行内人的唾弃,永无出头之日。要是没有深仇大恨,是不敢下这样的黑手的。   还好她们早有准备,不然真悬了。“怎么样,有没有缺什么?”嗣音站起身问吴梓琪。   “嘿,奇了怪了。什么都没少,你们呢?设计稿没问题吧?”吴梓琪紧张兮兮。   “没有问题,再好不过了。”嗣音和何适相视一笑,鱼儿上钩了。她们对外人展现的设计全是过时但还算入眼的,最关键的是这次设计展的来宾名单上有一位一线女星,孙婧茹,她有一则负面新闻,就是当初穿连体裤一类的服装时,发生过走光事件,被媒体拍了个正着,轰动一时,她当即立下誓言:此生最恨连体裤,打死也不穿了。这次何适的设计中有一份就是连体裤,到时候要是被孙婧茹看见了,那个小偷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大家把房间再整理一遍,吴梓琪更是去下面的超市买了一堆锁,让大家把重要的东西锁起来,嗣音、何适都有点内疚,不过还是不能跟她说出真相,否则就功亏一篑了,找了把锁把柜子锁起来,说实话,这样其实更好,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了,就更能让对方信服。   刚弄好,嗣音的手机响了,这是她前几天刚换的诺基亚5700,用勤工俭学的钱买的。打开一看,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眨巴了下,居然真的是他,连忙接起:“喂?阿苏?”口气很是惊喜。   颜幕苏突然间听到她的声音,呼吸都窒了一下,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稳住声音,“是我,我回来了,阿音。”一旁的Dean看到自家老板这幅德行,瞪大了眼睛,怀疑老板被鬼附身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都不告诉我,我好去接机啊。”任曦她们几个也都停下手边的事,看着她。   “一个星期前回来的,我不告诉你,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颜幕苏的嘴角都快开花了,眼睛弯得像月亮。Dean发誓:绝对有……JQ。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出来吃顿饭吧,就算我替你洗尘。”嗣音问。   “我今晚就有空,到时候我来接你吧,就到R□ERS广场三楼的意大利餐厅,六点,不见不散。”颜幕苏挂了电话,才发现嘴唇都有点干了,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平复躁动的心。眼角瞄到Dean一脸八卦相,浑身都充斥着求知的欲望。他以眼神示意,Dean才敢开口,“Yvette,刚才是?”   “你说呢?”意味深长地一笑,颜幕苏走到保险柜前,留下Dean一个人在那儿消化这个惊天消息:万年光棍有主了!他一直以为BOSS大人不近女色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事实是这样的,害得他担心了好久,怕万一老板看上他,他要不要为了事业牺牲一下自己。看来是他想多了。他拍拍胸口,喘了口气。   颜幕苏回到办公桌前,把玩着手里的天鹅绒盒子,温柔地抚摸像是抚摸情人般。Dean看到他这样更是确定心中的想法了,“原来你推迟一个月回国,转道去巴西,花了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她呀。呃,恕我冒昧,能否满足一下我那可怜的好奇心,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男的还是女的?”   颜幕苏一个眼刀甩过去,Dean立刻识相的闭嘴了,一张脸憋成了红番茄,看他可怜,颜幕苏开口,“她叫宋嗣音,在D大读书,至于长得怎么样嘛?你确定你要知道?”   Dean摇摇头,知道得越多越是没有好下场,但是,“Yvette,我们公司好像和D大有合作关系,你这样,不太好吧?”潜规则?走后门?哇!好有料、好劲爆啊!   颜幕苏正色,“所以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知道我的规矩。不用我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去帮我取车,前些天送去保养了,顺便帮我推掉今晚所有的预约,等会儿我还有事呢。快去。”   “是,我马上去。”Dean擦擦脑门的汗,惨了!踩到雷去了。   ********************************************************   “哦哦哦,有情况哦!快从实招来,是什么时候暗渡的陈仓,对方是谁?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吴梓琪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何适也张大眼睛。   “是你那个帅得没天理的青梅竹马吧?”任曦胸有成竹。   “你知道?快说快说,什么帅哥?什么青梅竹马?”吴梓琪开始对任曦发动攻击。   “我告诉你们啊……”任曦开始添油加醋地说书。嗣音不理她们,打开衣柜,手指一划,挑出一件西瓜红的小洋装,驼色短款军装风外套,墨绿色鱼嘴高跟鞋。再拿上同是墨绿色的菱格纹手包就出去了。刚到校门,这次一同参加设计展的韩师兄迎面过来,他看到嗣音似是一震,有些调笑的说,“嗬,宋师妹这一身可以啊,没辱没了我们服装设计系才女的称号。”   嗣音笑,“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虚名了,过奖过奖。”   “怎么,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跟人约好了,应该快来了。哦,对了,这次的设计展韩师兄打算拿什么来应战呐?”嗣音状似无意问。   “怎么,打算用美人计来师兄我这儿套口风?”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估计整个系里都知道我的设计了,吃亏就吃亏一点儿吧。”嗣音无奈。   “你是说蕾丝和雪纺吧,不是我说你啊师妹,你那样做太冒险了,先不说设计如何,像你这样成品还没出来,就把设计风格和理念流出去了,是很危险的。”韩师兄劝道,“我看,你还是趁时间还早,再重新设计吧,莫要让那些小人得逞。”   嗣音放心了,“谢谢啊,师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看来偷窃者不是韩哲,依他一向的做事风格和行为手段是不屑如此作为的,那会是谁呢?   “反正你自己当心点,那好,我就先走了。”韩哲转身走了。   他刚走,就有一辆保时捷911turbo驰骋到她面前,车门一开,就见一个全身高级定制西装,五官深刻如刀削般的俊美男子走下车,他看着嗣音的眼神有点热切的过分,面部线条也柔和了一些,仿佛要融化这世间的一切。颜幕苏走到嗣音面前,轻轻揽住她,霎时间,天地消声。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看着她呆呆的回不过神,颜幕苏突然有点好笑,他用额头顶住她的,轻声问:“怎么,才两年不见我,就把我忘了。看得那么入神?”   嗣音回神,“阿苏,你去做整形啦。怎么好像长得不一样了呢?”她捧着颜幕苏的脸,左看右看。   “我这先天条件还用做手术嘛?呃,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你对他笑得那么好看?”颜幕苏不想承认,他刚才差点忍不住上来质问。   “哦,那个是我师兄,叫韩哲。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怎么啦?”嗣音问。   “没什么。”颜幕苏闷声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刚替嗣音打开车门,后面就传来一声“幕苏哥哥?”   嗣音和颜幕苏回头,看到杨旻柔和周维站在距他们五步之遥的地方,杨旻柔的表情堪称梦幻了,周维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杨旻柔放开周维,快步过来,扯着颜幕苏的袖子撒娇,“幕苏哥哥,你回国怎么都不告诉我?”   嗣音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颜幕苏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动声色抽出袖子,“杨小姐,我的去向应该不用跟你报告吧?还有,请你自重。”   杨旻柔看上去都快哭了,突然凶狠地指着嗣音,“那她呢,你为什么老是和她在一起?她已经被宋家赶出来了,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呢?”   嗣音被她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颜幕苏上前一步挡住嗣音,面无表情、声音冷冽,“杨小姐,你好像无权质问我,请你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随意发疯吓到别人。”   “你爷爷是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她对着颜幕苏大叫,转头又对着嗣音恶声道:“宋嗣音,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让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根本就不配,别痴心妄想了。你和你那个贱人母亲就是一个德行,她……”   “啪”一个耳光打在杨旻柔的脸上,她的脸迅速就肿了起来,嗣音收回手,面色阴沉地盯着她,“我母亲怎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三带来的拖油瓶多嘴,给你一个巴掌还是给你面子,要是你再在我背后动什么手脚,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好自为之吧。阿苏,我们走,别听这疯狗在这儿乱吠。”   颜幕苏打开车门,嗣音坐了进去,幕苏回到另一边坐好,替嗣音系好安全带,车绝尘而去。整个过程,两人一眼都没瞧杨旻柔。只留她一个人在那儿发傻,她一直以为嗣音是那种胆小懦弱的人,当初她自己主动提出搬离宋家,后来的两年,自己和母亲一直以宋家太太和小姐的身份游走于各个重要场合、名流富绅的宴会,虽然偶尔也会有人看不起她们,但久而久之,她们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上流人士了。今天嗣音一个耳光把她打懵了,一番话更是让自己胆怯发怵。但短暂的畏缩之后便是漫天的愤恨,宋嗣音,此仇不报,她就不叫杨旻柔。   跺了跺脚,低头冲出包围的人群。周维冷眼看着一切,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杨旻柔,当初一眼看到嗣音的时候,他就深深地为她着迷,怎奈任他死缠烂打,嗣音都毫不动心。一个男人放下自尊,这么样地去追求一个女人,会被人尊称为浪漫抒情,但时间一长,就是犯贱下作。他的尊严被人这样不屑一顾地踩在脚底,他恼了,正好那个时候,那个叫杨旻柔的自动找上门来,他也想看看嗣音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在意,还是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就答应了杨旻柔,可没想到不论杨旻柔怎样挑衅,嗣音都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他今天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是那么的优秀,看着嗣音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他才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不过看今天的情形,似乎杨旻柔会找上自己,只是为了要和嗣音作对,哼!那个蠢女人,那他当枪使,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周维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一番,掉转头,走进学校。   第八章(小修)   嗣音坐在真皮座椅上,闻着车内淡雅的香气平复心情,浓浓的绿茶透着一丝薄荷,提神醒脑,是颜幕苏身上的香气。幕苏在一旁时不时的看她,“阿音,别在意那个人的话,她的精神不正常。”   “没关系,我没事。倒是你,看来那个杨妹妹很是惦记你啊。实话实说,你是怎么骗取人家小妹妹的一颗芳心的。”嗣音调侃。   “胡说八道,我和她都没见过几面,两年前的暑假,你来S市的时候,我连家都没回,直接从B市飞的美国。我怎么知道她发的什么疯。”幕苏不自觉辩解。   “唉,颜爷爷最近怎么样啊?”嗣音翻着车里的杂志。   “好得很,身子骨比我还硬朗,骂起人来惊天动地的。前年我在美国读硕士研究生的时候,老爷子就干脆把盛世搬到了美国,后来我毕业了,他就把指挥权交给了我,自己转了幕后。现在他已经在美国定居了,偶尔还会和我提起你呢。”这话不假,但绝不是偶尔。   “哦,他老人家都说我什么呀?”嗣音翻着杂志问。   “那可多了,他总说我没你有天赋,招进来的设计师良莠不齐,害得他老人家年逾古稀还得帮我收拾烂摊子。拜托!我是读商科的,又不是搞艺术的,术业有专攻,我总不能数着美金去画画吧。”幕苏抱怨。   “呵呵,你也就敢在我面前抱怨的胆子,有本事你去颜爷爷面前说呀。”   “可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对了,叶阿姨的病怎么样了,我这次从美国回来,带回几种新药,回头你让她拿给医生看看,好的话试试有没有用。”   “谢了,我妈这两年还行,一直用西药控制着,偶尔会用中药调理。只是她一直不肯放弃工作,我只能让她出入都带着口罩,生怕感染。唉,我问你,你在国外这些年有没有听过一家叫S&S的公司啊?”嗣音发现车上的杂志全是一些杂志社和S&S的合作刊,有些甚至都没在国内发行。   “听过啊,怎么了?”幕苏有些不自然。   “哦,没什么。只是我们学校最近要和S&S的子公司S%Y合作一次时装展,我察觉到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些问题。”嗣音和幕苏间向来没有秘密。   “问题,什么问题?很严重吗?”怎么他没有听Dean说过。   “待会儿再和你说。”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R□ERS广场,他们把车停在停车场,步行进去。   到了三楼的意大利餐厅,幕苏把菜单递给嗣音,她点了份蘑菇馅饺子,意式培根奶油浓汤,颜幕苏点的是茄汁海鲜意大利面和玉米浓汤,再加了个巧克力薄胚披萨和鲜榨草莓汁。   颜幕苏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等菜的过程中,嗣音把自己和何适设计了两份稿子以防不测,结果真的有人偷看过她们稿子的事除去自己的怀疑之外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幕苏听后皱眉想了会儿,开口:“你既然已经有了防备,自然会有应对之策。我告诉你啊,就我们公司,有的时候都会发生类似的撞车事件,有些是真的创意相近,有些是恶意剽窃,可你没确凿的证据啊,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些人,往往我们就不会再重用他了,要么跳槽,要么坐冷板凳。就算跳槽,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这个圈子和娱乐圈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用摄影机,我们用缝纫机,其他的根本没两样,流言八卦的衍生速度更是堪比细菌滋生。所以啊,要么就让自己在时装界占有一席之地,要么就趁早转行。”   “看来,你自接手颜伯伯的公司后,还颇多感触的么。”嗣音笑道。   “没办法啊,赶鸭子上架。噢!我这次还给你带了礼物。”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个天鹅绒盒子,递给嗣音,“打开看看。”   嗣音挑眉轻笑,打开盒子,顿时惊艳了,“好漂亮啊!”盒子里是一串碧玺石串成的珠链,颗颗如黄豆般大小,色彩缤纷:墨绿、青绿、草绿、玫红、石榴红、粉红、天蓝、蔚蓝、金黄、柠檬黄、浅褐、淡紫、雪青,粒粒光滑无比,用红绳串成佛珠的样式。   “喜欢吧,正宗巴西原产,我亲自挑的。碧玺的功效很大,对人的身体也好,最关键的是它可以激发创意,带来无限的灵感与思绪,让你行事更为冷静、清晰且妥当。我记得你的生日就在10月中旬,这就算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幕苏献宝般说道。   “那可不行,我生日还有两个星期呢。哪有人提前揭晓礼物的,不行,这个不算,等我生日了,你得再送别的。”   “好吧,送别的就送别的,我还怕你不肯收呢。”幕苏觉得有时侯送礼物也能让他开心很久,当然,前提是送谁。一想到嗣音能带着他亲自挑选的东西,他就有说不出的满足。   “干嘛不收,我又不是傻子,跟钱有仇啊?”她拿起珠链,一颗颗细数。   “不用数了,一共108颗。”   “为什么是108颗?”   “因为佛语有云:‘百八之数既多非可具利于后次十喻而辨百八三昧者。菩萨若善以十喻。开晓其心。则所修十八空观。自然明了。以是空慧。照诸禅定。种种法门。无染无著。则能出生诸菩萨百八三昧。’所以108颗代表了求证百八三昧,断除108种烦恼,从而使自己的心安住于寂静之境。”   “天!看不出来,你去美国两年,就开始信佛了。”嗣音不可置信。   “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因为我尊重每一种信仰,他们既存在于这个世上,被万千人依赖信服,就有他存在的理由。”幕苏说道,“我是看你想得太多,必然会比常人有更多的烦恼,所以才找了有助于身体代谢的碧玺,再凑齐108颗,要你消灾解难。我告诉你啊,这东西要天天带着才管用。刚开始带有可能会有不适,但习惯就好了。”   “嘿嘿,还是你懂我呀。放心,我一定天天带着,把自己丢了,都不会把它磕了碰了。”嗣音拿起珠链,绕在手上刚好三圈。嗣音的手很白嫩,更衬得碧玺流光溢彩、耀目生辉。   “行了,别贫嘴了。菜来了,快吃吧。”幕苏习惯性地把嗣音点的餐都尝一遍。   “怎么样,有葱吗?”嗣音理了理餐巾。   “没有,不过饺子里有点蒜蓉。要不然你吃我的意大利面吧。”嗣音从不碰葱姜蒜一类的辅料,每次外出就餐,幕苏就会充当实验机器。   “好吧。”幕苏把两人面前的盘子对换了一下。   “唉,阿苏啊,待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看看我妈?她都两年没见你了,估计念你念得紧。”嗣音卷着面条。   “好啊,我也很想叶阿姨。”两人边吃边聊,吃完后,去停车场取了车,直接去了宋母的宿舍。在楼下碰到了正在闲聊的宋母和嗣音的小舅妈,自嗣音和宋母来了S市,宋母娘家的亲戚就会常常来看她们。嗣音下车向她们打招呼,宋母看见幕苏显得很高兴。幕苏上前向她问好。   “嗣音啊,这位是?”小舅妈抬头打量幕苏。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嗯,这小伙子不错。   “小舅妈,这是颜幕苏,以前在H市和我们是邻居。”她转头为颜幕苏介绍,“这是我的小舅妈。”   “小舅妈,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嗯,你好你好。小伙子长得真不错,你和我们家音音是?”小舅妈眉毛一挑一挑,意味十足。   “小舅妈,别瞎想,当心把人吓到了。”嗣音说道。宋母见幕苏嘴角的笑有几分苦涩,不禁有些恻然,这个女儿哟,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小舅妈匆匆告别三人,过后,颜幕苏把给宋母买的营养品、新药拿给她。在那儿喝了一杯茶就走了,顺别送嗣音回学校。临走时,仙人掌扒在他的高级西装上死死不肯下来,嗣音只能用力拽下来,结果把幕苏的西装给勾破了,袖子上那尴尬的三道抓痕。让幕苏和嗣音哭笑不得。   上车时,宋母把幕苏叫到一旁单独说话,“幕苏啊,你到现在都没有向嗣音袒露自己的心意吗?”   “阿姨,我,我也不知道这么说。万一……万一她一口拒绝,那我们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幕苏露出难得的窘迫,像个被大人训化的小孩子。   “可是你不说,她有怎么知道呢?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推一推动一动。你要先跟她说,再给她时间好好想想,就像放风筝一样,明松暗紧。这样她就跑不掉了呀。”宋妈妈不遗余力地卖女儿,卖的不亦乐乎。   颜幕苏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到底是未来丈母娘,办法就是不一样。告辞了宋母,赶紧上车,他试图和嗣音搭话,可嗣音似是心不在焉,好几次都走神。   幕苏实在没耐心了,“嗣音,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讲话,你都神思恍惚的。”语气哀怨。   “啊?呃,没事,阿苏,你这次来S市到底是干嘛?”嗣音问。   “啊?”这回轮到幕苏恍惚了,“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公司。”   “那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嗣音步步紧逼。   “叫……”他语塞。   “是S&Y吧?”她开门见山。   “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既然知道,那他干脆坦诚。   “你的车里到处都是S&S的杂志,有些是国外直接发行的。而且你回来的时间和S&Y成立的时间太过相近。我不怀疑都不行。”嗣音淡淡道。   “对不起,我也不想瞒你。可是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喜欢靠自己,要是知道我是S&Y的总裁,说不定就不会参加这次的设计展了。”幕苏无奈,她太要强,让他束手无策。   “你说的没错。众口铄金,我不想让自己的设计被冠上‘走后门’的嫌疑。阿苏,对不起。”嗣音低声说。   “先别这么轻易言弃,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幕苏有些气馁,“阿音啊,你对我是什么看法啊?”   “啊?”嗣音有些糊涂,怎么话题一下子转了,“什么什么看法?”   “就是,就是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嗯,以你的角度。”   “我的角度?那就是,青年才俊,好友知己啊。”嗣音老实回答。   “就只有知己吗?”他艰涩地问,心里有点钝痛。   “阿苏,你怎么啦?”嗣音觉得这样的颜幕苏是他所不熟悉的,甚至带着点危险。   幕苏把车停在一边,把嗣音的脸对向自己,牢牢地盯住她。嗣音觉得心跳加速,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幕苏看见她喉咙上下滑动,心里的那簇火苗“嘭”地一声燃尽了所有理智,双目光芒大盛,亮得骇人。慢慢凑近她的唇,轻轻碰上去,动作轻柔得像棉絮,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吓着了。留恋地摩擦、温柔地舔舐,只是最浅的亲吻,就让他神魂尽失,胸腔的悸动让双手颤抖,双唇的触觉让心智疯狂。不知过了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他才舔舔她的唇角,恋恋不舍得离开。   嗣音傻了,他在干什么?她的脑子一片浑沌,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等双唇被放开,气温下降了一点儿,她才惊醒。他……他……他刚才居然亲她!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她……她……她居然没反抗!嗣音的脸“轰”的一声红得像火山爆发。连耳廓都布满血丝。   幕苏等自己的心跳平稳一点后,才敢看嗣音的脸色,看到她脸红,他的心里划过一丝惊喜:嗣音会脸红,那就是说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他轻轻地捏住嗣音的手,小声唤她:“阿音?阿音?”   嗣音被他唤回了神,等看见他的脸,又变成了红虾子,“你……你刚才?”   “是,我亲了你。”幕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坚定开口,“嗣音,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十六年。从最初的懵懂到现在的认定,而且,我想把这份爱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生命终结。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天堂:不愿,地狱。幕苏一直知道嗣音掌控着他的命运。他的心忽上忽下,眼神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我……”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好好想想,我可以等。”不等嗣音回答,他就急急打断,他突然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害怕她会说出让自己绝望的可能,不!他连想想都觉得窒息。“我先送你回去。”不再看她,一路疾驰,直到放她下车。   嗣音的心已经不再乱跳,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惘和纠结。幕苏搂过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情似水地说,“阿音,晚安。”   嗣音迷迷糊糊地下车,魂飞天外。像游魂般游回宿舍。   颜幕苏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后,连肠子都悔青了。他……他……他刚才都没敢伸舌头!他怕嗣音讨厌他,都不敢太孟浪。早知道嗣音没抗拒,他就……就,唉~   换档,踩油门,车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的公寓,他走到书房,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页面微微发黄,封面的内页上画着一个女孩儿,她穿着白纱裙,站在阳光下,黑黑的头发直直坠下,与干净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直接翻过一叠纸,在已经不知道第几张纸上写下自己想要说的话。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信,因为他的每一篇中都有一个人的名字:   嗣音,我今天终于亲到你了。我觉得好开心,可你什么时候才会接受我的心意呢?可不可以快一点,不要让我再等了。   幕苏   2007.9.26   第九章(修)   嗣音晕陶陶地回到寝室,看到任曦、吴梓琪、何适都挤在电脑前面叽叽咕咕,不由好奇,“你们在看什么呢?任曦,现在都8点半了,你还不回去?”   “别管什么回不回去了,嗣音,你快来看,你出名了。”任曦一把揪过嗣音来到电脑前,让她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傍晚在校门口发生的事不知被谁用手机拍下来,又传到了学校论坛上,取名为“现实版《豪门恩怨情仇》在的D大校门上演”,“不是吧。”嗣音哀嚎。   “小亲亲,这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呀。额滴神啊!保时捷哇……”吴梓琪口水泛滥。   “你这个贪慕虚荣的花痴,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何适翻白眼,“嗣音,你快看看下面的评论。”   嗣音把帖子快速往下翻:   D大一枝花♀: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呀,还不如我呢。要是那位保时捷帅哥看见我,一定会良禽择木而栖的。谁有他资料?急求!!   今晚吃啥哟*-*:LS的花痴滚!麻烦看重点,那个小个子女人我认识,是外语学院法语系的某某,据说是个官二代,没想到原来是个伪的。   ☆猩猩点灯★:打倒小三!!打到二奶!!!   卖萌※可耻:现在的女人哟,外表是正房,骨子里永远是小三。   MoneyMoney我爱你:LS,你他娘的不是女人生哒!   三藏: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施主,请勿骂娘。   吾灭棋道:大家难道不觉得视频里的高个子女人骂的很对吗?   屎壳郎滚粪球:偶倒觉得那个女人蛮可怜的,有这样的继妹,继母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肯定是个妖精。   悟空在此:妖精?哪有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三藏:悟空,你又调皮了。   悟空在此:师傅?你是师傅??哇……徒儿好想念你啊!!!   三藏:呜……空空……   “……”   讨论瞬间就把师徒相认的场面淹没了。   “五子棋,那个‘吾灭棋道’是你吧?”嗣音翻了一圈。   吴梓琪恨铁不成钢,“小亲亲,现在不是讨论我的网名的时候。你知道这篇帖子已经连续两个小时置顶了吗?你火了,知道吗?”   “这种名气有什么好挣的?”何适反驳,“嗣音,明天你肯定会被围观。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嗣音悠悠然逛论坛,“反正我又不是过失方,不用负法律责任。嗬,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我那‘可爱的’妹妹。”   “她今天说的话确实过分了些。”何适厌恶。   “哼!当了□还要立牌坊,不要脸。”吴梓琪破口大骂,“不过嗣音,你今天的表现还真是可圈可点。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骂起人来这么有魄力。”口水呈放射性喷射。   “嘿嘿,这就是不叫的狗才是好狗,咬起人来一咬一个准。”任曦痞痞的说。   “汪汪!”嗣音边擦口水边叫。   “哈哈哈……”四个人笑成一堆。嗣音渐渐淡忘了刚才幕苏带给她的震撼。   星期四,嗣音一早起来,看到手腕间的链子,脑子又乱了,她从没想过阿苏会喜欢自己,还喜欢了这么多年。她到底该怎么办?若是拒绝,阿苏肯定不会再理自己了,自己也不能若无其事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是同意……不是她自卑,她不会自恋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喜欢自己。而是,她从没想过关于恋爱、交往,甚至结婚的话题,母亲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年少时意气风发,晚年却落得如此下场,痴心错付,终悔一生;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名动天下,赚人热泪,最后还不是负了卓文君,流连花丛,白头之约,转瞬即忘。相似的故事,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尽管知道阿苏不是那种人,可人心易变,她不想赌,也不敢赌。呼!她该怎么办?   起床梳洗,吴梓琪在卫生间里刷牙,嗣音站在一旁洗脸。吴梓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鸟窝,唉声叹气,“唉~我昨晚又熬夜了,明知早上起不来,晚上想早点睡,可就是忍不住。我都快未老先衰了。”   嗣音幽幽道:“人生就是在不断地自我否定后重塑自我,起始亦是终,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吴梓琪震惊,“小亲亲,你受什么刺激了?开始玩哲学了。”   嗣音摇头,“我只是顿悟了。转瞬间,沧海桑田变,红颜白发生。往事随风散,富贵成云烟。是非曲折道不尽,恩怨得失谁清算?”说完后,不管石化的吴梓琪,换上衣服去上课。   果然如何适所言,嗣音走在路上,时不时接收到来自不知名同学的同情视线,她后悔刚才没戴顶帽子。   刚刚走到三号楼门口,就看见上次在食堂和杨旻柔站在一起的两个女同学,手叉腰看着嗣音的方向,她环视一圈,大家都在赶路,唔,是来找自己的。   一个黄毛短发上前,斜眼看着嗣音,“喂,你就是宋嗣音?”   嗣音点头,无视她继续走。   “喂,叫你呢,让你走了吗?”另一个栗色长卷嚷道,已经有不少人再往这边看了。   嗣音回头看她们,“什么事?”   黄毛短发上下打量她一眼,讽刺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落毛凤凰不如鸡。”   嗣音淡笑,“难道你是……鸡?”   黄毛怒瞪,“你……”   “好了,别跟她吵。”栗色长卷制止,“宋嗣音,我们来是要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现在旻柔才是宋家大小姐,你早不是了。下次再对她不客气,当心我们收拾你。”   “多谢赐教。”嗣音礼貌的说完,转身进了楼。两女气得跳脚。   直到中午,颜幕苏都没有任何消息,昨晚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嗣音和何适他们一起去校门口的面馆吃饭,点了一碗雪菜黄鱼面免葱,在位子上听她们闲聊。面刚上,手机响了,是颜幕苏的短讯:中午记得吃饭,你喉咙最近有点发炎,不要吃辣的,多喝水。还有,看资料要记得戴眼镜,一直忘记戴,度数会加深。最后再多说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嗣音的嘴角不自觉翘起,心里暖暖的,什么时候这样安心地享受他的照顾了?自己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茧而出。   “哇哇哇……小亲亲,乃笑得好风骚,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大家嘲笑一下吗?”吴梓琪打趣。   “是颜幕苏吧?”任曦笑得暧昧。   “唉,嗣音。说实话,你和那个青梅竹马到底什么关系啊?”何适也八卦兮兮。   “薄荷糖,连你都堕落了。”嗣音用纸巾擦筷子,“什么什么关系,朋友咯。”   “是男……朋友吧,小亲亲。是人都看得出那个颜幕苏喜欢你。而且他这么优秀,说真的,宁错过,毋放过。这样的极品可遇不可求。”吴梓琪难得认真。   “就是因为他太优秀了,而且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突然换个身份,我有点不知所措。”嗣音说出心里话。   “这么说,他已经正式说喜欢你了?”何适问。嗣音点头。   “那你的感觉呢?”任曦急问。   “我也不知道,我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只是好朋友,可也没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嗣音又陷入迷惘。   “或许,你应该遵从自己的心,既然不讨厌他,那为何不试试?所有的男女朋友都是从互有好感开始的,没人一开始就能认定那个人就是自己心中的唯一。嗣音,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前怕狼后怕虎是没有好结果的。”何适指点。   “哇!薄荷糖,你好有经验哦!难不成你也谈过恋爱?”语气很是不可置信。   “五子棋!现在是在讨论嗣音的事,别扯上我!”何适爆发,全身上下弥漫着寒气。   吴梓琪噤声。   “我也知道。可我怕一旦答应,到最后才互相发现彼此不是对方的那杯茶,那就是覆水难收。而且我不想失去他这样一个朋友。”嗣音眉头快打结了。   “其实,当颜幕苏说出他的心意后,那盆水就已经泼出来了。你永远都无法把他当异性朋友。”任曦说道,“嗣音,要么就答应他,要么就拒绝。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嗣音陷入思考。   星期五一大早,吴梓琪就一改往日早起时的瘟鸡相,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左翻右翻,打扮得花枝招展,鹅黄色洋装配橘黄色防水台,花苞头的头发上还有一朵橘黄的波斯菊发饰。   何适看到后,颤抖的指着她痛骂,“你,你还能再鲜艳点嘛?”   “怎么样,很好看吧。”吴梓琪对着半人高的梳妆镜左照右照。   “好看?好看个屁!”嗣音惊悚,何适居然骂粗话,她继续道:“你还有没有点儿身为服装系学生的自觉。这样的颜色能穿出来吗?”   吴梓琪怒,“怎么穿不出来了,这叫对撞色。”   何适怒其不争,“我看你就是朵向日葵,给点阳光就灿烂。待会儿出去,你是不是还准备戴副墨镜,对着阳光展现45°明媚的忧伤?”   吴梓琪大叫,“我这叫显眼,有特色,万千人之中肯定第一个看见我。”   嗣音不理会他们,随意套一件亚麻衬衫和一条牛仔裤,拿上帆布包就去食堂吃早餐。路上碰到韩哲师兄。他看到嗣音就问待会儿的讲座去不去。   “去啊,反正也没事干。”嗣音回道。   “唉,张真人的那个案子你开始做了没?”韩哲问她。   “还没有,最近在做设计稿的最后修缮,等何适那个同学从英国带回蕾丝再说。”确实在做修缮,不过不是那批日韩风,那批是嗣音上一季度的创作。现在知道S&Y是颜幕苏的公司,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不过她放不下那些她辛辛苦苦想出来的设计。   “你还是不肯改?”韩哲有点想不通,以嗣音的脑子怎么会想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主意。   “韩师兄,谢谢提点。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改。”嗣音说,“不是有六个人吗?韩师兄还知道有谁想要和我一样兵行险招吗?”   “按行规,这种东西都是绝密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跑来告诉我,自己打算设计什么?”嫌不够,又加了一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啊。”   嗣音不语。   两人顺路,所以一起去了讲座会场。学校这次把讲座放到了活动中心二楼的三号阶梯教室,地方最大,环境最好,可容纳上千人。他们去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正在门口踌躇不前,嗣音感到身后有一阵阴风袭来,凛然冷冽,视线灼灼。她下意识往后一看,震在原地。   颜幕苏?   他怎么会来?   嗣音看到他身后还有校长、教导主任等人,电光火石明白,原来他就是今天来做讲座的。思考间,他已经和她擦身而过,视线漠然,面色冰冷。她有一瞬间恍惚,觉得心有点空旷,好像缺了点什么。   颜幕苏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平头男生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她,自家老板的情绪他自然知晓,可是为什么呢?待他看到那个女子手上的碧玺石链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   韩哲看着那个英挺的男子直直的走过去,丝毫不停顿。嗣音站在那儿发呆,他用手肘推了推她,“嗣音?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嗣音回神,看到颜幕苏已经举步走了进去,跟韩哲说:“走吧,我们也进去。”   嗣音跟在他们身后,放轻脚步猫腰过去,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直直射到她身上。吴梓琪的装扮还是那套向日葵,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她向嗣音招手,让她过去。韩哲在半道跟她耳语要去找自己的同学,嗣音点头。意料之中,那道视线愈加灼人了。嗣音快步走到吴梓琪占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坐定,吴梓琪就开始轰炸,“亲亲,你去哪儿了,差点迟到。唉!那个就是颜幕苏啊,吼~长得好帅!”   “嗣音,颜幕苏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任曦问。   “我怎么知道。”嗣音闷声道。   “大概是有人惹他不高兴了吧。”何适意有所指。   这个时候校长站了起来,试了试麦克,“同学们,请安静。让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颜幕苏先生,S&S的董事,从美国远道而来,带着他的子公司S&Y来到S市,打算在国内长期发展。众所周知,S&Y即将与我们D大,还有F大和S大,共同举办‘大学生服装设计展’,从而发掘优秀的年轻设计师。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颜总来给我们就当代服装设计与商业化的营销策略做演讲,让我们鼓掌欢迎。”   掌声震耳欲聋,尤其是女生,拍得掌心都红了,都无所察觉。一双双眼睛绿幽幽的盯着颜幕苏,脸上堪比桃花红。   颜幕苏做了个“停”的手势,场内一下子就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他抬头环视一圈乌压压的人头,在嗣音处停留了一秒,又移开了,他拿起扬声器说话,“在开始演讲前,我想讲一点。我希望每位同学都可以遵守时间规定,避免迟到。”嗣音觉得他在指桑骂槐,有很多人都偷偷的往她这里瞟,她只能红着脸装镇定,任别人打量。好在颜幕苏又转开了话题,继续演讲。   颜幕苏的声音清朗,如金石铿锵。他从国外近几年的流行趋势讲到欧美奢侈品牌的营销手段,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的威严,胜利者的骄傲。让人不能移目。嗣音诧异,这还是她认识的阿苏吗?她突然觉得好陌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上次颜幕苏说的“数着美金去画画”,很想笑。嘴角弯弯,蔓延上笑意。   颜幕苏被她这一笑失了魂,轻咳一声,收回思绪继续演讲。脸色慢慢转晴,整个人显得更为出众。之前的不虞和嫉妒稍稍减弱。他还记得刚才看到她和上次那个有才师兄站得那么近,他的理智轰然倒塌,要不是众目睽睽,他早就冲上前去,向所有人宣布嗣音的所有权归他。可自上次表白心意后,嗣音没有任何表示,他也不敢打电话,发去的信息多是石沉大海。这几天本就烦躁,谁想到会看见嗣音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还附耳讲话。他都快疯了。从小练就的镇定和遇事不动声色,在嗣音身上就全部失灵,他太贪心,想要嗣音的全部,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第十章   演讲很成功,一众领导点头哈腰地把颜幕苏送出去,整个过程中,他一眼都没看嗣音。嗣音觉得心里空捞捞的,意识到这一点,心内大震。为什么颜幕苏不理自己,自己居然会难受?嗣音摇头,把心中的怀疑抹去,可越是要忘,它越是清晰。难道……难道她已经……   还在想,手机来短信了,是颜幕苏:快出来,我在后面的松树林等你。   来不及多想,让吴梓琪她们先走一步。嗣音来到活动中心后面的小树林,刚走进去,就被一只大手拖了进去,尽接着唇被牢牢堵上,一条湿滑的不知名物挤了进来。嗣音意识到那是舌头,赶紧奋力抵抗。但后脑勺被一只手掌死死按住,她动弹不得,突然一阵绿茶薄荷的气温充满口腔鼻息,她停下挣扎,那人更得寸进尺了,把嗣音搂在怀里,不留一丝空隙。他的吻带着绝望与无助,不停地探入,仿佛要把嗣音拆吞入腹。   直到嗣音有些缺氧,那人才不得不放开她,但也仅仅是让她呼吸,没让她离开怀里。   颜幕苏把额头抵在嗣音的脑门上,哀怨的看着她。嗣音大呼几口气,感觉嘴唇都好像肿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嗣音问。   “没有。”他回答,可表情和声音却不是这样的。   “你没有,我有!放开!”嗣音推他。   他巍然不动,“不放。死都不放。”他的声音有些急切,“阿音,我很想给你时间,可我等不及了,刚刚看到那个男人站在你身边,我都快发疯了。阿音,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好不好?”   嗣音看着他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还有不安。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柔声,“傻瓜,这还吃上醋啦?”语气是幕苏想都不敢想的娇嗔。   他心跳速度窜高,手有些颤抖,“阿音,你这是……同意了吗?”   嗣音不回答,凑上去吻他哆嗦的唇,没有任何技巧,只是青涩的触碰。颜幕苏的心跳又停止了一瞬,刹那间,狂喜涌上心头,竟然比第一次亲她还要震撼。他拼命回吻,勾着她的舌头来回舞动,划过上腭,游过齿间,交换彼此气息。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嗣音从刚才的亲吻中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和厌恶,反而有种动容和缱绻。就让她跟随自己的心走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何适他们说得对,放弃他,舍不得,那就接受。感情,有时候不能想得太复杂。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幕苏笑得眉眼弯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像个得到珍爱之物的小朋友,他抱着嗣音不停地转圈圈。   嗣音头都快转晕了,“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我头晕。”幕苏才停下。嗣音直视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直走下去。我只想问,若我有一天年老色衰、满身疾病,你还愿与我执手,共度人生吗?”明知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保障,她还是想问。   幕苏坦然回视,语气温柔,“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只知道,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会用尽生命去爱你、呵护你、让你免受伤害。若我有一天先走一步,我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让你生活无忧、永世安乐。”   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嗣音的眼眶中布满水汽,最终凝成泪珠滑下。二十年的信任若还是抵不过沧海桑田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了。幕苏低下头,吻去她的泪,一下一下,仿佛镌刻下自己的誓言,最后吻上她的眼睛,盖上印章,永不言悔。   那一刻,整个松树林都仿佛萦绕着温暖的风,吹拂了两人的心。   幕苏送嗣音回到宿舍楼下,吻了她的额头,看她进去,才转身离开。嗣音发现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亲她,动不动就凑上来,争分夺秒。   她回到宿舍,发现吴梓琪她们都不在,应该是去吃午饭了。她打开电脑,学校论坛的首页上赫然一个红色大标题“曝!!D大服装系一女疑似与S&Y总裁潜规则!!”,她惊悚了。点开帖子,里面讨论地热火朝天。发帖人名叫暗夜使者,他贴出了一张今早颜幕苏在D大演讲的照片,又贴出一张星期三D大校门口上演的那一幕的截图,图中特别放大了颜幕苏的脸,虽然像素不高,但能肯定两者是同一人。   贴中直指嗣音,就是星期三坐着颜幕苏的车扬长而去的女子,和S&Y的总裁有不正当的关系,从而得到了这次设计展的入场名额。还把她和韩哲在一起说话的照片贴了出来,语言隐晦而恶毒地说她是水性杨花、残花败柳、人尽可夫……   词汇量真多!嗣音好笑的想。   翻到下面的评论,更是各执一词:   D大一枝花♀:我就说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鸟吧!!原来那个保时捷帅哥是S&Y的老总啊。嗯!是我的菜!快点抛弃那个女人吧,我的QQ是:************。   今晚吃啥哟*-*:LS的花痴速度滚!!管理员!人呐??   ☆猩猩点灯★:现在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呐??有没有知情人能告知真相!   卖萌※可耻:我说那个服装系的某某怎么那么横哦……原来上头有人!真是不要脸!   MoneyMoney我爱你:LS,不带人参公鸡哒!不过,那个女人如果真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话,倒是有点不道德。   三藏:悟空,你怎么看?   悟空在此:师傅,以我的火眼金睛,她就是一白骨精。哈!吃俺老孙一棒!   屎壳郎滚粪球:我看着那女人不像是那种人呐。我也是服装系的,她的设计还是有些名气的。   暗夜使者:你懂什么,有人罩着,学校当然要给些面子。   众人:哇……LZ现身了,速速说明真相。   “……”   那个叫暗夜使者的依旧在不遗余力地编造着所谓的“真相”。嗣音冷静下来思考,这个暗夜使者能拍到颜幕苏今早的照片,就说明他今天也来了会场,可她今天没见到杨旻柔那一伙人。又是谁,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费尽心思地编排她。难道?   难道是那个人。   偷她设计的那个人。   要说嗣音平时做人,还算客气的。虽然竞争激烈,但大家都是有素养的,并没有和谁结怨,在D大,只有杨旻柔会和她作对。那这个人是不是受她指使?   嗣音还在想,门就“乓”地一声,被大力推开。嗣音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吴梓琪她们,“怎么啦,乒呤乓啷的。拆房子啊。”   “嗣音,你,已经看见啦。”吴梓琪指着电脑屏幕,嗣音点头,“那你怎么不生气,还这么冷静。”吴梓琪懵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嗣音奇怪。   “我们刚才去食堂吃饭,一路上全是在议论这件事的人。现在已经愈演愈烈了,嗣音,这对你即将参加设计展很不利。”何适的声音很严肃。   “哎,任曦呢?”嗣音问。   “她刚才从会场出来就直接回去了,说是下午还有课。嗣音,别扯开话题。”吴梓琪急道。   “五子棋,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你先去帮我们买一点吧,反正我现在也不适合出去,免得被围观。拜托啦~”嗣音恳求。   “好吧。我去买。你等会儿得跟我说哦。”吴梓琪拿上钱包,匆匆跑出去。   “好了,现在把人支走了,你可以说了吧。”何适直言。   “我怀疑,发帖的这个暗夜使者有可能就是偷看我们设计的人。”嗣音说道。   “你是说,他这么做,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他偷看了我们的设计,其实并不保险,若是你和他的创意相近,他并不能洗脱抄袭的嫌疑。只有先下手为强,让人对你的人品产生怀疑,那他就可以稳操胜券,最好是把你逼得退出设计展。那他就可以安全过关。”何适霎时明了。   “还是你深得吾心呐。”嗣音微笑点头,“他为什么谁的都不偷看,偏偏偷看我们的?为什么积心处虑地败坏我的名声?我和谁有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   “你是说,杨旻柔?”何适说,“我早该想到是她。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还好我们早有准备,她绝不会想到我们就等着她上钩,稳坐钓鱼台。”   “就是查不出那个隐藏在服装系的钩子是谁?”嗣音皱眉。   何适安慰她,“别去想了,到时候他自己就会出来的。倒是你,那帮人肯定会拼命抹黑你。要不要和学校领导沟通一下,整治一下网上的言论。”   “千万别!”嗣音制止,“那样只会欲盖弥彰。让更多的人认为确有其事,算了,让他去吧。反正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等过了这个风口,他们也就索然无味了。”   “那颜幕苏那边?”何适问。   “他要是想做任何动作,会预先通知我的。”嗣音信誓旦旦。   “哦~这么说,你是答应他啦~”何适表情暧昧。   “去去去,别捣乱。”嗣音的脸有些烧。   吴梓琪把饭买回来后,嗣音和何适按照说好的告诉她,是因为嗣音和颜幕苏在一起,遭人嫉恨,所以无事生非。吴梓琪听后大怒,跑到论坛上,为嗣音正名,奈何她的力量太弱小,这社会还是看热闹的人多。   *************************************   这一边,S&Y   Dean一进办公室就看见老板笑得好像偷到腥的猫,一个人在那儿傻乐半天,完全没有了生意场上的杀伐果断,很是汗颜,“Yvette,你让我看着D大的动向,有眉目了。”他把校园论坛上的那篇帖子告诉他,“Yvette,要不要给D大点压力啊,免得夫人受委屈啊。”Dean承认最近手头紧,他想涨工资了。   果然,颜幕苏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显得很是受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略微思考一下,“先别轻举妄动,嗣音不会喜欢我在她背后动手脚。要是事态连她都无法掌控了,到时候我们再出面也不迟。”说完,停顿了一下,“你最近表现不错,继续保持。年底奖金加10%,好的话再加。下去吧。”   “是。”Dean喜笑颜开地下去了,果然未来老板娘的马屁是拍不坏的。看来以后要多在老板娘身上下功夫,自己回美国总部就指日可待了。当初作为颜幕苏在美国的贴身助理,虽然比不上颜老身边的人,可谁敢不给他Dean三分面子啊。好不容易等到Yvette大权在握。突然说要亲自来开发内地市场,把他郁闷的呀,三天睡不着觉。一下子从天堂摔入地狱,还是脸先朝下。现在弄清楚,老板回国是为了追老板娘,那他从中帮上一把,不仅能快点让颜幕苏得偿所愿,回美国,还能让老板更重用他,一举两得呀!   Dean兴冲冲地回座位继续浏览D大论坛。   第十一章   后面的几天,嗣音果然享受到了非一般的待遇,无论是去图书馆、食堂还是上课,不是有人拿怪异的眼神看她,就是旁敲侧击地打探她和颜幕苏的关系。言多必失,嗣音怎么都不松口,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原先因为颜幕苏而想要放弃设计展的想法荡然无存,那样做只会让人说她做贼心虚,落人口实。吴梓琪倒是跟人吵了好几场,每次都是何适把她拉开,免得她祸从口出。   只有一回,嗣音在图书馆查资料时听到有人议论起她母亲时,才发了一次火。那天是何适的高中同学从英国回来,她去接机,嗣音留在学校里把两人的假设计稿最后修缮一遍,确保能为她们节省下更多的时间来做另一批衣服。有两个女同学坐在她身后,没看见她,轻声嘀咕。   同学A:唉,玫玫的设计弄得怎么样了?听说她推翻了原先的创意,想要和那个大三的宋嗣音一较高下。   同学B:她是这么说的。我原先说她傻,创意向来是另辟蹊径,独竖一帜,她倒好硬是要跟那个宋嗣音争。可现在我看不见得了,那个宋嗣音的风评这么差,做出来的衣服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从前的才女之名都是校方迫于她情人的压力才给她的。   同学A:就是啊,靠潜规则上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同学B:听说,那个宋嗣音的母亲在中文系当教授的?   同学A:是啊,听说她原来是哪个高官的妻子,后来被人撬了位子,被赶到S市。宋嗣音就和她母亲一起被赶出家门。后来宋嗣音在D大上课,她母亲也在这儿教书。   同学B:哼!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看她母亲说不定也是靠潜规则才混上的教授。   一开始嗣音还能听之任之,要是现在还无动于衷的话,她就不用活了,当她宋嗣音是死的吗!她“啪”的合上书,站起身,凳子的拖动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所有人都往这里看。   那两个女生看到闲话的主角就在眼前,吓呆了,但也仅仅是一瞬,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态度,挑衅的看着她。   嗣音眼神狠冽地回视,语气冰寒地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说我可以,那是你们的权力,但是说我的母亲?抱歉,我不能忍受。有句话你们说的很对,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你们这么爱讲是非的女儿,你们的母亲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完,潇洒离去。不理暴跳的两人。   其余人都看呆了,那之后,学校里的人也不敢当面对嗣音指指点点了,言谈有所收敛。嗣音经她们一提醒,对那个玫玫留了心。是个比她小一届的师妹,人长得小巧,并不多话,这次也有幸雀屏中选参展。   还有一件事,她自己是可以对那些流言不闻不问,可她母亲不会因为这些绯闻受影响吧。她给何适打了电话,让她把材料带到刘家姆妈那里,先回了趟家,宋母正好在家做饭,看到她回来很是开心。嗣音抱了抱仙人掌,它不停地缠着嗣音撒娇。   嗣音帮宋母洗菜,试探开口,“妈,最近没人向你乱说什么吧?”   宋母只顾自己切菜,“你是想说你和幕苏的事?”   嗣音就知道她妈妈知道了,“妈,您真是洞若观火,观察细微啊!”   宋母笑骂,“别拍马屁,快告诉妈,你和幕苏是不是在一起啊?”神情很是好奇。   嗣音看躲不过去,索性大方承认,“嗯。”宋母大喜过望,幕苏这个孩子她从小就喜欢,巴不得指腹为婚。现在愿望成真,她最大的心病也没了,嗣音以后有人照顾,万一哪天她去了,她也能去得了无牵挂。   “对了,妈。那个,杨可卿的女儿也来了S市,也在D大。”嗣音干脆全说了,免得母亲从别人那里听到其他版本。   “我早知道了。”宋母说道,“上次我在图书馆外面碰见的,不过她没看见我。”她看着嗣音担忧的神情,宽慰她,“你放心,她妈妈我都不在意,我怎么会跟一个小辈较劲。”   “我是怕你看到她不开心。”嗣音低声道。   “不要因为别人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你讨厌的人。嗣音,你不记得我说过了吗?”宋母说教。   “知道了。”   嗣音看她妈妈根本对流言不在意,还能八卦,看来是她多虑了。她不知道,和宋母同一个办公室的瞿教授早在星期五就告诉她所有的事了,还向她打听真相。她只回了句,“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们长大了总要自己飞的,我们这些老人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万一哪天飞累了,还停下来能找个地方休息,再继续飞。”   嗣音在家吃过午饭,先抱着仙人掌去了刘家姆妈家,等会再去找一下颜幕苏。以前嗣音就想另找地方养着仙人掌,可她不放心别人,宋母的鼻咽癌最好还是不要接触宠物类这样毛发浓密的生物,她打算让颜幕苏先帮忙养着,这样她既放心仙人掌又放心宋母。   到了老城厢,嗣音把仙人掌放在一边,让它自己玩儿。何适把刚运来的布料给她看,尺寸、数量都对,把好的从中挑出,劣质的留在袋内,等会儿拿回学校。嗣音和何适把设计稿,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先在硬板纸上画上模块,剪下,再用粉笔在布料上按模块划出印子,各自从第一件开始剪裁。除了蕾丝,嗣音还托小店老板娘让她在国外读设计的儿子以低价买了粗花呢、乔其纱和塔夫绸,打算做一件大衣、一件礼服还有一件需要刘家姆妈的帮忙。   何适的设计不是糖果色,而是波西米亚风和台湾高山族纹饰的混搭。印染花布加上手工图腾,神秘不失风情。铁蓝色塔夫绸绣上古典兰花和竹叶,高雅时尚。最后一件蓝印花布做的沙滩裙,层层叠叠中夹杂着米白蕾丝。   嗣音拿出准备好的深驼色和浅灰色夹杂的马海毛毛线和白色的羊毛线,请刘家姆妈按照她的设计织毛衣,嗣音不会打毛线,所以只能交给她,刘家姆妈和嗣音合作多年,知道她的想法,每次织的都很合嗣音的心意。   埋首在布料堆里工作了一个下午,模版有了初步的大概。嗣音和何适的腰都有些直不起来,刘家姆妈也在马不停蹄地用棒针织衣。只有仙人掌自个儿在那儿快活地滚毛线。   时间不早了,嗣音向何适说明去向,带着仙人掌叫了一辆车去S&Y。这是嗣音第一次来颜幕苏工作的地方,S&Y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圈,浮华背后是迷失,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就好像是金子雕砌的迷宫,人们在这里忙碌打拼,到最后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自己最初的理想,迷失在这花花世界。徒留冰冷的钢筋水泥在嘲笑着人们的贪念欲望,妄图主宰命运,到头来终被命运玩弄。   嗣音对着楼宇林立的街道发了会呆,自己还不是身处红尘,要如何才能保持心底那份最初的纯真,其实从她踏入人群开始,就无法独善其身,只有经历过大悲大喜后,才能大彻大悟。   她吸口气,转过身看着S&Y大楼,三十六层的高度,不知道从上面往下看会怎么样。玻璃墙面擦得纤尘不染,能照得出人影,却看不透人心。   嗣音甩甩脑袋,最近怎么了,老想这些。难道戴着碧玺石,还有悟道的功效么?看着手上的碧玺,倒是想起要给颜幕苏打个电话。拨通后,却只有一个机械女声告诉她请在“嘀”声后留言。   无奈,只能走进去,她问前台小姐,“请问,你们颜总在么?我找他有事。”   漂亮的前台奇怪地打量她几眼,带着只猫来找人,还找颜总?不忘有礼貌地回答,“对不起,颜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能麻烦你给他办公室打个电话吗?他的私人电话不通。”嗣音问。   前台惊了,有颜总私人电话?是什么来头?她又打量几眼,明显是个学生妹,虽有几分姿色,但还稍显青涩。公司里不少女人都觊觎着颜幕苏,但都不敢出手,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勇气,佩服啊!“不好意思,这不合规矩。我也没办法。”   “那你能不能给他助理打个电话?”嗣音的耐心快告罄了。   “这……我替您试试吧。”前台看她抱着个猫也挺不容易的。   低头拨了Dean的号码,“喂,您好,项助理。这里有一位女士想要找颜总。”   “女士?”Dean疑惑,自从颜幕苏回国,是有不少女人找来想打他的主意,统统被拒之门外。现在知道有了老板娘的存在,自然要替老板娘捍卫主权,替老板挡桃花,“不见,以后只要是女人,除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其他一律统统不见。”   “哦,好。我知道了。”说着就要挂下。   “唉!等等,她叫什么名字?”Dean差点忘了正主也是女人。   “您等等,我问问。”捂住电话,她问,“请问您的名字是?”   “宋嗣音。”   “喂,项助理,她说她叫宋嗣音。”前台乖巧回答。   “宋……你让她等着,好好伺候。倒茶上点心,这点还用我教你们吗?真是的。”挂了电话,Dean不顾颜幕苏的规矩,在他开会时敲会议室的门,打断了他。   “Dean,没看到我们在开会吗?”颜幕苏不悦。   “颜总,是夫……哦不,是宋小姐来了,在楼下大堂等着。”Dean机灵说道。   “怎么不早点说!”颜幕苏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状况外的部门领导们说,“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散会。”变脸速度堪比光速。说完,快步走出去,搭电梯下楼。   众人心里皆在问:宋小姐……是谁?   楼下的前台被Dean的态度弄晕了,遵照他说的,请嗣音在一旁景观沙发上坐下。刚坐下,总裁专用电梯就开了,颜幕苏按耐住情绪走出电梯,一眼就看见嗣音。   双眼发亮、眉笑颜开地走过来,小前台看呆了,总裁什么时候笑过,还笑得这么好看。嗣音看见他走过来,也站起来。颜幕苏搂过她的腰,笑着问,“你怎么会来?”   嗣音好笑,“我不能来么?”   “当然能来,我还巴不得呢。走,去我办公室。”满心满眼只看得见她一人,笑得春风满面,经过前台时还不忘吩咐一句,“以后宋小姐来找我,不用通报,直接用我的专用电梯。”   小前台又呆了,这还是她就职以来总裁跟她说过的第一句话,忙不迭点头。   颜幕苏一进电梯,就急急忙忙地想要吻嗣音的唇,刚凑上去,就亲到一嘴毛,睁眼一看,赫然是仙人掌放大的猫脸,表情哀怨。他吓了一跳,“喔!嗣音,你把仙人掌带来干什么?”   嗣音得逞的笑,“嘿嘿,我想把仙人掌放到你家养,我妈的病不适合养宠物,反正放到你那儿也一样。”   颜幕苏本来亲吻失败有点怨恨仙人掌,现在一听,恨不得再亲它一口。嗣音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家就是她家,当然同意,“好啊。是我先前想的不周到。没关系,就把仙人掌养在我家吧。”两人出了电梯,直达36楼。颜幕苏的办公室足有一百多个平方,办公桌、会客区、盥洗室、休息室,一应俱全,最吸引嗣音的还是那片超大的落地玻璃窗,她从里往外看,想要知道高处不胜寒是什么感觉。结果看下去,除了小如蝼蚁的人和车,其他的密密麻麻的什么也看不清。嗣音失望。   幕苏递给她一杯红茶,自己也端了杯,他原来是喝绿茶的,可嗣音说绿茶有股涩味,不如红茶味醇甘香,所以也改喝红茶。   嗣音放下仙人掌,接过茶,看着楼下,问,“最近D大里的事,你都知道了。”语气是肯定句。   “是。”幕苏回道,“怎么样,没什么麻烦吧?”   “你认为我会让人占到便宜么?”嗣音喝着红茶,嗯,不错,是她最喜欢的祁门红茶。   “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幕苏知道她的智谋不输自己。   “放心,我现在已经大致知道是谁在我背后捣鬼,就等着她上钩。还要去做设计展的作品,我可没时间去理这些流言蜚语。”嗣音坐到米白色皮革沙发上,嗯,很软,是意大利手工的。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继续参加设计展了。”幕苏坐到她旁边。   “当然,要是我现在退出,不就如了她们的意吗?”仙人掌在两人腿间绕来绕去,左蹭右蹭。   幕苏一把抱起它,接着道:“你有准备就好。怎么样?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好啊,不吃白不吃。”免费蹭饭谁不要。   “那我得拿点儿好处。”说完,飞快地堵住了嗣音的嘴,不顾中间还夹着个仙人掌,可怜的仙人掌被挤得“呜呜”叫。   幕苏也只亲了七八秒就放开了,怕她害羞。揽住她的肩走出办公室,把仙人掌交给Dean,交代他好好照顾,掉一根毛为他是问。Dean苦哈哈地接下。   两人搭专用电梯下楼,直接到地下停车场,取了车,一踩油门而去。   第十二章   嗣音的设计永远是理性的、合理的,颜父曾经说过,她是在以理科的脑子创造艺术。嗣音从小最讨厌粉红色,设计从不用这个颜色,她觉得太过梦幻会让人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所以她的衣服多是中性色或是冷色。常年的接触布料,她的手被磨得光滑无比,几乎忘了这双手还曾经拉过大提琴。所以当她伸手触摸面前木质结实、成色不凡的大提琴时,觉得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恍如隔世。   还记得当初父亲要求她必须学一样乐器时,她几乎毫不要犹豫就选择了大提琴,因为她知道大提琴和自己有一个共同点:老成。它音色沉重,就像她,小小的脑子似乎总在思考人生大事,每次做事前都会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有漏洞、缺陷,认真到一丝不苟。所以当初她说想要当设计师时,全家人会那么震惊,就连稳重的母亲都流露出一丝诧异,父亲更是坚决反对。   只有颜父支持她,不是因为自己的公司,也不是因为颜幕苏,而是他知道,嗣音对所有的东西事物都会留有一丝防备,哪怕是亲生父母。只有对服装布料才会如飞蛾扑火般全身心地投入,彷如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奋不顾身的殉道者。如果把她唯一的信仰打破了,那后果将是毁灭性的,所以他不惜动用老父的名义向宋父施压。让他不得不答应把嗣音交给自己教育,和嗣音畅谈后,果然如他所料,只有在谈论从古至今衣料布匹的传承时,嗣音的眼中才会绽放出摄人光彩,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国度。在她眼中,不管是螺祖养蚕抽丝、黄道婆推广纺织技术,还是COCO CHANEL和CHRISTINE DIOR的鼻祖为了时装业鞠躬尽瘁,研发出属于自己的花纹图案,都是值得后人推崇敬仰的。甚至她自己,都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嗣音看着房间里颜父留下的设计稿,觉得自己好似被热水从头到脚淋过一遍,仿佛那个良师益友还在耳边念叨,“嗣音呐,设计不是殉道,而是奉献。用你对美的独特见解,来感化世人,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真正含义。一笔一划之间是你的心血,一针一线之距是你的感悟。”   颜父从没学过设计,也没学过画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一直到遇见颜幕苏的母亲,他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从头开始学画画,调色、笔触、角度,他渐渐对颜母深爱而不可自拔,他为她亲自设计、量体裁衣,将他对她的爱完完全全、毫不保留地投入进布料针线里。嗣音曾有幸看见过颜父制衣,他那认真的神情仿佛要把骨血倾尽,他从不为别人制衣,连设计也不。嗣音看着那些设计稿,全是一个人的尺寸,好像还能活生生地看见那个如同画中女子的人,穿上这些衣服,笑得如春花灿烂。   嗣音想:颜伯伯是真的感悟了吧,他的衣服中承载着不朽的爱。穿透灵魂,刻骨相思。颜伯母才会在颜伯伯去世不到三天,如同鲜花般迅速凋零。嗣音还记得她去看颜伯母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是笑着走的。嘴边的笑容还和当初颜伯伯在世时一样,眼神毫无焦距,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遗失的自己。   嗣音的眼泪无声地流淌,连颜幕苏走到她身后都毫无所觉。颜幕苏从后面拥紧她,哽咽道:“阿音啊,我的父母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爱得最深的夫妻。所以我也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像他们一样,找到那个自己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阿音,谢谢你,给我机会,圆了我的梦。”   嗣音转过身,和他紧紧相拥,不发一语。良久,才放开怀抱,把颜父的遗物重新放回柜子,扣上锁。拉着颜幕苏走出书房。   今天本是嗣音的二十一岁生日,宋母跟着同事去了郊区新开发的农家乐,说要呆一天,让她自己找乐子。嗣音知道这是母亲在给自己和颜幕苏创造独处机会,只能随她去。   正好自己也很久没见到仙人掌了,顺便来看看。嗣音原本想到书房找本书看,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厚重的木箱,淡雅雕花,是颜父生前最爱的菡萏,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里面居然是颜父从业以来所有的设计手稿。她一看就不能自已,严格来说,颜父是她的授业恩师,领她走上了这一条路。虽然颜父一直跟她说,“嗣音,你是天生就要吃这行饭的。我只不过是占了个便宜。”但嗣音知道,不论她怎么设计,就是无法设计出颜父那种让人真心感悟的衣服。她可以设计一切,礼服、大衣、洋装、裤装、针织衫甚至袜子,就是无法设计婚纱,就算画出来,也只是千篇一律的废稿,达不到她的要求。她知道,这是她心中无爱造成的,或者说这些爱不足以设计出婚纱这么深入灵魂的衣服。纯白,圣洁;蕾丝,甜蜜;轻纱,温馨。   可这些不够,每个人的爱情不同,象征着爱情的衣服又怎么能泯然众人矣呢?   嗣音坐在餐桌前对着颜幕苏辛苦做出的饭菜发呆,“阿音,别发呆啊,快尝尝味道怎么样。”颜幕苏夹了块牛肉给她。   嗣音叹了口气,“我只是看到了颜伯伯的设计稿,发现了自己在设计上的缺陷。”拿着筷子吃菜。   “我爸就会误人子弟。他还不是在遇到我妈后才开始设计的。这说明凡事都要讲究天命,时机到了,人的感悟自然会发生改变。阿音,不要试图妄改天命、逆天而行,万事随遇而安,人才会过的轻松一点。”颜幕苏又给她盛了碗汤。   “嗯!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的时机就是……吃饭。”说完,蒙头吃饭。   幕苏好笑,给她夹她爱吃的菜。小时候,她不爱吐刺,他就把鱼肉剔出来递给她;她不能吃葱,他也跟着不吃,日复一日,幕苏只要闻着一盘食物,就能闻出来里面有没有葱。   嗣音对这份爱有些惶恐,“阿苏,你会不会觉得,你对我的爱远远超出我对你的爱。你会不会难受?”   幕苏温柔地看着她,“傻瓜,爱不分多少。爱了就是爱了,收也收不回来。况且我有这个信心,会让你一天比一天更爱我,直到离不开我。”   嗣音兀自强辩,“万一有一天,我还是不如你爱我般爱你,你又恰好厌倦了。那……那你会怎么办?”她好慌。   幕苏知道嗣音惯性的对未知事物防备恐慌,要让她相信不是易事,他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来到鱼缸前,抽光了里面的水,对她说:“阿音,爱不是相向的,不能用天平来衡量。它是同向的,就好像这鱼缸,假设你对我的爱只有一瓢。”他说着,舀起一瓢水倒入鱼缸,有些翻白眼的热带鱼解了燃眉之危,但还是不够,他又说,“那我就负责剩下的水,直至把它灌满。”他放开水闸,水倾洪而下,热带鱼又在水草间活泼游动。   嗣音凝噎。   吃完饭,幕苏载着她去S市唯一的山上看落日。这还是嗣音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落日,没有高楼的遮掩,没有人群的嬉闹,就是一轮红日遥挂天边,云蒸霞蔚,在连绵的山峰的映衬下,显得如诗如画。嗣音醉了,红霞满天照得人的脸都是红的,眼神中焕发着澎湃。幕苏看着嗣音,也醉了。这就像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霞光点亮了你的眸,你却点燃了我的心。   到了晚上,他们又在山上的天文台上观星赏月。通过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星空,流光转动的蓝幕上,大大小小的星子闪闪发亮,似永恒又像转瞬,寂静无声的夜空中,仿佛只有星辰在诉说着千百年来发生的故事,凄凉而又温馨。   幕苏和嗣音并肩躺在草地上,呼吸着夜风的凉爽,聆听着鸟禽的乌啼,山山水水把这一刻定为永恒。他们双手交握,从对方的脉搏中感受到心的跳动,静谧而美好。   “阿音?”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哦。”   “阿音?”   “嗯?”   “还是没事。”   “……”   “阿音?”   “闭嘴,再烦我就睡了。”   “……”   第二天一早,嗣音还是第一次露宿野外,虽然颜幕苏准备了厚毯子,还是有些受凉。她是从颜幕苏的怀里醒来的,大概是半夜感到冷了,滚过去的吧。嗣音一动,颜幕苏也醒了,他看来睡得很好,嘴角挂满满足的笑意,搂着嗣音不让她动,嗣音推他,“除非你亲我一下。”他耍赖皮。   嗣音无奈,亲了亲他的脸。刚要退回去,又被他攫住了唇,吻得透不过去才放开她。嗣音败北,这不是他第一次偷袭了,越偷越上瘾。   两人找地方洗漱了一下,嗣音走动时发现脚踝间不对劲,“叮铃叮铃”的,抬起裤管一看,发现脚踝处多了一条银链子,细细长长的,中间串上了21片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叮当片,走起路来银光闪动,汀泠作响……每一片都雕成了形态各异的树叶,巧夺天工。   上了车,嗣音问幕苏,“脚上的脚链是你系上去的?”   “是啊,不是我还有谁。”理所当然。   “为什么送我东西?”   “昨天是你生日,我还没给你礼物呢。”   “那为什么是21片树叶?”   “因为你今年21岁啊,笨蛋。而且以后,你每过一年,我就再送一片,直到把它挂满。”   “以后不要再看肥皂剧了。”   “啊?你不喜欢啊?”   “很幼稚。”   “哦~”沮丧的语气。   “不过我喜欢。”   “嗣音!”发现被调戏了。   ***********************************   嗣音前些日子一直在忙学校的那批劣质货,直到最近才完工,何适也相继宣告完成。韩哲其中来看过一次,对着嗣音直摇头。虽然款式过时,但嗣音的设计和何适的缝纫,不是行内人看不出来料子好坏。嗣音惊诧之余深深感激,现在这个时代为了力争上游不计手段的人多了去了,不陷害别人就是好的,哪儿还会有人不计后果地相助呢?   虽然感谢,但嗣音依旧坚持自己的创意,就是不改。韩哲见劝说无效,气得转头就走。何适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他真的是个好人。”   之后,两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刘家姆妈那儿的活。刘家姆妈虽然年纪大,但一手打毛线的功夫依旧不老,闭着眼睛都能织,很快按嗣音的设计织出了大半。嗣音原本的创意,这件毛衣下面是要配裤装的,里面最好再套件格子衬衫。又去轻纺市场找了块猩红色苏格兰格纹布料,浅黄色和黑色的斜纹细条交错,交织出繁复而有序的花纹。   嗣音和何适忙的脚不沾地、头昏眼花。任曦和吴梓琪不止一次地问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设计展的衣服都弄好了,还忙成这样。   嗣音有苦难言,太极打了一次又一次,都快赶上张真人了。何适打趣道,“那就是张真人的首席大弟子,宋远桥。”   “去你的,我才不要宋青书这样混账的儿子呢。”   嗣音上次已经告诉何适那个大二的玫玫很有可疑,这些日子她们也防她防得紧。看上去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不像是那么有心计的。但越是不像的,往往就越有嫌疑。   一切都静等一个月后设计展的到来,拉网收鱼。   第十三章   11月24日,万里无云,时近深冬,天气越来越冷。按规定,各大高校的参展学生需在设计展开展前一个星期将参展设计送到S&Y总部,届时将会有工作人员整理、排序,为设计展做最后准备。嗣音和何适是在23日将所有衣服完工的,何适的设计要早一步,她的设计所需材质、剪裁都要简单。弄好后,就一起帮着嗣音打下手。总算赶得及在参展前将衣服完成。   D大其余四人皆已送到,嗣音和何适带着那批掩人耳目的假设计,叫了辆车,先在城内绕了一圈,确认无异。才到了老城厢。留何适在外望风,嗣音进去和刘家姆妈一起将衣服替换,这些衣服早先拜托刘家姆妈熨烫过了,换下袋子,套进另一批。换完后,嗣音和何适又叫了辆车,直奔S&Y。   这次前台小妹没怠慢她们,一进玻璃门,就巴巴的跑过去,狗腿道:“宋小姐,您来了。颜总在办公室,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嗣音忍笑,“没事,今天我不找他。我是D大的参展学生。这是我同学,何适。”她指着何适,何适对前台淡淡一笑,“我们是来送衣服的,没迟吧?”   “没没没,哪儿能啊,就是迟了,颜总也会把设计展推迟的。”前台笑嘻嘻。   “那请你把这些衣服拿到相关人员那里,做排序登记,谢谢了。”嗣音把六个袋子递给她。   前台吃力接过,“那我们就先走了。”嗣音说道。   两人刚要抬步,前台急急叫道:“唉,宋小姐。你不去看看颜总吗?”   “不了,我们还有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嗣音看着那个快被衣服埋了的小女孩儿。   “啊?我,我叫傅欣。您叫我Cindy就好了。”Cindy兴冲冲说道,宋小姐问她名字,她发了。   “谢谢你啊,Cindy,再见。”   “好,再……再见。”她的腿都快软了。   嗣音和何适笑着走了。Cindy连忙把衣服稳稳当当地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要是摔坏了,她可赔不起。掏出手机,向Dean报备,“喂,项助理啊,刚才宋小姐来过了,又走了。不是……我留了……不……我……冤枉啊!她们是来送衣服的,对……对,就是参展设计。好……好,我现在马上拿去展列室,知道了,要压轴出场。好,再见。”挂了电话,喘口气,心里腹诽:切!狗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巴结老板娘吗?走着瞧,看老板娘喜欢谁。   Cindy把六个厚厚的衣服袋子放到展列室,按照会场助理的排列,放到D大一区,在袋子上写上嗣音和何适的名字。临走前,受好奇趋势,偷偷打开看一眼。顿时惊了,Cindy瞪大眼,轻轻抚摸料子,暗叹:怪不得老板为她守身如玉,苦苦等候。两人真是绝配,一个时装公司总裁、一个是才貌双全设计师。到时候老板娶了她,那可是为公司挖到一块美玉啊。真不愧是商人,奸诈啊!   Dean挂了电话,将Cindy汇报一事原话返还给颜幕苏。颜幕苏拿着钢笔敲了敲桌子,站起身去了展列室,Dean跟随。找到嗣音的三个袋子,轻轻打开。饶是Dean见惯风浪的,都忍不住发出惊叹。颜幕苏留恋地摸索,他就知道嗣音的才能只有在设计时才会倾巢而出,所以他愿意接管父亲的公司,不仅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嗣音。颜父曾经断言,嗣音是匹千里马,只有找到伯乐,才能一跃千里。   将衣服放回袋子,颜幕苏在原地思索一阵,吩咐了Dean几句话,Dean无语,要不要这么关心则乱啊,都到了自己的地盘了,还要千防万防。不过不敢尥蹶子,乖乖按着颜幕苏的叮嘱办事。   颜幕苏又叫保全系统在展列室的暗处置放了多个摄像头,360°无死角。才放心回去。五点一到,员工开始三三两两下班。保安把各个大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又回警卫室喝茶聊天了。   夜黑风高,一个全身黑色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大楼,拿出准备好的解锁器,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展列室门外,按下背出的密码,摸到一个地方,就着月光看了看标牌,拿出准备好的剪子,从缝合线开始轻轻一剪,六件衣服如法炮制,那个身影阴阴一笑,原路返回。她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办妥了。大功告成。”收了手机,咧嘴狞笑。   *******************************************************************************   11月25日,晚上六点,S&Y大楼门前星光璀璨,闪光灯照个不停,似要闪瞎人的眼睛。一位香槟色晚礼服的美人盈盈下车,修长美腿如莹莹宝玉,大开叉的设计露出迷人风光。   一见到她,众媒体的喧闹声更剧烈了,“孙小姐,前些日子,你签约了S&Y的CITY LADY系列,是不是因为颜总的关系啊?”,“孙小姐,你今晚会出席这个设计展,是不是为了来看颜总啊?”,“孙小姐,请问您和颜总究竟什么关系啊?”,还有一大片声嘶力竭的“婧茹、婧茹!我们爱你!”   孙婧茹统统回以迷人微笑,欲语还休,暧昧不明。看到她这样,闪光灯更激烈了。她一步三回头,脚步婀娜的走上红地毯,留给镜头一个完美的定格。   嗣音和何适从员工通道走进S&Y,找到了主办方为她们提供的模特,带去化妆室,按照设计师设计的衣服,通过和造型师沟通,打造最满意的妆饰发型。再去展列室取衣服。D大是第一个出场的,所以时间很紧。Dean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交给了嗣音,带她们找了个空置的房间做最后改善。一切准备就绪。   秀场设在S&Y的35楼,原先是展出优秀作品的展厅,现在统统整理出来,在场地中央搭上T台,黑白的主色调简洁干练,台型呈U字形,周围一排排椅子上还放着纪念礼品。是S&S最新型号的淡香型香水。   颜幕苏的座位在T台左下方,旁边是孙婧茹的位子。孙婧茹刚进秀场,就有一个人跑过来抱她,“婧茹姐。”   “旻柔,你怎么会来?”孙婧茹很是惊喜,她也是在几场名流宴会上见过她几面。   “嘿嘿,我认识幕苏哥哥。我让妈妈向他要了几张入场券。”还是让杨可卿以宋父的名义要的。   “幕苏哥哥?你们很熟?”孙婧茹玩着手包搭扣,试探问。   “是啊,我们是邻居。我爸爸是他爷爷的得意门生。”杨旻柔炫耀道。   “是吗?原来是这样。”孙婧茹眉头皱了皱。   “唉,幕苏哥哥呢?怎么还没来?”杨旻柔左右望了望。   “大概在后台检查最后流程吧,你也知道,他一向严谨。”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   杨旻柔自然听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她的位子在后面一排,只能看到颜幕苏的半个脑袋,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跟颜幕苏说的,怎么安排了这样的位置,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两个死党,她们的父亲在小地方当官,自从她说出自己的继父是H市的市委书记后,她们就一直帮衬着自己,让她好好享受了一把官宦千金的威风,这次也把她们带了过来。   杨旻柔坐回自己的位子,问黄毛短发,“事情确认办妥了吗?”   “你放心,保证万无一失。”黄毛短发桀桀怪笑。   杨旻柔冷笑,宋嗣音,让你拆我台,还夺走我的幕苏哥哥,看我整不死你。   颜幕苏其实是在后台,却不是做最后确认,而是在找嗣音。他在空准备室里找到了她,何适识相地说要去洗手间,颜幕苏朝她报以感激的笑。   嗣音问:“你这时候来干嘛?秀快开始了。”   “我想你么。”他抱住嗣音腻歪,“待会儿,你要在后台看着模特,不能坐在我身边,让我再抱一会儿。”   嗣音也不动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绿茶香透着丝薄荷的清凉。直到场助催人,他们俩才分开。   颜幕苏回到秀场,孙婧茹一看见就站起来相迎,“颜总,快开始了,还在工作啊?”   颜幕苏疏离一笑,“孙小姐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实是颜某的荣幸,请坐下吧。”   “不敢当,能当颜总的来宾,是婧茹的荣幸才对。”她坐下,刻意朝颜幕苏倾斜了一点。   颜幕苏一心一意全在后台,没注意。   何适先到了后台,嗣音随后。她们的模特排在后面,暂时在后面待定。嗣音看着那个小个子女生,问何适,“怎么样,没问题吧?”   “放心,我看过了,没问题。”何适语气肯定,“你猜的果然没错,你看那个玫玫,虽然主色调和我们不一样,可细节部分和我们的简直如出一辙。还有那个连体裤,和我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放心看好戏吧。这件连体裤,和那件让孙婧茹出丑的那件是同一个颜色。”嗣音淡淡道。   那个玫玫好像能感应到她们的眼神,回头看过去。眼神中多了份自信,好像尽在掌握。这个眼神让嗣音不安,“薄荷糖,你确定你检查过了衣服没事?”   “当然,我亲手检查的,别人连看都没看见过。怎么了?”何适也看出那个眼神的怪异和挑衅。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她们恐怕还有后招。”嗣音道。   “可现在再复查也来不及了呀。”何适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嗣音深呼口气。   这时候全场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T台正中央,悠扬的音乐响起,音响里好听的男声用中英双语说出:秀,正式开始!   第十四章   T台四周飘起烟雾,干冰制造的效果美轮美奂,如登仙境。   第一个出场的是韩哲的设计,他选用了亮色系、太空风格,三件均是礼服,长短不一,但基本功扎实。台下的各大媒体人、杂志编辑和明星都频频点头。第二个是那个玫玫,她的前两件都还过得去,直到那件连体裤出场,虽然孙婧茹常年的出席活动让脸色没多大变化,但嗣音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显然注意到了她在看到那件橙色连体裤时,眼底的愤色,咬牙切齿。只有玫玫犹不自知,还在那儿兴奋异常。   倒数第二个是何适,第一件波西米亚风长裙一出场,韩哲和玫玫均变了脸色。韩哲是迷惑,他明明亲眼看见何适的第一件是苹果绿洋装,怎么会换了,他疑惑地看向嗣音和何适。可嗣音和何适的眼神看着玫玫,他也移目看去。   玫玫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震惊,眼底充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文件夹里的是糖果色套装,为什么会变成长裙?谁能来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她慌忙地将目光看向杨旻柔处,只见杨旻柔的眼神怨毒的像刀子,似要把她千刀万剐,身旁的黄毛短发责怪地看着她。   她是有冤没处诉,慌里慌张之间,看到嗣音自然的脸色,电光火石间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将全身怒火全投向嗣音身上,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嗣音早就被她砍得尸骨无存了。   嗣音非常满意这个效果,杨旻柔和玫玫的眼神交流,她尽收眼底。果然,玫玫就是杨旻柔在服装系的钩子。她更期待,她们看到自己的衣服时的表情。   何适的最后一件,铁蓝色塔夫绸礼服上绣满中国风的图纹,腰部用三指宽的银灰缎带和两指宽的白色绸带在背后层叠着打了个双色蝴蝶结。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嗣音和何适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D大的最后一位参展学生的设计出场。大家屏息以待。   第一件,英伦学院风衬衫毛衣叠穿搭配小脚工装裤:深驼色和浅灰色夹杂的马海毛棒针衫上,V领下抽着用纯白羊毛线织着麻花三股辫,背后同样是纯白羊毛线织的大块雀翎形镂空花,从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猩红色格子衬衫。下面的浅木色工装裤上,深咖色线条打着格子,和棒针衫里面的格子衬衫相呼应。   第二件,两穿式大衣:正面是纯白粗花呢,袖口、领口和对襟绣着石油兰、黑色和葡萄紫的苗绣,剪裁精准、做工精良。模特走到T台中间,脱下大衣,翻过来,又是一件苏格兰格纹大衣,黑色打底,石油兰、葡萄紫和白色打着格子,粗细不一的线条交错,形成苏格兰独特的文化魅力。   第三件,蕾丝乔其纱晚礼服:双肩式礼服、黑紫渐变乔其纱直坠而下,不规则的页片前短后长,模特没穿鞋子,□的脚在绛紫色纱间若隐若现,魅惑、引诱。后背深V,在蝴蝶骨下方直到臀线嵌着黑色蕾丝,突兀的蝴蝶骨在走动间凹凸有致,配合着手工黑蕾丝,像是最完美的艺术品。模特头发没有任何修饰,像乔其纱一样披散开来。只在鬓边别了朵用黑蕾丝制成的仿生蝴蝶,下面还坠着个小的,摇摇晃晃。整个人像是从神秘黑森林里走出来的仙女,高贵而妖媚。   众人仿佛忘了呼吸,干冰的烟雾给最后一件衣服更增三分颜色,锦上添花。嗣音十分满意三件衣服,不枉她连续熬夜。她也不想去看杨旻柔或是玫玫的神情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非议她母亲和污染时装业这个圈子。她们偏偏要触她的逆鳞,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D大后紧接着的是F大,众人还未从刚才的梦境中醒来,突然T台上传来一声惊慌之极的“啊!!”,大家纷纷站起看去。那个模特走到一半,身上的衣服居然裂开来了,分崩离析,惨不忍睹。模特遭走光,受了极大的刺激,裹着衣服不停哆嗦,眼泪把妆都哭花了。两个助理把她扶下去,柔声安慰。现场陷入混乱,来宾们瓮声讨论,场面一时不受控制,颜幕苏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麦克,“十分抱歉,由于准备工作的失误,造成今天的局面。请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观赏后面的展出。待等会儿秀结束后,我一定会给大家做出解释,谢谢。”说完后,快步走入后台查看。   嗣音和何适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后台的模特都有点人心惶惶,害怕自己的衣服也有问题,两个大学的学生不停地安抚、检查,查出来还有一个F大的学生的衣服也有同样的问题,还好还没上台,不然糗大了。那两个F大的学生都懵了,他们十分确认自己的衣服在送过来之前是完好无缺的,怎么会在T台上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要求S&Y给他们一个说法。嗣音隐隐知道是怎么会事了,看来有人做了她和何适的替死鬼。   颜幕苏早有准备,他让Dean去保安室调出监控录像。Dean领命而去,一路上深深感叹自家老板的智慧,还好昨天晚上把老板娘和她的同学的设计放到了老板办公室,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真的出事了,要是老板娘不幸中招了,他就完了。   从保安那里要来监控录像,放到电脑打开一看,果然,在昨晚十点左右,有一个黑影偷偷潜入展列室,因为用的是红外线远程摄像头,黑乎乎的场景清晰可辨。用放大效果一看,众人齐齐把视线转向玫玫,那两个F大的学生更是气愤难当。   玫玫见事情败露,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指着嗣音说,“不……不可能……不是……不是我,我……我明明剪得是她们的衣服,不可能,这不可能。”   众人被她这一说又绕晕了,她们是一个学校的,干嘛要剪自己人的衣服,说出去都没人信。嗣音慢条斯理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剪我们的衣服?”   玫玫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上,怎样都不肯开口。   “你不想说,那我来替你说。你先是偷看了我和何适的设计稿,又在校园论坛上把我的名声弄坏,想要逼我退出设计展。怎奈我无动于衷,你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潜入S&Y,毁了我们的衣服,达到你最终的目的。”嗣音停顿了一下,看着外面杨旻柔的方向,“那就是让我在时装界无法立足。”   两个F大的学生的愤怒稍稍减弱,更多的是疑惑,“那为什么她会剪错我们的衣服?”   “这点是我的疏忽。”颜幕苏说到,“昨天我看宋小姐和何小姐的设计非同凡响,就让人拿到我的办公室慢慢欣赏。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实在抱歉。”   嗣音走到玫玫面前,蹲下来看着她说,“你可以不说出实情,但等他们报警了,你一样要说。到时候,你剽窃、毁坏他人设计的罪名就落实了,你认为你在时装界还有未来吗?”   玫玫见大势已去,索性坦白,“是我做的。我的设计一向不够好,从前的稿子都是花高价从外面买来的,前些日子我爸爸遇到了麻烦,我的手头有些紧,没钱买稿子。这个时候我的表姐找到我,说是只要我能毁了宋嗣音的衣服,让她在时装界抬不起头,她就可以资助我继续学业,我也可以继续买稿子,可是她说事成后才给我钱,所以我只能偷你们的稿子。前几天,我来送衣服时,故意说想要修一下边角,让工作人员带我进去,我趁机偷看了展列室的密码。昨天晚上,我偷偷进到展列室,找到D大后面的几件衣服,我看到那个标牌上好像写着宋,我就剪了。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姓宋,我姓宁。你这个……这个小偷。”F大的一个学生气急败坏地吼道。   “好了,既然现在事实已经弄清,大家就不要生气了。待会儿我会向各位媒体说明情况,两位同学的名声可以不用担心。现在我和这位同学还有些细节要确认,请大家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后面还有庆功会,希望大家可以参加。”颜幕苏说到。   F大的两名学生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花了两个月的心血,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他们是没心情去庆功了。   休息室里只留下嗣音、何适、颜幕苏、Dean和玫玫,颜幕苏问她,“你表姐是谁?”   “她是黄色短发还是栗色长卷?”嗣音插话。   “黄色短发。”玫玫低声道。   嗣音指着杨旻柔身边的那个黄毛对颜幕苏说,“大概就是她。”   “Dean,报警。把她带下去,等会儿还要作证。”颜幕苏指着玫玫。   Dean带着眼睛毫无神采的玫玫出了休息室。   “呃,我好像还要去趟洗手间,你们慢聊。”出了门又回过头,“啊,嗣音啊,待会儿设计师还要返台,你别忘了哈。”还体贴的关上门。   嗣音黑线。颜幕苏看着关上的门,笑着说:“阿音,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是不是得表现一下。”   “是啊,谢谢哈!”嗣音装傻,快速地溜到外面。   颜幕苏看着好笑,其实亲亲脸也是可以的么。   后面的展出继续进行,不过大家都被前面的小插曲打乱了心神,无法集中。最后一位学生的设计出场,大家报以掌声鼓励,这应该是他们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时装秀了,有好有坏的。颜幕苏上台就刚才的事件向大家作了说明,“十分抱歉,让大家看到刚才不愉快的一幕,现在事实真相已经查清,是有人恶意捣乱,警方也已介入,正式立案调查。现在来让我们欢迎今晚优秀的设计师们,谢谢他们为我们带来完美的视觉享受。”   掌声雷动,每位设计师带着他们的三个模特出来致谢。   闪光灯不停地闪,颜幕苏接过Dean递给他的花,走上台。众人好奇这束花是要给谁,难道是在台上和设计师拥抱的孙婧茹。孙婧茹自己也很意外,不过意外之后是深深的得意,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走过来的颜幕苏。   颜幕苏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嗣音面前,不顾众人下巴掉地的声音和孙婧茹难看的脸色,把花递给嗣音,嗣音被他这一下弄得脑子懵了。盲目地接过花,颜幕苏又扔给众人一个重磅炸弹。他低下头,吻住了嗣音呆愣的唇,辗转深入,吸允舔舐。   媒体顿时哗然,底片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按快门。孙婧茹到底是演戏的,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心底有掩不住的失落,但还是退后一步,微笑面对媒体。   只有左边第二排的杨旻柔,脸色阴寒,眼神怨恨,盯着嗣音的视线像是要把她推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十五章   颜幕苏当着众多媒体的面,深情一吻。这个消息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在问:那个女孩儿是谁?为什么颜幕苏会弃孙婧茹而选择她?颜幕苏当场就回答了他们,“这是我的未婚妻,宋嗣音小姐。”   嗣音知道颜幕苏精心策划的,无奈之余,只能拿责怪的眼神看他,怪他为什么不先和自己商量就宣布。颜幕苏知道,要让嗣音主动承认他们的关系除非六月飞雪,他只能自己强势一点儿了。   众媒体又是一阵躁动,不停地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女方家里是做什么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家里长辈什么态度?连要宝宝这样的问题都提出来了。   好在颜幕苏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之后,S&Y在哥顿酒店定下了豪华自助餐会作为庆功宴,邀请了一众媒体人和编辑明星一同前去。设计师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但受邀的就是说明已经被S&Y相中了,若有意向,大四可以到他们那儿实习,若是想要留下正式参加工作,会优先考虑。   嗣音、何适和韩哲都受到了邀请,不过知道去了肯定逃不开媒体的追问,就没去。跟颜幕苏说了一声就要回学校,颜幕苏也不想让嗣音被媒体围攻,不甘不愿之余只能放她们走,临走时,嘱咐何适,“麻烦你看着他们,让那个韩哲离嗣音远点儿,谢谢了。”   何适拍胸脯保证,“一定,一定。”   一路上,韩哲几次想跟嗣音讲话都被何适插科打诨地打断。   “我说何适啊,你就不能消停点儿。我还有事要问嗣音呢。”韩哲郁卒。   “你问我也一样啊,嗣音没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何适称职的坚守着颜幕苏交给她的任务。   “你们早就知道有人偷看了你们的设计?”   “是啊。”何适回答。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学校领导?”   “有证据吗?能说得清吗?到时候说不定她们还会倒打一耙,说我和嗣音嫉贤妒能,凭白多条罪状,那多划不来。”   “那倒也是。不过你们那一招也够狠的,那个玫玫恐怕是在学校呆不下去了。”   “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嗣音终于开口说话,“她要是没剪坏别人的衣服,最多落个无才的名声,是她自己要走到这一步的,我们也无能为力。”她又转向何适,“薄荷糖,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买些吃的备着。”   何适一开始不解,等看到嗣音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瞪大眼睛,重重点头。   在半路告别韩哲,两人转道去了一家川菜馆,打包了干锅牛蛙、水煮鱼和毛血旺。出来的时候,何适迟疑:“你说,她吃了这些之后,会不会火气更大?”   一言惊醒梦中人,嗣音:“嗯!你说的有道理,走,去买点败火的东西。”   几番辗转才回到学校,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寝室门,果然,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一声怒吼,“宋嗣音!有本事你就给我进来,别躲躲藏藏的。我告诉你,咱俩绝交,这事儿没完!!!”   “你说她这句话,是不是有语病啊?绝交了,还没完?”何适歪头。   嗣音皱眉,“不公平,凭什么只说我不说你啊,这事你也有份儿啊!”   只听里面又传来一声咆哮,“啊!还有你,薄荷糖,你也别想摘干净!”   “嗣音,你这张乌鸦嘴。”何适怒。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让她这么吼下去,全楼都能听见。”嗣音作英勇就义状。   何适缩头,“已经听见了。”   嗣音回头一看,虽然其他寝室的门还是关着的,但都留了条缝。   哭~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嗣音拽着何适一挪一挪地挪进寝室,进去的一刹那,两人默契弯腰,一只枕头从头上方“嗖”的一声,掷向对面墙壁,“噗”,枕头阵亡。   嗣音赶紧把打包的菜举上头顶,“好汉饶命,招降有礼。”   吴梓琪走过来,拿起袋子,“嗬!蜀中川菜馆,小脑袋够聪明的呀,还知道贿赂我。不怕我吃了之后,更上一层火嘛?”   何适从嗣音身后钻出,“嘿嘿,还给你带了你最爱喝的冰奶茶,两份珍珠,绝对够料。”   吴梓琪一起接过去,“哼!算你们识相,过来,先吃了再说。”   嗣音、何适大喜,就知道吴梓琪对吃的没抵抗力。当下装可怜,打消她最后一丝怒火,“五子棋,你知道吗?我们为了你可是连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都没去,怕你饿着,时装秀一结束,我们就去给你买吃的。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呢。”   不说不要紧,一说,吴梓琪的火又“蹭蹭蹭”的往上冒,“还敢说呢!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瞒着我和任曦,你们知道我和任曦担心了多久吗?”   “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没没,再也没下次了。”嗣音噤声。   “啊!你们刚刚说什么?五星级酒店自助餐?你们傻了?有的吃不去吃,还去外面买来吃?要是去了,还可以给我打包点什么回来,我还没吃过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呢?”   嗣音承认吴梓琪的思维转换得她有点跟不上,还是讨好道:“没事没事,下次咱们自己去吃。”   “哼!说得轻巧。唉,听刚才早回来的人说,那个玫玫,也就是偷你们设计的那个,好像把事儿惹大发了,连校长都惊动了。”   “她剪的是F大学生的衣服,说小点是她一个人的前途问题,说大点那就是D大的学风校纪,直接影响两校的友好关系。能不大吗?”嗣音说道。   “唉,悲催的孩子。不过现在嗣音你的设计那是全校人都皆知了,这下再没人怀疑你的品行了吧。”吴梓琪吸溜着水煮鱼片。   “管他的呢,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找鞋去吧。”嗣音打开笔记本,上了校园论坛,看看别人的鞋子穿没穿。   论坛上,原来那篇暗夜使者发的帖子已经被删掉了,另有帖子说明那个暗夜使者就是大二的玫玫,众人具茅塞顿开,纷纷发帖谩骂。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参加设计展的其他两位同学把颜幕苏亲吻嗣音,并承认嗣音是其未婚妻的图片发到了网上,大家又沸腾了:   今晚吃啥哟*-*:耶?!沙发??!!哇哈哈哈哈……花痴终于被赶走了,感谢老天爷,感谢如来佛,感谢地藏王菩萨,感谢观世音啊!阿米豆腐。   ☆猩猩点灯★:快来人啊!LS的疯啦!!   卖萌※可耻:切~无聊,还以为有什么劲爆的八卦可以挖。搞了半天,情妇变正室。没劲,撤了……   MoneyMoney我爱你:我靠!S&Y的总裁,S&S的执行董事,天杀的,好多好多Money。总裁夫人?哇!!更多更多的Money,雅蠛蝶,Money是我的,谁也不要和我抢!!!!   三藏:咦?不是有人要入我佛门吗?哪位啊?请速找我报道,西天取经旅游团即将开团,过时不候哦……^-^……   悟空在此:老猪、老沙和小白,那这个就是四师弟啦,嗯!就叫悟色吧。   屎壳郎滚粪球:哈!我就说那个女人是清白的。哇呀呀!!快恢复我名誉……   众人扔番茄:滚你的!!!   “……”   嗣音觉得自己的头上已经挂满了黑线了。   第二天,校方对玫玫的处置也出来了。剽窃、诽谤、毁坏他人作品,她最后还是被学校开除了。虽然她向警方承认了是受她表姐的指使,但黄色短发死不认账,发誓说跟她没关系。她不是服装系的,校方也只能给她个警告处分,至于杨旻柔,她是摘得最干净的,丝毫不受影响。嗣音对此早有准备,不过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颜幕苏公开他们关系一事而产生的后遗症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偶尔走在路上会有人,绝大多数是女生,带着敬意地问她:“宋师姐,能否指教一二你是如何钓到像颜幕苏这样规格的金龟婿的?万请不吝赐教!”   嗣音脑子里幻想出一幅颜幕苏的头部以下变成了像龟丞相那样闪闪发光的龟壳,四肢还一缩一缩的,突然很想笑。   她皱着五官回道:“呃,这个,大概是随缘而至,命中注定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若是今生还能有幸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也只有可能是颜幕苏了。她对他的感情有从小到大的亲情、把酒言欢的友情还有现在正在慢慢酝酿的爱情,那种感觉很复杂,像是生命中有一部分已经被对方潜移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成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她可以说出颜幕苏所有的小动作所代表的含义,颜幕苏可以背出她所有的生活习惯,且事无巨细。她从前完全没想过这些都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才有的境界,原来,情不知何起,却早已一往情深。   临近期末,刚刚赶完设计展,现在又要赶期末设计。嗣音平时没事就在画设计稿,这些都不是问题。麻烦的是宋母这些日子,病情有些反复。把嗣音吓得,有一点儿动静就要缠着宋母上医院。   宋母犟不过她,去医院作了检查。情况不容乐观,宋母的病灶本就接近颅脑,又开始进入第四期,要不是有颜幕苏带来的新药拖延病情,恐怕早就……接下来也只会一天不如一天。   嗣音的心极度恐慌,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可等待的日子无疑是钝刀子割肉,直至耗尽心血。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仿佛能亲眼看见死神驾临,镰刀斗篷,虽看不见面容,但能感觉到绝望的深渊就在脚边。   有时候病重之人并不会惧怕死亡,可他们的家人却无法承受这生命之重,当曾今鲜活的生命如今消逝,成为记忆中的一部分,残忍的现实向人们诉说着世事无常,生老病死自有定数。   嗣音看着医嘱,一股无力的悲怆涌上心头,等了这么久,最终还是等到这个结果么?   宋母轻轻揽上她的肩,声音是看透生命的释然,“嗣音啊,陪我去看看你外公吧。他也老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还未能尽孝,就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怕他受不了。”   嗣音轻叹,“妈,你就放心吧,还有舅舅和我呢。我会替您尽孝的。”声音是努力忍住悲泣的颤抖。   宋母拍拍她的手。   第十六章   嗣音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也是教师,可谓是书香世家,宋母排行老二。从小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后来和宋父相识相恋直至结婚,要搬去H市。可叶家外公不准,他的妻子早逝,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甚至在病榻前要求叶老立誓,要他再娶,找个好女人照顾自己的三个孩子,不要让他们承受年幼失枯的阴影。叶老对爱妻向来是有求必应,不愿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只得点头。嗣音外婆得了誓言,才肯闭目咽气,三个稚龄幼儿不知发生何事,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了,强烈的恐慌蔓延,悲伤不能自抑,嚎啕大哭。   叶老在病床前坐了一夜,看着空白的床单上是那人生前留下的浓浓药水味,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总向他抱怨,“虽然我鼻子闻不出味道了,可还是能感觉到。你去帮我摘点白兰花好不好,就是街上一直在卖的。”   他总是去大大小小的街巷一圈圈的逛,希望在下一个转角,就能看见那个挑着扁担的佝偻身影,嘴里带着乡音喊着,“栀子花,白兰花。栀子花,白兰花……”   他总是一次买一大把,害怕下次她想看的时候,来不及买来。可每次一过夜,那些带着馥郁香气的洁白小花就迅速枯萎,只留蜡黄的沧桑。   他转头看着窗台上那排新鲜的白兰花,是他下午跑了半个城买来的。可刚回来,就听见呼吸机发出警报的声音,她最终还是走了。这回,花还是那样香、那样白,可斯人已逝,芳魂无踪。   叶老抚摸着床单,眼泪滑落,湮湿了白布,嘴角还带着笑,“傻丫头,除了你,我怎么可能还爱的上别人。你带走了我的心,要是不让我想你,那我的心怎么跳得起来。”   他之后一直未娶,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独自生活。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可他的脑海心间满满都是那馥郁的白兰花香气,熏人欲醉。那个嘴角一笑就会露出四颗如米粒般的小白牙,就好像白兰花,纯洁的不食人间烟火。   叶老坐在书桌前,垂首抚摸着相框里发黄的老照片,里面的女子一如几十年前,活泼、爱撒娇,他好像又闻到了她最喜欢的白兰香气。   他看着坐在一旁,跟照片中的女子有七成相似的女儿,不禁红了眼眶。还是逃不开那个诅咒吗?当年,宋母的母亲也是得了鼻咽癌去世的,临终时,她的五官几乎都瘫痪了,眼睛看不见,鼻子闻不出,甚至连说话都困难。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刻骨的痛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悲戚,开口道:“当年,你的母亲也是得这个病去世的。鼻咽癌有家族遗传性,她害怕你终将走上她的老路,反复要求我,不能让你离开S市。可最后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你还是踏上了。”   宋母涌出眼泪,“爸,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叶老看着窗外,隆冬时节,S市不喜下雪,可天气却是刺骨的冷,“秋云呐,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别人不能干涉。就算回到那个时候,恐怕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跟着宋诚均走,对吧?”   宋母想到那个弃了白头之约的男人,心中无恨,只是对世事无限怅惘,“我不会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就是在否定自己。况且,我还有嗣音这个女儿,虽然宋诚均对不起我,可他给了我一个我最骄傲的女儿。我此生无憾。”   叶老想起嗣音,嘴角也是笑意盈盈,可一想到妻子和女儿都是因为同一个病而缠绵病榻,嘴角的笑意冻结,渐渐变成了苦涩与悲痛。难道叶家的女儿终究不能长命?   叶老转头看着宋母,慈爱道:“好好陪陪嗣音吧,她只有你一个母亲。肯定一时无法接受,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不要留有遗憾在人间。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你哥哥弟弟呢,对这种事,我早看开了。”   宋母看着叶老眼角的纹路,密密麻麻的像一生走过的路,世间万物皆无声,从来都只有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来架构这个世界,有喜有悲,有来有往。那她的生命又将何时终结,下一世又将从何处开始?   告别叶老一家,嗣音陪着宋母去了外滩,世事变迁,只有这一条河流奔腾不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静听世间声,笑看人生路。   “嗣音啊,我记得我小时候到这儿来的时候。码头还没这么漂亮,连防护栏都是旧旧的。你看现在,大理石铺的光可鉴人,都可以在上面滑冰。”   “妈,凡事有好就有坏。漂亮是没错,可就是没了以前的那份味道。有多少人在这里来来往往,又有多少人为这片风景着迷惊叹,可他们都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没人属于这里,我们都将是过客,在这里释放自己的悲喜,抒发自己的情怀,这就足够了。”   “嗣音啊,你的年纪还小。不要想得比妈妈还透彻,做自己该做的事,享受自己该享受的青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到老了以后,你去想什么呢?在相应的年龄,做相应的事,才是正道。”   “妈妈,可我已经想了。我又不能把以前想的再塞回脑子里,你让我怎么办?”   “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不要朝后看,把握当下,勇敢面对前方,你才能活出自己。”   “嗯,我知道了。”嗣音回道,看着江水流遄,仿佛压抑在心底的不安慢慢消散,天高地阔,又有多少人家在上演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生既死,死既生,轮回有道,因果循环,生生不息,代代不灭。   宋母依旧在D大教书,像她说的,她现在还教得动,自然要继续教。就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就更应该把握每一分每一秒,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嗣音在学校和宋母间两头忙,连日来是倒头就睡,看着清减了不少。颜幕苏约她吃饭,她已经推了好几次了,今天他特地来学校堵她,在众人的各色眼神下,嗣音被他挟持上车。   “最近怎么了,连我电话都不接。是不是在外面打野食啊?”幕苏调笑。   “我哪儿敢呐?有您这尊大佛在这儿供着,我虔诚祷告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空打野食?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嘴巴有多叼。”嗣音闭目养神。   “怎么了,看你好像很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幕苏灵敏的感到她情绪不对。   “是我妈,她的病情恶化了。医生说,撑不过几个月了。”嗣音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   幕苏呼吸一窒,喉咙像是撕裂般疼痛,他轻咳一声,调整声音,“你别担心,叶阿姨应该早就有这个准备,我们作为晚辈,应该要好好地,送完她,最后一程。”声音沙哑的不行。   “你放心,我妈早就看开了,还劝我不要难受。我也知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可……可那种,那种钻心剜骨的痛不是说说就好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真的好怕,我怕那一天突然醒来,妈妈就没了呼吸。现在我一周七天,天天住在家里,每天晚上,我都要醒好几次,跑到她房间里,伸出手指看看她有没有在呼吸。鼻子里那微弱的气息流动就好像是我心跳的速度。”她说着说着,流下眼泪,“她的视力也越来越差了,胃口也不太好。我只能想着法儿地给她做菜,可她每次只能吃小半碗。阿苏,我真的……好怕,晚上……我趁她睡着的时候,就……就轻轻躺在她……躺在她身边,使劲儿呼吸她的味道,我……我好怕……好怕有一天……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我还把……手和脚轻轻……轻轻搭在她身上,感受她的热度,我好怕……这个温度……终有一天,会变冰变冷,好怕……好怕终究有一天……我只能抱着空气。阿苏,我该怎么办?”说完,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颜幕苏把车停在一边,抱紧她,“你还有我,你不会抱着空气。你忘了当初,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们也只是拥有彼此吗?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进嗣音的衣领,滚烫滚烫,想安抚心灵的良药。温暖湿润。   嗣音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抱着颜幕苏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小时候瘦弱的臂膀现在已渐渐强壮,足够为他在乎的人撑起一切。   后来,嗣音还是去了颜幕苏的公寓吃饭,颜幕苏煮了粥,嗣音吃了后,在他的床上睡了会儿,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积压在心头的话说出去后的轻松,嗣音很快的进入了黒甜乡。   幕苏靠在床边,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为她撩开发丝,或是抚平她梦中皱起的眉,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嗣音,不要害怕。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看着嗣音的睡颜,睁眼到天明,却觉得心里好满,是浓浓的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时间在按部就班的走,并不因为人们的伤悲和恐慌而停顿,刻板无情。学校放寒假了,嗣音的设计在毕业设计中拔得头筹,她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任曦回H市了,何适的老家在B市,寒假第三天她也回去了,只剩吴梓琪在S市。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侵入骨髓,希望来年春天,和煦的春风可以使冰封万里春回大地,期盼,春暖花开。   *************************************************************************   寒假期间,嗣音和宋母都得了空,天天出去逛街。两人都知道,这些记忆是能留一点是一点。颜幕苏偶尔会来陪她们一起逛,时近年关,颜幕苏也要启程回美国陪颜老过年了,颜老就他一个独苗孙子,平时就不能侍奉身侧,要是连过年都不能看见孙子,那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未免太寂寞了。   宋母一直催着颜幕苏快点回去,“颜老独自在外多年,就盼着在过年的时候可以一家团圆。我跟你说啊,越是在国外呆的时间长,就越是看重这些民族节日。听阿姨的话,早点回去。”   颜幕苏无奈,拖拖拉拉直到二十九号才登上飞机。登机前,搂着嗣音一个劲儿的亲,就是不肯放,“阿音,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啊?知道了么?”   “知道啦,知道啦。你简直比老太婆还要罗嗦。”他的嘴唇还没磨破,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那我就走了,最后再亲一下。”幕苏要求。   无赖,嗣音心中暗骂。凑上去喷了一下嘴唇。颜幕苏显然意犹未尽,还想继续索吻,机场广播里开始催促乘客登机。   幕苏心中深深后悔,早知道就包机了。看他们还敢催人。   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飞机,搞得好像逼他上战场似的。嗣音好笑,心中却缭绕着淡淡不舍,好像一直维系着自己的温暖突然之间消失了一样。原来,颜幕苏带给自己的温暖是她这么渴望的。她好像已经开始想他了。   第十七章   大年三十,嗣音和宋母回了她外公家过年。不知道叶老有没有把宋母的病情告诉大家,饭桌上一直流淌着一股缓缓的哀伤,两个舅妈更是时不时地偷偷抹泪。或许这是全家可以吃到的最后一次团圆饭了吧。   叶老看着唯一的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说不出的悲悯盘亘心弦,他夹给她一筷子青菜,说:“秋云啊,胃口不好就吃些清淡的。”   宋母淡淡一笑,拿着筷子的手戳了几戳才夹到碗中的青菜,她的眼睛已经慢慢失明了,大家一阵哽咽,宋母吃了一口,试着调整气氛:“嫂子,你的白菜煮的越来越好了。”   舌肌萎缩,鼻咽癌晚期的最后征兆。嗣音撑不住了,站起身,强撑道:“我,我去盛婉汤。”推开椅子,匆匆跑到厨房间。关上门,后背靠在门上,脑子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冷却心中的悲痛,牙齿咬出下唇,努力不让哭泣声流泻出来,呼吸道几次堵塞,深呼吸排遣胸中的火。稳住呼吸后,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用水打湿眼睛,慢慢消除眼睛的红肿。   漆黑的夜幕,光洁的玻璃,就好像一面镜子。嗣音看着镜子上的自己,调整表情,不让别人看出异样。盛了碗汤后,回到饭桌。   大家吃完年夜饭,叶老提出:“嗣音啊,陪外公到外面走走。”嗣音拿上大衣跟着出门。   爷孙俩绕着小区慢慢走着,一路上叶老看着漫天的星辰,沉默不语。嗣音也不说话。   半晌,叶老才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阅尽世事的苍老,“嗣音,你从小就生在H市,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来。外公都没能好好看看你。”   嗣音手上捏着一片枯黄的树叶,道:“妈妈说,外公不喜欢爸爸。所以每次也不敢多呆。”   “那你恨你爸爸吗?”叶老看着这个早慧的外孙女。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是两家人的事。他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个好爸爸。站在女儿的角度,我不能对他的生活横加干涉,但站在妈妈的角度,我也不能对他背叛婚姻的行为坦然释怀。所以,我也不知道恨不恨,我只知道妈妈不会恨他,她只会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无论爱,或是恨。”嗣音回答。   “嗣音啊,你妈妈说的没错。我们叶家的人一向是拿得起放的下,与其悔恨自己错付的青春,不如抬头向前看。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所有的事都会过去的。”叶老开解。   “是,外公。我懂了。”与其悲悲戚戚的陪着妈妈走完最后一程,不如轻轻松松,让她没有遗憾地走。   过年的时候,嗣音一直陪着宋母住在外公家。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外公家住这么长时间。宋父有些畏惧叶老,有时候来住两天就走了。所以,她与那些表兄弟都不甚熟悉。一位在国外读研,一位还在上高中。都是很和善的谦谦君子。   他们也知道这个唯一的姑姑即将不久于人世,看嗣音的眼神都有些不忍。   嗣音经过这几天叶老时不时的开导,已经渐渐稳住。这期间,颜幕苏一直打电话来,无非是问问宋母的病情,或是和嗣音煲煲电话粥。   “阿音啊,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啊?”颜幕苏在电话那头说道。   “想啦想啦。”嗣音叹气,“我怎么感觉,我们俩的性别好像换了。你比我更像女生。”   “胡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大老爷们。”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要不然,等我回来,你可以试用一下。”语气那叫一个暧昧。   “呸!流氓,不理你了。”嗣音脸红。   “看看,现在谁像女生?”目的达到。   嗣音气结。也只有颜幕苏可以让她在悲伤之际转换一下情绪。   “阿苏,我真的想你了。”嗣音低声道。   颜幕苏呼吸凝注,真要命,说来说去,还是挖了个坑跳了进去。他的全身都有些胀痛,因为她的一句话,尤其是下半身。   稍稍缓解一下后,才道:“那我尽快回来。”   “唉,颜爷爷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嗣音问。   “好,当然好。昨天晚上还熬通宵看球赛,现在去补觉了。唉,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快九十岁的人了,还上蹿下跳的,常常把邱伯吓个半死。”邱伯是颜家在H市的管家,后来也随了颜老一起去了美国。   “身体好就好。”嗣音感慨。   颜幕苏迟疑地问:“叶阿姨,没事吧?”   “还是老样子,吃的也不多。现在大多吃流食,每次能灌下去半碗粥。我一天让她多吃几次,少食多餐,不然她身体受不住。”嗣音的声音低了下去。   颜幕苏转换话题,“哎,仙人掌还好么?有没有长胖?”仙人掌自颜幕苏回美国后,就拜托原来打扫公寓的阿姨看着。   “好的不能再好了,前两天我去看它,胖的跟个球似的。”嗣音一想起仙人掌被撑得“呜呜”叫的样子,心情果然开朗了一些。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不在,它就这么开心?”颜幕苏咬牙。   “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嗣音问。   “嘿,你听出来了?好了,阿音,我这边还有事,不跟你聊了。你再亲我一下,我就挂电话了。”   “去你的。”嗣音不理他的要求,径自收了线。   颜幕苏对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无奈,加快手边的工作,想要尽早赶回去。书房外传来敲门声,“请进。”颜幕苏说到。   一位头发花白,满面沧桑可眼睛依旧闪着精光的老人家迈步进来,“怎么,刚跟你的小音音聊完电话?”颜老调侃。   “爷爷,不要开孙子的玩笑。”颜幕苏一边看文件,一边回话。   “要不要这么急着回去啊,往常可没这么卖力啊。都不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在这儿异国他乡孤独终老,好不凄凉。”颜老装可怜。   “爷爷,孙子可不是不肖子孙。我这不是想快点赶回去,替您制造曾孙么。”颜幕苏签了一份文件。   “哟嗬!你们俩都进展到这一步了?”颜老惊喜。   颜幕苏停下手边工作,惭愧的摸摸鼻子,“呃,还没。不过别急,面包会有的,曾孙也迟早会有的。”   颜老仰天叹气,“唉~你这个没用的败家玩意儿,老朽我要等到何时才能抱上肉呼呼的大胖曾孙?“   “爷爷,你要是想吃肉,我等会让人出去买。可这件事急不得,我好不容易让嗣音接受我,你这儿就直接盼着曾孙了,会吓坏人家小姑娘的。凡事要一步一步来。”   “嗣音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她只要肯接受你啊,就说明已经打算把这一辈子都交付给你了。你要是想让我在有生之年,含笑而终的话,你就给我加把劲儿。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我抱曾孙的时间。”颜老指点。   “爷爷,别说丧气话。你怎么知道嗣音是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实话告诉你,你爸爸当年本就想让我们两家定亲。是你叶阿姨说孩子年纪小,不着急,才没定下来。后来,你爸爸又出了事儿,这才不了了之。所以啊,我早就看中嗣音这个孙媳妇儿了。她能让诚均逼着杨可卿签下婚前财产同意书,就说明她是个有心计的;她能义无返顾地陪着秋云去S市独自生活,就说明她是个有担当的。只有这样的女娃娃,才是我们颜家媳妇儿的最佳人选。”颜幕苏早就告诉他嗣音的那两份协议,他就知道嗣音不是软柿子。只有这样有着自己的坚持,但绝非善类的人才能当得起颜家主母的位置。   “那就是说,爷爷你不反对我和嗣音交往,甚至结婚了?”颜幕苏问。   “我看你是谈恋爱谈昏了脑子,以你爷爷我的性子,要是反对,你还能回国创立S&Y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取这个名字在想些什么。”   S&Y:是si yin也是song&yan的简称。   颜幕苏赧然笑笑,就知道瞒不过这个老狐狸。   “还有,让赵妈把药停了吧。再吃下去迟早会露馅儿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颜老看似无意说道。   “爷爷,你说什么?”颜幕苏装傻。   “别跟我装,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告诉你,别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今天是我知道了,万一哪天别人也顺藤摸瓜地查出来了,你就看着办吧。”颜老意有所指。   颜幕苏受教,“我知道了爷爷,其实我一直让赵妈按量给她吃得,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我是要让你知道,做事情切忌手脚不干净。”颜老正色。   “是,我知道了。”颜幕苏点头。待颜老出去后,他拿起电话,按了一个号码,“喂,是我。最近情况怎么样?”那头说了些什么,“去了S市?哪家医院?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最近把药停了吧。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好,就这样。”挂了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喂?张主任吗?诶,你好,我是S&Y的颜幕苏。是这样,最近,我有一个长辈要去S市的妇科医院做检查,她有些孕育方面的问题。我想让您帮我个忙,她的家人不在意这些,可她比较执着,我想让您看着点,要是遇到她来,就说调理不当,很难孕育。也免得她一天到晚念叨这些。是啊,没办法,做晚辈的么。嗯,好好,改天请您吃饭,没问题,好,再见。”收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船过水无痕。   *******************************************************************************   过完年,嗣音和宋母就回了自己的家。这一天,嗣音和吴梓琪约好了在D大门口的咖啡馆见面,刚坐下来居然见到一个好久都没见到的故人,杨可卿?   她怎么会来?嗣音皱着眉头想。   杨可卿这时也看到了她,下巴抬高,傲慢一笑,“咦?嗣音?你怎么会在这儿?”   嗣音展了眉头,疏离笑笑,“我来这儿见一个同学。”   “哦,我和旻柔也约在这儿,一会儿要去逛街。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显然她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不。   嗣音对她摇摇头,“不必了,等会儿我还有事。”   恰好在这个档口,杨旻柔从门外进来,看到她们两个“相谈甚欢”,冷着脸色问,“妈,她怎么在这儿?”   “刚好碰到。旻柔,口气别这么差,她到底是你姐姐。”   “哼!我可没她这个姐姐,我高攀不起。”杨旻柔阴阳怪气。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杨可卿嗔怪,“嗣音啊,什么时候有空,回趟H市吧,你爸爸想你想得紧,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啊,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吧。”   “好啊,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等我有时间我就会回去的。”嗣音成功的看到杨可卿和杨旻柔的脸色均是一变,看来过了几年,她们的定力还是不够啊。   “呵,那我们就先走了。嗣音,有空回家坐啊。”说完,杨可卿就带着杨旻柔走了,杨旻柔的眼神还一直凶狠地看着她。嗣音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她们的,让了地方,让了物质,到头来还给她脸色看。她只能说,“宽容是美德。”   “耶?小亲亲,你怎么啦?又在玩儿哲学啊?”吴梓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没什么,偶尔哲学一下有助于培养气质。再说了,我一直都很哲学,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低调就是一种哲学。”嗣音故作深沉道。   “屁啦!哎哟,跟我还装什么。唉对了,刚才出去的女人,是不是杨旻柔她妈啊?”   “五子棋,不要骂娘。”停顿一下,又道:“是她妈。”   “你在耍我吗?哎呀,好了好了,不跟你玩儿,说认真的,你知道她们刚才在说什么吗?”她神经兮兮地问。   “不知道,我又不是顺风耳。在说什么?”她好奇。   “她们再说S市哪家医院的妇科好。”吴梓琪摇头晃脑道。   “你是说她怀孕啦?”嗣音有些不相信,三年都没怀上,这一下子就有了?   “废话,去妇科还能看什么?嗣音啊,要是她真的怀孕了,那你可就惨啦!“吴梓琪的脑子里开始幻想TVB八点档剧情。   “收起你的幻想,她怀孕是她的事,和我无关。这孩子又不是我的!?”嗣音好笑。   “啊呀!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想啊,恶毒的后母有了人质,你那没用的老爸还不乖乖就范。到时候,你就是小白菜、卖火柴的小女孩、仙度瑞拉等等等等,偶咯,好作孽的哟。”还象征性地吸了两下鼻子。   嗣音叹为观止,拍手鼓掌,“真不愧是五子棋啊,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厉害,厉害!”   吴梓琪的脑子又在那儿开始设想新一代灰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嗣音受不了她,拽着她去了市中心的商场。昨天吴梓琪在QQ上说,某某商城内有卖无糖酥点的,宋母说想吃,嗣音激动了,当即就在Q上约吴梓琪明天去买。   两人到了那儿,看了看还真不错,都买了几袋才回家。   第十八章   杨可卿怀孕疑云之事,嗣音没多大兴趣,她现在一心一意都扑在宋母身上。只有一点她需要注意,那就是让宋母离杨氏母女俩远远的,别因着她们而影响心情。   嗣音照顾母亲之余,还得思考大四实习一事。何适上次和她聊天时,已经说了她父母建议她去S&Y实习,而她自己也同意了。嗣音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可她有自己的顾虑,去颜幕苏的公司难免会被人说成托关系、走后门。她希望有一个优良的创作环境,不想时时刻刻都被这些话题困扰。影响效率。   宋母有天晚上和她进行睡前谈话的时候,嗣音把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宋母听后,琢磨了半晌,道:“你认为你自己是那种靠关系上位的人吗?”   “当然不是啦。”嗣音否认。   “那你认为幕苏是那种因为你和他的关系,就会给你优待的人吗?”宋母又问。   “不会,他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不会做令我尴尬、难做人的事。而且他不会视工作为儿戏。”嗣音明白了。   “那不就得了。要是有人想要做文章,你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何必要因为一些无聊之人的闲言碎语,而打乱自己的计划呢?你这是当局者迷,就算实习期不去S&Y,以后你总归是要去的,不如趁这个机会,进去从低做起。以实际行动来封住别人的嘴,清者自清,你又何必图添烦恼?”宋母点化。   嗣音受教,崇拜状仰视之,“妈妈唷~你真是大智慧啊!”   “贫嘴。”宋母笑骂。   嗣音头靠在宋母的肚子上,软软的、香香的,是母亲的感觉。嗣音渐渐沉入梦乡,好似回到了孩提时代,稚儿慈母,欢乐无限多,不识愁滋味。   开学前两天,颜幕苏终于从美国回来了。他给嗣音打电话,要她去接机。嗣音笑骂,“又不是不认识路,干嘛像小孩子一样。”   “热恋中的男女,智商都是退化成三岁小孩的。”颜幕苏不依不饶。   “好好,我马上就来。”挂了电话,嗣音拿上包就从家出发。出门时,不忘告诉宋母一声,让她别忘了吃药,药就在床头柜第一层抽屉中的左手边。宋母躺在床上,嘴角噙着丝笑意,说她多事得像小老太婆,要是有一天自己走了,耳朵就不用听她唠叨了。嗣音笑笑没当回事,关上门就出去了。   宋母的目光胶住门口,她的眼前是一片白光,就算嗣音站在她眼前,她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可她现在仿佛能看见嗣音从小到大所有的画面,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拿筷子、第一次学自行车摔跤、第一次考试得第一、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生病、第一次一家人一起出门旅游,还有好多好多的第一次。像老电影般,一幕幕回放,脑海中充鸣着嗣音的笑声、叫声、哭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她的眼角闪烁着泪光,目色迷离,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她知道,嗣音今后还有更多的第一次,可她再也看不见了。她还没看到嗣音嫁为人妇、身着婚纱的样子;她还没看到嗣音初为人母、生儿育女的样子;她还没……   眼中闪过浓浓的不舍、无奈,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还有数十载的路要走,没了母亲的陪伴,她该怎么办?她饿了,谁给她做饭;她累了,谁给她依靠;她受了委屈,谁替她擦干眼泪?   毕生惟愿她,一生无忧、无灾、无痛。   眼神愈加浑浊,眼皮缓缓垂下,她陷入了昏迷……   *****************************************************   嗣音到了机场后,心中突然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嘴唇发干,头冒虚汗。颜幕苏正好从出口出来,看到她脸色发白的样子骇了一跳,“嗣音?你没事吧?”   嗣音摇摇头,努力咽了口唾沫,“没什么,就是心里发慌。我们快点回家吧。”   两人等不及从停车场取车,直接在机场叫了一辆车回去。嗣音一路脚步踉跄,连奔带跑,一路冲上2楼,拿钥匙的手抖个不停。颜幕苏看不下去了,夺过钥匙,开门进去。   嗣音的心跳越来越快,跑进宋母的卧房,就看见宋母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嗣音慌得手足无措,只能摇着她的手臂,不停地喊,“妈?妈!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妈?妈!”语不成调,字不成句。   “嗣音你别慌,我去叫救护车,你掐阿姨人中。快!”颜幕苏说完,就跑出去打120。   嗣音努力平稳心情,一边叫她,一边掐她人中。   救护车来得很快,颜幕苏陪嗣音坐在救护车上,一边打电话安排专家,一边安慰嗣音。嗣音此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一个劲儿地搓着宋母的手,眼泪流得麻木,声音哭得沙哑。一旁的医护人员量血压、测心率,仪器换了一样又一样。扎上静脉,吊上点滴,医生打了一针强心针,“病人休克了。她以前有什么病史吗?”   “我……我妈妈……是鼻咽癌晚期。”嗣音哭着说。   医生还问了她好多话,名字、年龄、地址,嗣音回答的断断续续,还是颜幕苏在一旁补充。呼吸机上孱弱的心跳、吊瓶里冰凉的液体,无一不像魔鬼的手掌,死死地扼住嗣音的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到了医院,宋母被直接推进抢救室,红灯亮了。嗣音蹲在大理石地板上,浑身冰冷,不停颤抖。嘴唇上下翕合,眼神空洞,目无焦距。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打得她无丝毫还手之力。   颜幕苏脱下大衣,环住她,在她的耳边不断地说着安慰的话,脸贴脸的暖着她。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过了一个瞬间,灯灭了。   S市最好的五官科专家从里面走出来,撤下口罩。面色沉重地对着嗣音摇了摇头,“请节哀。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的癌细胞已经侵入中枢神经。没多少时间了,你们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嗣音脚步虚浮地走进抢救室,既是不敢面对,又怕浪费时间,一时间她脑中像是灌了水银,模糊一片。   进到满是银色器具的手术室,刺鼻的消毒水充斥鼻间。宋母躺在长窄的手术台上,盖着白布,脸色青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嗣音蹒跚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开口,“妈?”   宋母吃力的睁开眼睛,回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咧嘴笑笑,“嗣音,你来啦。”   嗣音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发不出声音,只能点头。   “幕苏呢?”宋母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了,颜幕苏就在嗣音的旁边。   “阿姨,我在这儿。”颜幕苏哽咽,覆上宋母的另一只手。   宋母牵起左右手,把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用尽生命嘱托道:“幕苏啊,阿姨最后求你,一定照顾好嗣音。阿姨就这一个女儿,其他别无所求。我知道你很喜欢嗣音,可是阿姨怕了,真的怕了。阿姨求你,求你不要让她走我的老路。你能答应阿姨吗?”   颜幕苏直视她无光的眼睛,用力握住嗣音的手,发誓道:“阿姨,这本就是我毕生所求。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   宋母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对着嗣音说,“嗣音啊,平时做事不要太倔,偶尔要注意休息。”呼吸渐渐急促,气若游丝,“要……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在下面……才……才能……安心,让我……摸摸你……你的脸。”   嗣音赶紧把脸凑过去,宋母吃力地抬起手,整个动作像慢镜头。就在接触到嗣音的那一刹那,手……垂了下去。瞳孔散了。   “妈!!!”嗣音终于放声痛哭,她握住宋母渐渐冰冷的手,使劲儿往脸上揉,“妈!你摸摸我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妈!我求求你!!妈!妈?!”   “嗣音,你冷静点。阿姨已经走了,你冷静点。”颜幕苏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她,“乖,乖。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乖,哭出来。”   嗣音一直哭到青筋都爆出来,面色涨红,却还死死扒着手术台,不肯走。颜幕苏无奈,只能从外面叫来护士,给她打了针镇定剂,等她晕晕乎乎,让护士带她到外面休息。   他一个人站在宋母的面前,眼角流下眼泪,慢慢弯下腰,极恭敬地鞠了个90°的躬。他直起身,缓缓拉起宋母身前的白布,犹疑再三,还是一咬牙,盖了下去。   *******************************************************************   叶老他们一得到宋母过世的消息,立马赶来了医院,来看她最后一眼。叶老一看见宋母冷硬的身子,自己就晃了三晃,连拐杖都没拿稳,还好身后的大儿子扶住了他。他一口气哏在胸口,差点两眼一翻闭过气去。小辈们见他反应太大,连忙扶到走廊的椅子上。他闭上眼,眼泪止不住的流,口中喃喃念道:“秋云,秋云呐!”   宋母的兄弟嫂嫂也是满室悲泣,叶老的大儿子看见通知他们的颜幕苏,红着眼眶问:“颜先生,怎么不见嗣音?她没事吧?”   “她没事,只不过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情绪波动过大。我让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她现在在病房睡着。”   “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妹妹现在已经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她的丧事理应由我们来办。嗣音,嗣音她肯定没办法面对这一事实,这几天还请你多照顾她。”叶家大舅拜托。   “您言重了。这几天,我想让嗣音住到我家,我怕她看见她母亲生前住过的房子、用过的东西,会受不了。您说呢?”   “就按你说的办吧。唉,我那可怜的妹妹,生命都到了尽头,还被那个宋诚均伤害成这副模样。真是造孽。”叶家大舅愤恨不平。   “请您看开些。”颜幕苏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告别了叶家大舅。他走回嗣音住着的病房。嗣音虽然被打了镇定剂,可眉头还是紧皱,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眼泪从眼角一颗颗落下,打湿了黑发。   颜幕苏替她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浅浅的触碰着,轻轻柔柔的安慰。嗣音像是能感知到,慢慢松了眉、止了泪,陷入沉睡。   第十九章   宋母的后事是由叶家一手包办的,期间嗣音一声不吭,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就像是没有魂魄的傀儡娃娃。一步一动都是由颜幕苏搀着进行的。大殓的那天,宋诚均也来了,和他一起到的还有杨氏母女俩和赵妈。来送灵的亲朋好友都是知道两家人的事的,场面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沉默了一瞬。直到叶老拄着拐杖,走到宋父面前,打了他一个巴掌,又漠然说道:“这个巴掌是我早该给你的,今天我打了你后,咱们两家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你去给秋云上柱香后,就快走吧。”   宋父默默受了,走到宋母的灵前,拿起一柱香,鞠了三个躬,插上香后就退到一旁。赵妈哭成个泪人,抽抽嗒嗒地宋母上了柱香。   一旁的杨可卿也想拿柱香,嗣音却在此时有了动作。她从杨可卿手里拿回香,冷冷的说道:“对不起,我想我母亲受不起您的香火。”   杨可卿的脸色一时很难看,转而又换了副哭丧的面孔,“嗣音啊,我知道你恨阿姨。可阿姨也很难受,我也想亲自跟秋云姐说声抱歉,可她现在不在了,你就看开点吧。”   叶家的两个舅舅被她一番话说得心头火起,绷着脸对她说,“嗣音小孩子脾气,不懂事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要是您想让我妹妹安安心心地上路,您还是快走吧。恕不远送。”   杨可卿还想说点什么,宋诚均先堵了话头,怒斥道:“好了,多什么嘴。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回头对着嗣音说,“嗣音啊,既然你妈妈不在了。等你大学毕业,还是回H市吧,这样爸爸也能放心。”   “我有自己的考虑,您不必费心。”嗣音别过脸不看他。   宋父见她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也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走了。杨可卿跟在他身后也走了,杨旻柔从一开始就一直冷眼看着颜幕苏搭在嗣音肩上的手,眼神之冷冽,让人发毛。   赵妈侧身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抱住嗣音,哭哭啼啼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嗣音回抱住她,无声的安慰与被安慰。   宋母在D大的同事领导也来吊唁,张真人特意给了嗣音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休息。颜幕苏等宋母入土为安后,就跟嗣音说了让她到他家暂住。嗣音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一个人看着远处默默发呆。   幕苏把她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特意看了看,确认没有会勾起她难过的东西,才放心。他的公寓很大,足有两百多个平方,是复式两层的。简单的当代设计,灰白色调,一开门,仙人掌就跑过来蹭嗣音的脚,嗣音蹲下身,把它抱起来。仙人掌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呜呜”的叫着,像是撒娇又像是安慰。嗣音展露了几天来第一个笑脸,虽然淡,却聊甚于无。颜幕苏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把嗣音的行礼放在二楼南面的客卧,阳光充分、空气清新,房间是绿色为主,白色为辅。颜幕苏的房间就在她对面。上下两个书房,颜幕苏平时用楼下的大书房,他把另一个书房改成了工作室,有最先进的缝纫机、人形模特还有挂衣服的一排排架子。   嗣音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只是心中的悲怆一时无法排遣,除了感激地接受,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自从宋母走后,嗣音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偶尔一个人发呆的时候,还会流眼泪。叫醒她后,问她在想什么,她也答不上来,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泪腺像是失控了似的。   有一天晚上,颜幕苏睡到一半好像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他爬起来,敲敲嗣音的房门,没人应。   “阿音?你睡了吗?”还是没反应。   颜幕苏打开门,大骇。床上只有一层被子,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他上上下下,一间间房看过去,没人,还是没人。   他急了,这几天嗣音没再像之前那样哭得惊天动地,反而沉静的不同寻常。她该不会想不通,做什么傻事去吧。   思及此,他慌里慌张地拿了钥匙就出门了。开着车,在小区周围一边兜一边看,逛了好几圈都没看见人。   会不会有又回去了?他掉回头,一踩油门,又往家赶。到家打开门后,他大叫嗣音的名字,回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肃杀的冷清。他从没感到过这样的无力与颓丧,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仙人掌小步小步地走过来,咬咬他的裤脚。“喵喵喵”的不知在说什么,可颜幕苏像是听懂了似的,对着只猫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这次他没开车,跟着仙人掌亦步亦趋。大晚上的,一只可爱的小猫在前边连奔带跳,一个俊美无铸的大男人跟在后面疾走,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但当事人心不在此,颜幕苏跟着仙人掌的矮胖短腿走着,走到一半,发现这是去宋母住处的路。他霎时间明了,快步超过仙人掌,向教师大楼跑去。   走到201的门口,发现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进去,不意外的看到宋母的床上躺着个人影,用被子裹成一团,瑟瑟发抖。   嗣音在被子里无助地哭着,她半夜做梦,梦到小时候宋母带她到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她坐在一匹小白马上,随着音乐高高低低的起伏着、旋转着,嗣音笑得天真。她看到宋母在铁栏外望着她笑,还向她招手。每转一圈,她都会回头去看,看看母亲是否还在原地。   突然,一圈转下来,宋母不见了。不管嗣音怎么找,都看不见她,原地空空如也,只留几片飘落的叶和远处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她想停下来去找她的妈妈,可旋转木马就是不停,不仅不停,还转得越来越快,终于,嗣音从马上摔了下来。膝盖磕破了皮,她大声叫着宋母,以前她每次摔跤,宋母都会急急地跑过来,温柔地问她痛不痛,可这次,宋母好像没听见般,自顾自的越走越远,直至走进泛着白光的另一端,也没回头。   嗣音害怕了,从心底泛出的恐慌,像野草般在她的心房疯狂的蔓延,一片荒凉。她大声哭泣,空荡荡的游乐园内飘荡着她的哭声,诡异而阴森。   之后她就被吓醒了,醒来后感觉脸上一片模糊,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再也无法入睡,干脆就起来,到外面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宋母以前住的房子,钥匙是她随身带着的,开门进去后,一阵记忆中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的心好像有所着落,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的失落。她爬上宋母的床,感受着棉被的馨香,好像母亲温柔的呵护。她终于恸哭出声,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滑落,她想不通,为什么冰冷的身子里可以流出这么热的眼泪,而且越流,身体越冷,好像是要把能量从身体里慢慢的抽出来,直至虚无。   颜幕苏慢慢翻开被子,就看见嗣音蜷成一团,不停地哭。从心理学上讲,这个姿势代表着缺乏安全感。   他从背后抱住她,慢慢给她温暖。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抱着。直到嗣音哭得有些迷糊,他才把她慢慢转过来,搭在后背上,像来时一样,慢慢走回去。仙人掌依旧在前面迈着猫步开路,颜幕苏驮着嗣音跟在后面。嗣音汲取着从他后背传来的温暖,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遭,一转眼又身处温暖如春的暖房,还捧着一杯热巧克力。说不出的安心。   两人一路无声,回到公寓后,颜幕苏把她抱到浴室里,打开热水器,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让热水洒在两人身上,也不管水会打湿衣服,就这样一直淋着。热水流经身体,软化了血脉,消融了阴郁。颜幕苏柔柔的亲着嗣音的额头,不带□,就是安慰。两人坐在地板上,浑身湿淋淋,颜幕苏起身放开她,让她自己洗个澡,放松一下。自己去了楼上主卧,先给她重新拿了套睡衣放在浴室门外,再去主卧的浴室洗了个澡,脱下湿衣服的时候,他才能喘口气,刚才差点鲁莽行事,嗣音的味道,再加上她皮肤的触感,无一不在蚕食着他的理智,诱惑着他的心神。他差点把持不住。要是在她现在心情这么低落的时候,自己还……嗣音肯定不会理自己了,冲动是魔鬼啊。   嗣音在另一间浴室里,继续淋着热水,冲刷掉满身的阴寒。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消沉,可她没办法,那根连着亲情血脉的弦断了,她的心脏一角也像是塌了,就算花时间去重铸,这个伤疤也永远不可能消磨掉。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就让她暂时做一回鸵鸟吧。   后来嗣音再也没回过原来的住处,安心的住在颜幕苏家。学校已经开学了,她不能请太多天假,宋母头七过后,她就回去上课了。   大三下学期的课程就像是过渡,大家都在为大四实习而准备。嗣音拼了命地学习,不仅整天流连在图书馆,还另报了一门意大利语课程。她只是想要单纯的填补时间,不让自己的大脑空闲下来。   任曦从H市回来后才知道宋母去世的消息,难过之余,看到嗣音这样,更多的是心疼。何适和吴梓琪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她,毕竟振作总比消沉要好。   颜幕苏总是趁嗣音闲暇之余把她拉去吃饭,她一忙起来总是不记得吃饭,这些天是越来越瘦了。嗣音除了周末会回颜幕苏家,其余时间都是住校的,有时连周末都会消耗在图书管里。所以周围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也不是刻意没说,只是没必要。   大学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绯闻,嗣音和颜幕苏的事过了一个寒假的沉淀,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毕竟这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总不能天天都吃同一碗饭吧。   现在学校里风头最劲的人应该是周维,一开学,就传出了他和杨旻柔分手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宣传,居然有传言说,周维和杨旻柔分手是因为嗣音的缘故。嗣音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理睬他们。   直到有一天,一位自称周维妈妈的女士找上门,她才不得不分神处理一下。   气味熏香的咖啡馆内,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士优雅的坐在一角,优雅地抿着咖啡。她看到嗣音,向她招招手。嗣音上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周夫人。”   周夫人上下打量她,优雅地开口:“你就是宋嗣音?果然很漂亮,也难怪我儿子对你念念不忘了。”   “不敢。其实,我和您儿子没有任何关系。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那就是说周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了?呵呵,开个玩笑,我今天找你来,是想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提醒你,你和我们家周维不合适,以后还请你和他保持点距离。”   嗣音想说话,可周夫人摺了她的话头,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完。我们周家在S市虽然不是什么富豪名门,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你要还是宋家的女儿,我当然是不会反对的,可你……对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也知道旻柔现在和周维闹得很僵,我不希望周维的未来葬送在不相干的人手里。而且,旻柔的母亲和我也算是好友,她也不希望旻柔白白错过周维。所以,我想,你很明白我们的意思了吧?”   嗣音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她是说,既然你自甘堕落,放弃了宋家小姐的名分,就不要再装清高,影响我儿子的前途。   嗣音完全猜得出来她所说的“我们”是指谁,看来多说无益,这个周夫人只是纯粹想找茬,她只能直接表明态度:“我懂您说的意思,您放心,我和周维不会有任何可能。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还有,我希望您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男朋友,我不希望和您见面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我的私人生活。那就这样,再见。”   周夫人的脸色已经僵硬得像石头了,今天她本是和杨可卿说好来找嗣音晦气的,没想到被她这个黄毛丫头反将一军,真是可恶。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来找回场子,嗣音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只能愤愤一掌拍在桌子上,杯子里的咖啡溅出来两滴。   第二十章   之后,周夫人再也没找过她。倒是周维,总是来她们寝室楼下堵她,看见她也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为那些传言道歉。嗣音奇怪了,他这样做,不是只能欲盖弥彰吗?   她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能认真地对他说,“周维,要是你想来说道歉的事,那没必要。因为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要是你想说别的什么事,那更没必要,因为那和你没关系。”   周维听后气呼呼地转身离去,嗣音转头对着草丛里三只动来动去猥琐无比的脑袋说,“看够了吗?免费的戏就看得那么过瘾?”   三只黑脑袋顿了顿,认命的一个接一个走出来,吴梓琪讨好地笑道:“小亲亲,人家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嘛。”   任曦接着道:“我们只刚好从里面出来,碰巧遇到你们在谈事,我们也是不想打搅你们么。你知道躲在那堆草里,耳边划过小飞虫震动的频率,有多难受吗?”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何适看看两人,举手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被他们两个拉去的。”   “薄荷糖!你无耻!!”吴梓琪和任曦愤慨。   “好啦。这件事就算了,下次要看就直接站出来看么,有你们在这儿,就不用浪费我这么多的口舌了。”嗣音挥挥手道。   三人石化,果然嗣音就是嗣音呐,吃天吃地不吃亏,不偷不摸就偷懒。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嗣音又问。   “任曦他们系这周末办了个近郊游,我们想看看能不能走后门多拿几个名额。嗣音,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难得最近不赶什么设计。不要错过这大好时光,明媚的春天在等着我们。”吴梓琪作奋进状。   嗣音无视她的动作,考虑了一瞬,“去哪儿啊?”   “X镇古镇,有农家乐,周六上午去,周日下午回来,住一晚上。”何适总能一句话概括重点。   嗣音欣然同意,或许出去换换心情,人也能轻松点吧。到了那儿才知道,已经有不少别的系的人来托关系想报名了,任曦托了好久,还答应帮其中一个主办者做项目助手,那人才同意加上她们几个。   报完名后,四人找了家茶馆里喝茶。嗣音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刚刚那个报名点的人倒是挺帅的,他大几的呀?”   吴梓琪犹自拎不清,当场咋呼,“不是吧?嗣音呐,你已经有了颜幕苏这个极品了,还想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呐!那也太不厚道了吧,那个帅哥还是留给我吧。”眼睛里闪出粉红泡泡。   何适赏她一个爆栗,“笨!没看出来吗?那个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刚刚翻了翻报名表,一共才二十几个。是有很多人想报名不错,可他们批不批还另说,你以为那人为什么要故意提出让任曦做助手的条件?”   吴梓琪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任曦,快说,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居然没向组织汇报,其罪当诛!”   任曦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他是提过要追我,可我没当一回事。后来也没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呀。”   “那他就是厚积而薄发了?任曦啊,你就认命吧,你是斗不过他的。还是快点俯首称臣,别再做无谓挣扎了,还能节省点时间。”嗣音慢悠悠道。   “嗣音,连你都笑话我。”任曦恼羞成怒,“他小我一届,比我还小一岁呢。我好意思吃他这颗嫩草吗?”   “那又怎么了,你不吃总有人要吃,与其便宜别人,那还不如自己受用了。难道要等他变成老草了,你再去吃?”嗣音反问。   任曦歪头思考。   “哎呀!别再想啦,就先看着,他不是要你去当助手吗?那你就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你暴动。到时候,你就半推半就,最后水到渠成,大功告成。Oh~HappyEnding”吴梓琪幻想道。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什么时候你五子棋也会兵法了,还静观其变,你怎么不说以观后效。任曦,别听她的,她要是有好办法,早把自己推出去了,哪儿还轮得到你。”何适拆台。   “薄荷糖!!”吴梓琪暴动了。   “薄荷糖,你还别说,任曦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用她这个方法。难不成还巴巴的倒贴上去?”嗣音打圆场。   “我也是随便那么一说。关键是,任曦,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何适看着任曦。   任曦已经从思考中回神,“要说感觉,算不上讨厌。还有点淡淡的窃喜。”   “你这是久旱逢甘霖,每个第一次接触感情的小妹妹刚遇到一个养眼的帅哥对自己说喜欢,都会小鹿乱撞。最重的要还是看以后两人相处是则么个情况。毕竟感情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是抱着一颗游戏人间的心,那只能被人游戏。”嗣音说道。   吴梓琪和何适重重点头,任曦又陷入思考。   *********************************************   周五的时候,嗣音给颜幕苏打了电话,说了周六郊游一事,颜幕苏听到她愿意出去,一颗心总算落地,又听到她说周末不回来,一颗心又“咻”的晃了一圈。但他深知,女友心理健康直接影响到以后的婚后生活,只能忍痛割爱,点头同意。婆婆妈妈的嘱咐小心再小心,还给间谍何适打了电话,让那些狂蜂浪蝶离嗣音远一点儿。何适一百个保证。   周六上午,嗣音她们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到D大门口集合。人数确实不多,刚好一辆大巴士。大多是任曦他们系的,让嗣音意外的是韩哲居然也在。和那个对任曦有意思的帅哥好像还很熟。   “这位是我堂弟,韩翊。怎么?你们认识?”韩哲看到她们的视线集中在韩翊身上。   “我们不熟,任曦很熟。哦?任曦”吴梓琪推推任曦。   任曦都不敢看韩翊,死命的掐吴梓琪的脖子。韩翊倒是落落大方,任他们打量,眼神时不时看着任曦,充满情愫。任曦脸红了。   “好了好了,快上车吧,再不走,就看不到好戏了。”嗣音笑着说。几人上了车,吴梓琪故意把任曦推到第一排和韩翊同座,任曦想起来,又被韩翊抓住了手,一个趔趄,重新坐好。   嗣音看着一切,暗暗点头。这韩翊是个有胆量的。她坐到最后一排,这是她的习惯,视野最是开阔,且没有后排。何适坐她左边,眼看着韩哲想坐嗣音右边,她大声招呼着吴梓琪过来坐。奈何吴梓琪正忙着勾搭视觉艺术系的一个小男生,睬都不睬她,何适气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哲无比自然地坐在嗣音右侧,在心里哀叹:唉~颜Boss啊,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我尽力了呀!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吴梓琪那个活宝又是唱歌又是说笑话,当然,是冷笑话。嗣音她们黑线,全装聋子瞎子,听不见,看不到,嘴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韩哲看着她们,笑着说,“你们这个同学真有意思。”   何适凉凉道,“嗬!你也很有意思。”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韩哲不知道怎么惹到她了,她好像对自己一直有股敌意。   嗣音闻到两人间的火药味,觉得莫名其妙。还是保持缄默为好。   到了X镇,一群人下车感叹“果然郊区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啊,你看这天,你看这云,哎呀~真是……”真是怎样,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嗣音觉得好笑,十年前,所有人都争着想要往市区挤;十年后,所有人都争着想要往郊区凑。美其名曰“回归自然”,可自然就这么不值钱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挥挥衣袖留下一片垃圾,最终是自己吞苦果。   到了事先预定好的农家乐,风景很好,成片古色古香的建筑。房间是两人一间,嗣音和何适一间,任曦和吴梓琪一间。安置好房间,农家乐的老板娘很热情的招呼他们吃午餐,菜全是自家种的,无农药无污染,鸡和鸭也是用土家灶头烧的。嗣音吃得很是满足。   下午,大家约好了一起去赏桃花,摘蔬果。虽然现在只是三月初,桃花也只是开了个苞,可一望无际的桃林,丝丝缕缕的桃香,还是很有意境的。韩哲看着嗣音穿梭在桃树里,时不时低头闻着花香,墨黑的头发在枝桠间影影绰绰,耐人追寻。   何适像幽灵般飘在他身侧,幽幽地开口:“唉~放弃吧,你是没戏的,何必自找难堪呢。痴儿啊~痴儿。”   韩哲吓了一跳,脸色不自在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了。颜幕苏和她不是还没结婚呢么,那就说,我还是有竞争机会的。”   何适翻白眼,萎靡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不听劝呐。颜Boss,你自求多福吧。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显得不是那么纯洁了。嗣音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嘴角浮起暧昧的笑。   晚上嗣音和何适坐在雕花床上,望着红木窗外的月亮。层层光晕晕染,像在水中化开了似的。嗣音注视着天边某个角落,轻声问:“薄荷糖,你是不是看上韩哲了?”   何适惊悚,一口口水差点噎住,“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会看上他?”   “那你干嘛老找他的茬,不是对他有意思还能是什么?”像薄荷糖这样的女孩儿,要是喜欢肯定不会直接说,那就只有走欢喜冤家这一条路咯。   “我找他的茬,还不是为了……为了……”何适挠头,她又不能说,这下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了吧。其实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值得考虑。不要错过了呀。”嗣音还在那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完全没看到何适已经快冒青烟了。   “哎呀!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何适暴走。   嗣音噤声。她傻了,何适刚刚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何适说完后,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下一刻觉得自己还是去跳黄浦江吧,早死早超生。   可嗣音不让,缠着她问那人是谁。   “就是上次从英国给我们带材料的那个。我和他是从初中认识的,大家都是好学生,从没想过早恋这回事儿。后来,高三毕业的那天,他把我叫过去,跟我说喜欢我。我一下子懵了,他说他后天就要去英国了,本来是不想说出来的,可是他不想放弃,哪怕明知没机会,也要试一下。可是,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的家境很好,而且即将远赴重洋,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所以拒绝了他。直到……直到他上次回国,跟我说他还在等,我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喜欢的,只是不敢说出口。他就跟我说,等他下次回国,他会再问一次我的答案。所以,我一直在等他。”何适看着月亮回忆道。   朦胧的月色果然是勾起回忆的良药,嗣音绝不会想到像何适这样冷清毒舌的女孩子,心里居然会有这么纯真柔软的一块地方,“怪不得当初你劝我不要瞻前顾后,原来是你深有体会。那那个男人知道你的心意吗?他不会等不及,就放弃了吧?”   “我也担心过,所以他上次临走的时候,我跟他说‘你说好了要给我时间考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他应该听出来了,走的时候也很开心。”何适说道。   嗣音突然觉得身边充满了爱与温暖,伤感之后即是幸福,有悲有喜才能构成整个世界。   “啊!嗣音,你可不能告诉吴梓琪和任曦她们,要是你说出去,我就……”一脸凶恶状。   “好好好,我保证不说出去。要是我说出去,嗯,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怎么样?”   “切~这年头,被雷劈又怎么样。”   “那我先劈了你。”两人抱着被子滚到一起,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第二天,大家分头活动。有去钓鱼的,也有去烧烤的。嗣音很久以前就听说过X镇有一座香火很盛的古庙,她想去看看。一路上向当地人问路,绕着小径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座冒着袅袅青烟的建筑隐藏在松柏之间。青石板路上盘着点点青苔,有许多穿着朴素的村民来来去去,手上还拿着一只竹篮,里面盛着香。   嗣音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跟着众人向庙祝买了支香,插在大殿前的香炉里,炉鼎很大,里面插满了香,盛满了信徒虔诚的信仰。   进到大雄宝殿,宝相庄严的佛祖俯瞰众生,神情悲悯。嗣音跪坐在蒲团上,默默冥思,祈祷母亲在另一世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大概是佛寺里幽幽的禅音,让她的心无比沉静,就像一池被石子荡起涟漪的湖水,又重新归为平静。她好像有所彻悟,生老病死,轮回往复,自有天定,奈何不得。   有些道理只有在特定场合才能彻底领悟,嗣音明白了。   第二十一章   自从X镇一行,周围人明显感觉到了嗣音的变化,她好像比以前更沉默了,不过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是自然而然的发呆。就好像隔离于尘世,化身于方外。从里到外的散发着一种入定的感觉。   颜幕苏好几次打断她发呆,问她:“阿音啊,你不会是想通了,打算遁入佛门了吧?”那可不行啊,他去哪儿找老婆啊?   “你以为佛门是这么好入的,我就是想去,人家还不一定要呢。”   “别啊,你要是去做了尼姑,那我只能去做和尚了。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颜幕苏双手合十。   嗣音师太一巴掌打飞他。   转眼之间,大三下学期就这么匆匆流走了,嗣音的意大利语课程按部就班得学着,除了周六周日住在颜幕苏家,其余的时间全在学校消磨掉;任曦听了众人的建议,开始试着和韩翊交往,每天都和他泡在一起,那叫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吴梓琪还是每天疯疯癫癫地混日子,偶尔调戏调戏小男生,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至于何时,嗣音许诺过不会将她那朦胧的初恋说出来,她也很放心,偶尔会和大洋彼岸的他MSN一下,继续她伟大的闷骚事业。就连杨旻柔都消停许多,嗣音觉得日子都太平得有点过分了,果然人都是有受虐心理的吗?   对于这次暑假,嗣音显得很迷茫,她的脑袋闪过一丝空白,不知该何去何从。颜幕苏提议去美国看看颜爷爷,嗣音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的身份是隔壁邻居,现在她是颜幕苏的女朋友,怎么想怎么怪。颜幕苏安慰,“阿音呐,美媳妇儿终须见公婆,躲是躲不掉的。”   嗣音败北。认命地收拾行李,仙人掌又要交托给保姆阿姨了,它幽怨的眼神无时不刻的控诉着主人的抛弃,嗣音不舍,天天搂着它睡觉,把颜幕苏羡慕得眼睛直冒火,恨不能以身代之,仙人掌抖着小短腿,躺在嗣音怀里,挑衅的看着颜幕苏。   此时他们正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明天就要上飞机。电视里,男女主角正在演绎着生离死别的一幕,男主角因为家族企业不得不放弃女主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女主角在浴室里悲悲戚戚的一个人默默流泪,眼神里闪过复仇的火花,银幕上闪过“二十年后”,女主角生下一个女婴,渐渐出落成一个美人胚子。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女孩儿在黄昏的海边偶遇一位英俊男子,霎时间,两人的眼神“唰唰唰”冒火花,一见钟情。就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却意外得知,原来两人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自此,一场狗血大战拉开序幕……   嗣音挠着仙人掌的猫毛,摇头啧啧叹气,“真是极尽狗血之能事,我敢肯定,他们一定不是亲兄妹。”   颜幕苏坐在她旁边,揽着她的肩,一边用视线绞杀仙人掌,一边问:“哦,你怎么知道的?”   “那还用问吗?要是亲兄妹,这不就是乱论,那广电还会批嘛?”嗣音理所当然。   一人一猫黑线。   最终,他们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不是亲兄妹,因为隔天上午,他们就把仙人掌扔给保姆,忽视它的卖萌视线,两人直奔机场。   坐在东航直飞纽约的商务舱里,嗣音后知后觉地问,“你去美国了,S&Y怎么办?”   “有Dean看着,他每天都会把要签的文件传真给我,偶尔也会视频会议,没事的。”   “哦。”嗣音翻着飞机上的杂志,长途飞行让她的眼睛有点干涩,她闭目休息了会儿。颜幕苏叫来空乘,给她拿了条毯子。空乘小姐踩着10公分高跟鞋,露着纤细匀称一双美腿,一双妙目公然地向颜幕苏递着秋波,含情脉脉的眼神连养神的嗣音都感觉到了。嗣音张开眼睛,挑眉看向她。她完全无视嗣音的视线,拿了毯子还不走,站在那儿对颜幕苏放着电。   嗣音忍无可忍,“小姐,我们已经没事了。请您不要站在这儿挡我的空气,好吗?”   空乘当她是空气,对着颜幕苏笑得娇媚,“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颜幕苏礼貌笑笑,“那麻烦你帮我拿瓶眼药水,我太太的眼睛不太舒服,谢谢。”嗣音脸红了。空乘脸青了,僵着笑容点点头,转身去拿眼药水。   嗣音待人走远后,用手捶他,“胡说什么呢你,不害臊。”   颜幕苏捉住她的手,扯进怀里,笑得妖孽,“不是我太太?那就是我老婆,反正你逃不掉。”   嗣音恼,调侃他,“我可不敢,您那一张脸,尽招桃花,我可消受不起。”   “难道我长成钟楼怪人那样的,你就会喜欢了?”颜幕苏捏着她的手问。   “那可说不准,起码卡西莫多对艾丝美拉达忠贞不二。”嗣音对他吃豆腐的行为习以为常。   “可艾丝美拉达却喜欢上了风流成性的费比斯,虽然她心地善良,可最终难逃被绞杀的命运。难道她不是被费比斯的外貌所迷惑,而一味的盲从,这样的爱,真的值得她付出一切吗?而卡西莫多默默的守护真的值得吗?”   嗣音皱眉思索,“爱情没有值不值得,爱了就是爱了,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一切。”   颜幕苏欣慰点头,“很好,你终于懂了。所以,我的爱,就想卡西莫多一样,不求回报,那才是真爱。”   嗣音绝倒,又被他绕过去了,“可我不会是艾丝美拉达,我更像是流浪诗人甘果瓦。爱情与面包,我更相信面包。”   颜幕苏挑眉笑笑,“那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买得起面包。”他就是一步不让。   嗣音垂头,他就是喜欢在嘴上占便宜。   点了眼药水,嗣音盖上毯子睡了一会儿。颜幕苏把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头时,正好可以看见嗣音的一对睫毛像羽扇一样翩跹抖动,心头大痒,侧扭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唇,淡淡的像白水,可他却觉得甜腻如蜜。嘴角挂满窃笑,也闭上眼沉入梦中。   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终于抵达JFK机场,嗣音睡得昏昏沉沉,出航站楼时,她还有点晕头转向。颜幕苏看她脸色有点白,先带她去机场餐厅买了杯热巧克力,其实咖啡的效果更好,可她不爱喝。   肯尼迪国际机场位于皇后区牙买加湾之滨,一出机场,就看见一辆黑色霍顿Efijy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当代设计融合古典元素,是颜爷爷喜欢的风格。一位金发蓝眼的中年男人看见颜幕苏早就上前伸手打招呼:“Nice to meet you,Yvette.”   颜幕苏和他握手,“Nice to meet you,too.Karl”他转头向嗣音说道:“这是Karl,爷爷的司机。”又指向嗣音,对Karl说道:“This is my fiancée,Silvia.Song.”   中年人惊讶地睁大眼睛,带笑地说:“So glad to see you,beautiful lady.”   嗣音欠身:“The same to you,Karl.Thanks for coming to meet us.”   Karl耸耸肩:“It’s my pleasure.”   颜幕苏把行李递给Karl,上前打开车门,体贴地替嗣音挡住车顶。嗣音弯身而入,颜幕苏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   一路上,Karl时不时地和颜幕苏用英文交流,偶尔提起颜爷爷,嗣音也会笑着插两句。言笑晏晏,气氛和煦。   颜家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第五大道,毗邻中央公园。是一幢十八世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富丽的装饰和雕刻、强烈的色彩,和周围现代化的设计显得格格不入,又有种独特的融入。嗣音跟着颜幕苏进门,看见好几年未见颜爷爷坐在沙发上,她顿时有种时空重叠的错觉。   颜老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站起身走过来。嗣音走上去拥抱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颜爷爷。”   “嗣音啊,你真是越长越漂亮啦。”颜老显得很高兴,托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爷爷,你有了嗣音就看不见孙子我啦。”颜幕苏搂着嗣音的腰,笑嘻嘻的道。   “要你这个混小子做什么,只会给我添乱。”说是这么说,可他看见颜幕苏的手搭在嗣音腰上的时候,还是住不住的咧嘴笑。   “嗣音啊,你第一次来爷爷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邱伯说,邱伯。”一位面向憨实的中国人依言上前,他朝嗣音慈眉善目的笑笑,嗣音是从小认识邱伯的,也回以亲切一笑,“带嗣音去她的房间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明天直接换了。”颜老大手一挥。   “颜爷爷,我绝对相信你的眼光。还有,节俭是美德。”嗣音搂着颜老的手臂。   “哦?那丫头,你帮爷爷我看看,这里面的设计怎么样?”一副考考她的样子。   嗣音歪头挑眉,“颜爷爷,我读的是服装设计,不是建筑设计。”   “哪有什么关系?艺术是共通的,快说说。”   嗣音环视一圈屋子,若有所思道:“四个字,离经叛道。”   “噢?”颜老兴致勃勃的说道,“则么个离经叛道,你倒说说。”   “巴洛克的建筑风格,新古典主义的家居,现代的室内装潢。不是离经叛道是什么?”嗣音道。   颜老大笑,“好!说得好,要的就是离经叛道。艺术么,就是不断的融合创新,没碰撞、哪儿来的灵感?嗣音啊,爷爷没看错你,怎么样,大四要不要来S&Y实习啊?”   嗣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得,当初我妈妈也劝我早点去S&Y实习。”   提到宋母,颜老的脸色黯淡了一瞬。这个早逝的女子,他是很看重的。邱伯上来打断有点哀伤的气氛,“老爷,要不要准备晚饭了?今天有少爷和嗣音小姐都喜欢吃的菜。”   颜老叹了口气,重新展开笑颜:“先去洗个澡,待会下来吃饭。要知道在纽约吃上一顿正宗的中餐,代价有多大。”   嗣音笑笑。颜幕苏拎过嗣音的行礼,带她上楼。房间安排在二楼颜幕苏房间的隔壁,是深紫色的主调,嗣音很喜欢。颜幕苏替嗣音把行礼放到更衣室,里面有颜老让人准备的一排衣服首饰。看上去像是住下来不走了,颜幕苏知道颜老的心意,不由失笑,他爷爷也太猴急了一些。   “怎么样,房间还满意吗?”颜幕苏从后面抱住她。   嗣音笑着点头,“非常满意,谢谢。”   颜幕苏把她扳过身来,严肃道:“阿音,以后不准跟我说‘谢谢、对不起、你好、再见’这样的词语,否则我会生气的。”   嗣音不解,“为什么,这是礼貌用语啊?”   “因为礼貌是对外人的,我不要你用对待外人的态度来对待我。我是你的未婚夫,以后还会是你的丈夫,将来更是你宝宝的爸爸,和外人怎么能一样呢?”颜幕苏越说越神往。   嗣音听着有点不好意思,结婚、宝宝,有点让人害怕,又有点让人期待。她把他往外推,“你都想哪儿去了?快走快走,我还要洗澡呢,你先出去。”   颜幕苏知道她害羞了,也不逗她了,抱着她亲了亲,就出去了。嗣音甩甩头,整理整理心情,到更衣室把自己的行李理好,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下楼了。   楼下,颜幕苏已经梳洗过换身衣服了,正坐在沙发上和颜老聊天。看到她下来,迫不及待的上前搂住她,颜老假装吃醋,“哼!臭小子,有了老婆忘了爷爷,没用的败家玩意儿。”   颜幕苏搂着嗣音在沙发上坐下,笑得得意,“爷爷,不要再装了,你根本没什么演技。”   颜老气得胡子都翘了,轮着拐杖就要揍他。嗣音在一旁解围,“颜爷爷,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吃饭去吧。”   颜老“哼”了一声,起身吃饭去。邱伯替三人摆好碗筷,在长得有些过分的长桌上坐下,菜色很丰富,而且为了照顾嗣音的口味,葱姜蒜韭菜什么的一律没放。嗣音从小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颜家度过的,所以饭桌上气氛其乐融融,很有家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颜家在第五大道的地理位置有闹中取静的妙处,曼哈顿是座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忙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玻璃墙幕上悬挂的巨幅海报标示着最新一季的流行趋势,超大LCD屏幕上展播着最新时段的新闻,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最新,就连复古也是新风尚。   颜幕苏有时会陪着嗣音逛遍各大广场,不为买东西,就是为了感受所谓站在时代潮流的尖端的国际品牌是怎么样的销售模式,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把一件在商场看中的衣服买回家后,突然不像当初这么喜欢了,其实各种品牌专柜卖得不仅仅是衣服,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势和高人一等的氛围,这就是当艺术与商业结合后产生的化学反应。   夏日的午后,他们会驱车去上西区的林肯中心,上千舞者围绕喷泉广场表演,清凉的微风一扫暑气的烦闷。   或者是去邻近的中央公园Delacorte Theater看一场免费的莎士比亚戏剧。嗣音第一次去看了《仲夏夜之梦》,这部莎翁最出名的喜剧,可嗣音却笑不出来,若是一部剧只有欢笑,那绝不会受人推崇。嬉笑过后,是令人沉思的发人省醒,炽烈如火的爱因为魔汁而发生了让人哭笑不得的“移情别恋”,按照传统思想,被恋人拉山德和好友海伦娜抛弃背叛的赫米娅一定是广大观众眼中同情怜惜的对象,可她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柔弱娇怜,而是嫉恨海伦娜,甚至和她互相恶意中伤对方。其实在现实中这是无可厚非的,任何一个女孩儿要是遇到了这样的事都无法无动于衷,尤其是你发现曾经的好友不止没有羞愧和尴尬,反而被突如其来的两男争美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除了气愤与悲伤,难道还要宽容一笑、置之度外么。反观海伦娜,因为暗恋的狄米特律斯爱着自己的好友而郁闷不堪,这本是值得可怜的一方,但当狄米特律斯和拉山德都因为魔汁而爱上自己后,不仅不劝他们迷途知返,反而以假当真,满足着自己的虚荣心,这实在是无法让人赞同。其实,人性没有十全十美,当我们看一部剧或一本书时,往往会把自己的主观思想强加在剧中人物的身上,若是他们没有做到你心中的那样,那他们就是失败的。但是反过来,若是把这些要求放到我们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做到了呢?那我们是不是也是失败的呢?嗣音深叹一口气,“哎~生活不是要求,而是接受。”   颜幕苏转头看着她,“怎么了?又在思考人生哲理啊?”   “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人生哲理。生下来,活下去,至于怎么活,这只是一种过程,殊途同归,最后的结局逃不过那一个字。”嗣音掰着手指,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说。   “可感悟人生的真谛还是要从那个过程里去寻找啊,这样生活才有意义嘛。”颜幕苏牵过她的手。   “你说得对,有时候在小事上随波逐流也不是坏事。”嗣音似有所悟。   颜幕苏不接她的话,他知道要是和她议论起这些东西,讨论到半夜三更也讨论个没完,索性随她去。他想不通,嗣音从小悟性就高,可除了设计,也没看她对什么事有超乎寻常的耐心,怎么现在研究起哲学来了?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回家。家??嗣音脑子里灵光一闪,什么时候她已经把颜幕苏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她好像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了,有时候,她甚至会自己去超级市场买西点材料,做下午茶小点,就连颜家在美国的佣人对自己都是一种对主人的态度,而自己也很自然,没有丝毫别扭。嗯,看来这段关系进展得很好,可以继续保持。嗣音给自己现在的状态打上评论。   颜幕苏丝毫没有注意到嗣音现在在想什么,不然他肯定会气得吐血。他其实在想,看来嗣音对纽约的生活适应的很好,要不要以后就在纽约定居了呢?毕竟S&S的工作重心在这里。   有时嗣音会趁颜幕苏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的时候,一个人出去逛,她最爱去中央公园,环境优美,又不怕迷路。有时会买上一堆甜筒,分发给在草地上放风筝的小孩儿,通常他们会很高兴地接受,有一次一个小男孩拿着自己手里的玩具羞涩地递给她,还嘟囔了句:“I love you,will you marry me?”   嗣音惊,还好这时候其他小朋友也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她,打消了这个插曲。嗣音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就只能两手空空而来,满载玩具而去。颜幕苏第一次看见她捧着一堆弹珠、蜘蛛侠模型、变形金刚甚至还有芭比娃娃回来,笑得合不拢嘴,“阿音啊,你可真厉害,一堆甜筒换了人家这么多好东西,你不去做生意可真是屈才了。”   嗣音白他一眼,“我只是看他们大热的天,玩儿得满头是汗,所以才好心给他们买冰激凌,谁知道会给我这么多玩具,我要来也没用啊。”   颜幕苏拿起一个玻璃珠在指尖转着,修长的手指在玻璃的折射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嗣音看失了魂。直到颜幕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我问你话呢!”居然不理他!?   嗣音窘迫,“啊?什么……什么事?”   颜幕苏问,“我问你,这些你打算怎么办?当然,要是你想留给我们以后的宝宝,我绝对没意见,不过我还是想自己买。你说呢?”说完,还暧昧得挑了挑眉。   嗣音又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谁……谁想留给……什么……什么宝……宝宝啦,我有……有自己的……想法。哼!”跺了跺脚,转身走开,徒留颜幕苏一人在原地笑得打颤。   嗣音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她以纽约中央公园游客们的名义,把这些玩具通过公益机构送给了非洲饥荒地区的儿童,让他们也可以享受童年应有的快乐。那些在公园里放风筝的孩子的家长知道后,很是赞同,居然还自发成立了各组织,每月定期在公园里举行义卖筹款,为灾区献上自己的一份爱心。嗣音觉得自己的形象简直是高大了,就差头顶一个圈圈背后一双翅膀了。   除了中央公园,嗣音最爱去的就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了。每次从外面看,就好像看到一个被冰封的上古神兽,气势巍峨,通身环绕着浓厚的历史气息,像是一条连接时空的隧道,里面埋葬着不为人知的往事,等待有缘人的发掘。尤其是服装馆里4个世纪以来五大洲各民族的服装共1.5万件,把嗣音看得热血沸腾,几乎想冲动的长眠于此了。   颜幕苏担心她着魔,让邱伯看着点儿她,别动不动就去大都会。可嗣音此时就像叛逆期的孩子,越说她就越反着来,好几次趁邱伯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看服装馆里收藏的衣服。邱伯头痛,又不能拿绳拴着她,只能陪在她身边。   一直到有一次,嗣音刚接受完心灵的洗礼,从博物馆出口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对男女有说有笑地和她擦肩而过,她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回过神的时候,心内大疑。刚刚那个男人俨然就是何适的朦胧初恋啊!?她曾经看到过何适和他在网上聊天,隐约见过他的脸,虽然模糊,可的确就是他。那个女人是谁?!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女人的脸,她的眼神清清楚楚的吐露着爱慕,难道……   她一时怔在那儿,邱伯在她身侧看她不对劲儿,问她:“嗣音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嗣音回过神,“啊?没事。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嗣音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她不能让薄荷糖受伤。   她快步追上那对男女,用中文开口,“傅先生,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你。来陪女友看展览?”她做出一副熟捻的样子,男人的姓是何适告诉她的。   傅珞珉明显不认识她,但她叫得出他的名字,难道是以前见过,“呃,您是?”   嗣音“善解人意”的提醒道:“你不记得了,有一次在英国的艺术展上,我们见过。”傅珞珉在伯明翰大学主修艺术鉴赏,比何适大六个月,嗣音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他的信息。   傅珞珉被她弄得将信将疑,大概是认识的吧,只是做他这一行接触的人太多了,忘记一二也是有情有可原,不过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噢?恕我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嗣音一笑置之,看着旁边相貌秀美、妆容精致的长卷发女子,调笑开口:“贵人多忘事么,无妨,怎么?趁假期和女友来度假?”心里却在磨牙,你要敢说是,别怪我不客气。   傅珞珉面色坦然,“哦,不是。这是我的师妹,我们和导师来这里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嗣音松一口气的同时,看见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更加确定他所言的真实性。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礼貌的告别:“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傅珞珉糊里糊涂地和她握手告别,一直到最后都想不起来她叫什么,难道自己的记性出问题了?身旁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会议快迟到了,他放下疑问,举步走远。   嗣音看着两人走远,疑虑虽有所打消,但潜在因素依然危险。傅珞珉身家优渥,才学丰厚,肯定有不少女人趋之若鹜,而何适远在国内,两地相思又能维持多久?她必须替何适把把关,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依何适的性子一旦爱了,那就是爱惨了,她不想看她出事。   一路无声的和邱伯回家,颜幕苏在客厅里看着笔记本,看到她进来,放下电脑。起身抱她,嗣音还在想事,颜幕苏摇摇她,“怎么了,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下次我陪你去看,看个够,还不行么?”   “不是,我刚刚看到……没什么,有什么事吗?”她虽然和颜幕苏没有秘密,可这是何适的私事,还是不宜多说。   颜幕苏也不追问,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两张票子,嗣音结果一看,大喜,“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百老汇?”   颜幕苏笑得得意,“怎么样,喜欢吧?”   嗣音来回看票子,死命点头。颜幕苏嘘口气,还好找点她感兴趣的东西来哄她,不然不知她要神思恍惚多久,他不喜欢她的心思飘到他无法进入的领地,“那晚上我们先去外面吃饭,然后再去看音乐剧?”   “好啊,那我去换衣服。”嗣音乐呵呵地上楼。邱伯走到颜幕苏面前,颜幕苏继续看笔记本,声音却是在问他,“刚刚怎么了?”   邱伯简单的把刚才的事汇报了一遍,颜幕苏听后,屈指扣着电脑,思索半晌说:“知道了,先下去吧。”邱伯点点头退下。   一会儿,嗣音换了身衣服下来,米白真丝小礼服,单肩设计,上面染着一幅中国风水墨画,嗣音把头发用银簪绾了个髻,露出雪白的颈项。颜幕苏站在楼下看直了眼,他已经换了身纯黑西服,和嗣音站在一起,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颜老心中暗暗点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到时候生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他可以面对祖宗无愧了,颜老感怀的想。   Karl载着他们去了中城区的一家法式餐厅吃饭,稍后,步行到百老汇。荧光闪烁的街道两侧,各式各样的戏剧广告,人生百味在此交融。   第二十三章   舞台上,音乐剧正上演到第二幕,Phantom戴着红色死神面具出现在化妆舞会上,带来了《唐璜的胜利》的同时,也带走了Raoul给Christine的订婚戒指,以此告诉她,他还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   舞台下,嗣音正拿着歌剧专用望远镜看着台上的演员演绎这处深入灵魂的爱恋纠葛,她看得入神,连颜幕苏替她擦眼泪都没感觉到,她接过手帕,擦拭眼眶中的液体。   “怎么了?不就是一出戏吗?没必要当真。”颜幕苏靠近她低语,他们坐在贵宾包厢内,其实没必要靠的那么近说话,嗣音犹自沉溺在剧情中不能自拔,没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我只是觉得Phantom好可人疼,他博学多才,高雅贵气,就因为一张脸,而被世俗所不容。他爱惨了Christine,为她疯狂,为她痴迷,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她的心。最难能可贵的是,以他一贯的性格,得不到就绝对会毁灭,可最后还是为了Christine放手,让他们远走高飞,自己留在光芒无法照进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嗣音一边说,一边流泪。   “你可不要把Raoul和费比斯搞混了,Raoul还是真心爱Christine的。不像费比斯,只是自私的想收藏艾丝美拉达的美丽。”颜幕苏一边调着望远镜的焦距,一边说。   “Raoul是真心爱她没错,可最后Christine还是独自一人长眠地下,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Raoul一个人去拍卖会拍下那只八音盒,把它放在Christine的墓前,这其中的曲折我们无从得知,就好像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太过梦幻而显得不真实,没人知道结局是好是坏。当最初的感动淡去后,留下的是深深的疑虑,灰姑娘就靠一晚上的舞蹈就能认定王子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两人吗?Christine就因为Raoul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而择其为偶吗?从感情方面来说,Phantom比Raoul付出的更多,可为什么他就要孤独终老呢?”嗣音感叹。   颜幕苏深深凝视她,“那如果你是Christine,你会选谁?”   嗣音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理性告诉我要选Raoul,可感性驱使我去选Phantom。Phantom的感情就好像毒药,美丽而令人窒息。他为了Christine倾其所有,他就像是黑暗王国的国王、一簇幽绿的火焰,吸引着飞蛾来扑火。他的占有欲让人又向往又害怕。Christine就是看出他的危险,才会良禽择木而栖的吧。”   “其实是因为Christine根本就不爱Phantom,她对他从最初的同情到最后的救赎,完全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你说Phantom可怜也好,可悲也罢,他最后总算解脱了被自己囚禁的灵魂,也算是个好结局。”颜幕苏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要开解她。   嗣音看着台上,此时,Phantom用旁遮普索套绞死了Piangi,代替他上台对Christine唱起了咏叹调《The Point Of No Return》,覆水难收,就像是Phantom对Christine的爱,他一意孤行,伤害了所有的人,最终也无法挽回他心中的女神。   当Christine面对要么跟Phantom走,不然就吊死Raoul的两难境地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吻上了Phantom扭曲可怕的脸,想以此让他感知爱的力量可以摧毁也可以拯救一切。嗣音都能感觉到Phantom的心灵产生的极大震撼,仿佛遗弃他的主,又重新来关爱他失散多年的孩子。嗣音流泪了,当迷茫在人生之路上的人,重新感受到爱与关怀的伟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脆弱了,此刻,他身处天堂。   剧院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每个人都在为这处戏的成功而喝彩。颜幕苏站起来,把嗣音扯进怀里,低头就是一个深吻,嗣音措手不及,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有些蠢蠢欲动他才罢手,放开嗣音,后者显然还没回神,颜幕苏与她额头相抵,喘息着说,“我有Raoul所拥有的一切,可若是你要选择Phantom,那我就只能把你囚禁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去不了。你的一念之差,就可改变我的一生,阿音,千万不要离开我。”   嗣音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露骨的情话,可每次听到还是会脸红。她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神,嗫嚅道:“谁说要离开你了,我看你是故意要我难堪。”   颜幕苏哧哧笑,揉了揉她通红的脸,替她理了理衣服,让她的手挽住他的手臂,这才出去。下午邱伯的话他一直记着,虽然嗣音不会轻易喜欢上什么人,可他不敢有半点马虎,说他小心眼也好,说他嫉妒心重也好,他觉得自己更像Phantom,为爱发狂,不顾一切。   两人挽着走出包厢,在楼梯处遇见了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嗣音认识,就是下午才见过的傅珞珉两人,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从他考究的衣服和一身书卷气可以看出他是位学者。   三人也看见了他们,奇怪的是那位老学究竟然认识颜幕苏,很亲切的上来拥抱他,“Long time no see,Yvette.”   “Glad to see you,DR.Hopkins.”颜幕苏回礼,转头看嗣音疑惑,对她说道:“霍普金斯博士是爷爷的故交。”   嗣音恍然点头,对DR.Hopkins说:“Nice to meet you,DR.Hopkins.You can call me Silvia.”   DR.Hopkins看他们俩挽着的手,了然的说:“Oh~Your girlfriendNice to meet you,too.Silvia.”   这时,傅珞珉也认出了嗣音,不过显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一味的打量他。嗣音先跟他打招呼,“又见面了,傅先生。免贵姓宋。”   傅珞珉礼貌点头,DR.Hopkins对他们怎么会认识很好奇,嗣音模糊的说曾经在英国见过,DR.Hopkins也不深究,倒是颜幕苏听了奇怪,嗣音只有在七岁的时候,两家一起度假去过英国,什么时候又去过了。这个傅先生就是下午嗣音主动交涉的男人?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戒备。   几人互相客套一番,嗣音知道了那个师妹姓潘,就要告别时,嗣音提议说去酒吧喝一杯,颜幕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什么?去酒吧?他没听错吧?   DR.Hopkins婉拒了她的好意,让傅珞珉和潘姓师妹一起去玩儿,自己要先回酒店了。两人不敢违抗师命,四人找了家附近干净点的小PUB,点了几杯鸡尾酒浅酌着。   嗣音打开话匣,“不知道傅先生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傅珞珉奇怪她怎么会这么热心,“顺其自然吧。”   “噢?就没想过回国?”有点咬牙切齿。   “回国自然是要回的,宋小姐怎么这么问?”他又被她弄迷糊了。   “哦,没什么。不知道傅先生回国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要回去报效祖国才是正道,不知道傅先生对S&Y的艺术总监这个位子有没有兴趣?”她一边说,一边在下面使劲儿扯颜幕苏的手,以防他炸毛。   事实上,颜幕苏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臭丫头从刚才一坐下开始就不停地跟那个姓傅的讲话,眼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不是她在下面拉自己的手,他知道嗣音还有别的意思,他早就翻脸了。   傅珞珉一听瞪大了眼睛,看不出这位宋小姐在颜总心目中地位这么高,都可以招揽员工了,他看了一眼颜幕苏面无表情的脸,斟酌开口,“S&Y的艺术总监当然好,我本就想留在S市,就是不知我又没有这个荣幸?”   嗣音一听他想留在S市,心里暗自点头,甩了眼神给颜幕苏,意思是他要是不同意,等会儿回家他就死定了。颜幕苏艰难地露出笑容,“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有傅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加盟我们S&Y,我还求之不得呢。”心里在滴血啊!   傅珞珉显然很开心,对嗣音感激一笑。倒是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潘师妹开口了,“傅师兄,你家不是在B市的吗?留在S市不会很麻烦吗?”   嗣音不错过傅珞珉的一丝表情,只听他淡淡开口,“我留在那儿自然有我的理由。”   潘师妹显得很苦闷,嗣音嘴角笑开了花。颜幕苏阴沉着脸不说话,气氛一时怪异的很,连酒保都是不时地往这儿看。   四人聊了几句就散了,嗣音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等他一年后大学毕业的时候,一定要来S&Y报道啊。   颜幕苏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停车的方向走,脚步越来越快,嗣音都有点跟不上了。到了地方,颜幕苏一改往日温柔,强硬的把嗣音硬塞进车里,对着Karl冷声道:“开车,把后挡板升起来。”   Karl识相地照做。嗣音揉着被攥痛的手,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我的手都痛了……”话音未落,颜幕苏把她扑倒在座椅上,压制住她,粗暴的吻上去,唇舌交缠间,牙齿都在碰撞。   嗣音无力挣扎,脑子一闪突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了,思量间,颜幕苏的手已经覆上了嗣音的锁骨处,并且不断的向下移,嗣音慌了,口不择言地喊:“你先冷静一下,我告诉你事情始末。”   颜幕苏不甘不愿地起来,脸上满是□的红晕,眼睛紧紧盯着她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的胸部。嗣音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得把何适和傅珞珉的渊源说出来,心中不断祈祷:薄荷糖,你就原谅我吧,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念在我今天帮你一个大忙的份上,你就宽恕我这一回吧,阿门。   颜幕苏听后渐渐冷静下来,转而开始后悔,要是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来,他就得逞了。“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傅珞珉留在S&Y,是为了帮何适守男人。”   嗣音拼命点头,像怕他不信似的。颜幕苏沉默一会儿,脸色好了点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也省得麻烦。”   嗣音不语,怕他再发狂。颜幕苏看她一副畏他如虎的摸样,深深后悔,试着轻声哄她,“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个忙我一定帮。反正傅珞珉也的确是个人才,S&Y艺术总监的位置不会委屈他的。阿音,过来,刚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   嗣音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慢慢挪过去,被他一把抱住,轻轻地耳鬓厮磨着。颜幕苏抱着嗣音慢慢平复心中的欲望,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虽然他很想,不过不能就这么委屈了她。   到了颜家,已是深夜,两人默契的没提刚才差点儿擦枪走火的事,默默的回去睡觉。走到房门前,颜幕苏拉住嗣音,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柔柔的说,“晚安。”   嗣音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间,用被子蒙住脑袋,默了半刻,突然醒悟,明明是他差点儿吃了自己,他还装什么委屈啊?!   第二十四章(修)   装委屈的颜幕苏回到自己房间后,窃喜了好久。直至月上中天,才带着满足沉入美梦。   在曼哈顿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八月中旬,两人都要准备启程回国。颜爷爷很不舍,就差打包个行李跟他们一起走了。颜幕苏劝他说,“爷爷,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长途飞行,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回来看你。乖~”一旁的嗣音和邱伯忍笑忍得很辛苦。   颜老送他们到机场,回去的路上,颜老问邱伯,“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抱上曾孙啊?”   邱伯安慰,“老爷你就放心吧,少爷有自己的想法,不会等很久的。”   “唉~希望这样吧。”颜老叹气。   ************************************   嗣音自美国回来后,直接回了颜幕苏家,他还要回公司处理事务,就让她自己去接仙人掌,把仙人掌接回来的时候,仙人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呜呜呜”的扒着嗣音不放手。嗣音哄了好一会儿,它才罢手。   她打电话给吴梓琪,吴梓琪说自己在店里,叫她过来,说有事要跟她说。把仙人掌放在家里,拿上给吴梓琪的礼物,打了车匆匆过去。到了那儿发现任曦居然也在。   “你怎么也在这儿呀?早知道,就把给你的东西一起带过来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她把给吴梓琪的零嘴点心放到桌上,吴梓琪迫不及待的搂出一包拆开,边吃边说,“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她的事,任曦啊,你自己跟她说吧。”一张嘴吧嗒吧嗒个不停。   嗣音无视她一副馋相,仔细看着任曦,她看上去有些烦心,嗯,一副怨妇相,“任曦,是不是你和韩翊出了什么事?”   任曦一副见鬼的表情,吴梓琪更是把嘴里的薯片碎片喷了出来,“哇靠!嗣音,你还有算命的潜质啊!那你给我算算,我的春天什么时候会来?”一对星星眼。   嗣音擦擦脸上的薯片残渣,嫌恶的看着她,“等你吃东西不再乱喷的时候。任曦,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说还好,一说任曦的脸色又垮了一点儿,“这个暑假他带我去见了他妈妈,一开始挺好的,两家人就住在相邻的市,而且家境也相当,可他妈一听到我比他大一岁,立马就变脸了。她虽然没说,可谁都看得出她不高兴。哼~又不是我想比他大一岁的,谁让我妈把我生早了呢?你让我怎么办?”她一个人叽里咕噜了半天,嗣音算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任曦的岁数问题。   “其实你也不是很大,只不过大他一岁。那韩翊是这么说的?”嗣音问。   “他倒是没说什么,还反过来劝我。可一直到我们回来,他妈妈都没给过我们什么好脸色,哎呀……我都快愁死了。”任曦都快哭了。   吴梓琪擦擦嘴,不以为然道:“哎呀,安啦……大不了到时候,你就把韩翊拐到你老家,让他妈看得到摸不着,最后还不是乖乖就范。”   “你就会出馊主意。”嗣音赏她一个爆栗,“任曦,千万不能听她的。现在你未来婆婆就不待见你,万一你把人家唯一的儿子拐走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戏了。你要做的就是怀柔政策。”   “哦?”任曦迷茫,“则么个怀柔政策?”   嗣音推开桌上零食,摆开架势,“首先,你要在他妈妈面前伏低做小,她说东,你不能往西,就算她是错的,你也要说是对的。”   “啊!那还有没有人权呐??”吴梓琪插话道。   “你懂什么,现在的退避是为了将来的自由,等你把他妈妈哄开心了,你自然也就不用看她脸色了,当然了,你也不能漏了韩翊的感觉,时不时地撒个娇,露个怯什么的,保管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有,要是一味的忍让退避,也会让他妈妈觉得你太有心计,该坚守原则的时候还是要坚守原则,该讨好她的时候就要讨个够本。这个度,还是要你自己把握。”嗣音一篇长篇大论下来,把两人说傻了。   “我滴个娘咧!!嗣音,你还没嫁出去,怎么会对婆媳关系这么了解啊?”吴梓琪连嘴里的零食都忘了咽下去。   “你们都不看电视的吗?现在铺天盖地的家庭伦理剧,不了解也被逼得了解了。什么《我的婆婆你的妈》、《婆婆和媳妇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老妈还是老婆,这是个问题?》,这么多前人的经验,你可要吸取教训啊!”   任曦已经去神游太虚去了,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片……呆愣。   吴梓琪握住她的手,面色凝重,“革命尚未成功,媳妇仍需努力。偶们相信乃,乃可以的。”   嗣音看任曦还在想事,拿起一包糖豆溜过吴梓琪眼前,吴梓琪的视线立刻随着糖豆而去,嘴角流下不明液体。一个小狗扑食,继续填补着她永远空虚的胃。   嗣音奇怪,为什么按她的吃法,一天24小时,起码有十六个小时嘴里没消停过,剩下的八个小时,还在梦里吃大餐。居然还是一副排骨身材,果然造物主都是神奇的呀!   吴梓琪一边试图把自己的嘴撑到最大程度,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适应啊,累七米国,有木有侯颜木送华盛夏末不应怪华盛得似哇?”(爱心小贴士:嗣音啊,你去美国,有没有和颜幕苏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啊?)   嗣音皱紧眉头,反应了半天才懂她说了什么,一个指头戳在她圆鼓鼓可以和松鼠一较高下的脸颊上,恶声道,“收起你的龌龊思想,那么多吃的也塞不住你的嘴。”吴梓琪被她戳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怜兮兮的用食物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开学前一个星期,何适从B市回来了,吴梓琪兴冲冲地拉着他们三人去找了家KTV,说嗣音和何适开学就要去S&Y实习了,任曦也找了家广告公司,以后是聚少离多,现在能多聚几次就多聚几次,本来是个感伤的时刻,可当她一拿起麦克风,开始鬼吼鬼叫的时候,嗣音捂着耳朵对一旁的何适吼,“我后悔了,她这是在进行人道毁灭!!!”   何适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去点歌屏幕上调低了音量。任曦和嗣音对她投以感恩的眼神,吴梓琪的视线怒火燃烧,什么事情最难受,那就是蹲坑蹲了一半发现没手纸,唱歌唱了一半音量被调低了。   嗣音未免她暴走伤人,拽了何适去拿吃的喝的。这是一家自助KTV,外面有丰富的中西餐可供选择,可见吴梓琪“居心不良”。   嗣音一边挑一边问何适,“最近跟那个傅珞珉网上聊得怎么样?”   何适露出轻松的笑容,“很好,他前天还给我E-mail说,一年后他也会来S市,还说会给我个惊喜。我问他什么惊喜,他就是不肯露口风。”   嗣音本想说出在纽约遇到傅珞珉和他那个小师妹的事,现在看来还是等等吧。   两人挑了点点心和饮料,正要往回走。却发现好死不死地,居然又和杨旻柔碰上了,她身边的两个跟班还像牛鬼蛇神那样,站在她的身旁,敌视着嗣音和何适。   杨旻柔倨傲的看着她们,语气不屑,“唷~你们也来这里啊,早知道我就换家店了。”   嗣音无意和她多纠缠,当没看见转身就走,可杨旻柔依旧不依不饶,站在那儿阴阳怪气的说,“有胆子就别走啊,心虚了吧?母亲一死就搬到男人家里,不要脸的骚货,狐狸精!”   何适转身怒瞪着她,刚想开口让她收敛一点儿,被旁边一股寒气所逼,不由退了几步。转头看见嗣音的脸色,霎时大骇,要知道,嗣音越生气,脸色越平静,就像海底地震,震完了还不算,海啸一波接一波的,余威犹在。她现在有点替杨旻柔担心了。   嗣音慢慢转身,眼神的温度已经是负数了,嘴角的笑像刀子,刀刀剜着所视方向的一切生物,还有动植物。她悠然开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杨小姐是不记得您母亲的英勇事迹了吧?当初是谁跪在我家客厅哭着喊着是我爸爸的情妇?又是谁吵着闹着要我爸爸负责?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妈妈主动为你们腾地方,你们连宋家大门都进不去,你以为你母亲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小老婆,还带着个拖油瓶,一没权二没势,要是再不安份,可别怪我不客气。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们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以为当了几天富家千金就真的洗去了一身丑恶,假的永远是假的,鱼目终究不可能变成珍珠。你以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的不会变吗?贪婪的欲望只能加剧你的不堪,做人要懂进退、知分寸,否则只能自取其辱。我警告你,不要给宋家门楣丢脸,不然有你好受的。最后提醒你一句,幕苏是我的未婚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何适,我们走。”声音就像是谈论天气般轻松,可字字句句却像敲在人的心上。   嗣音从眼风里扫她一眼,凛冽之极连何适见了都发怵,她就知道嗣音要么不骂人,一骂起来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辞藻之丰富,语句之瑰丽,堪比电视连续剧。她咽口口水,怜悯地望了脸色苍白的杨旻柔一眼,跟上嗣音的脚步。她闲庭信步,完全没了刚才的刻薄,锋芒尽敛,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雅,是有些人倾尽一生都学不来的。   杨旻柔做梦都没想到嗣音能一口气说出那些恶毒却令人无法辩驳的话,用尽全力抵住心底的慌张,强撑着环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哼”了一声,高傲地转身走了,两个跟班忙跟上。   嗣音一过转角,就夺过何适盘子里的西瓜汁,猛灌几口,深喘气说,“妈呀,骂的我累死了。真是晦气,她怎么这么看不开,每次都要找我的麻烦,她不嫌烦我还嫌累呢。”   何适突然有种幻灭的感觉,错觉,果然都是错觉。她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想法,拍拍嗣音的后背,“你管她做什么,她要爱吵爱闹随她去,跟她较劲儿不是亏了吗?看你喘的。”   嗣音把一杯西瓜汁都干了,手还在摆,她舔舔嘴唇,“你当我想跟她吵啊,她老拿我妈说事,我能不火吗?尤其是现在我……算了,不提那个疯子,倒胃口!走吧,再不回去,五子棋就要暴走了。”   何适理解的拍拍她的肩,起身朝里走。   回到包房,吴梓琪刚刚结束一个完美的爆破高音,从任曦崩溃的表情就可以推断出她的耳膜受到了多大的损伤,嗣音用嚎的吼了一声,“五子棋!有你最喜欢吃的提拉米苏,两份!”   吴梓琪果然放下了手中的“屠刀”,嗣音三人立刻成佛升天。   正唱到兴起,嗣音的手机突然震动了,拿起一看是颜幕苏来电,出去接了电话,颜幕苏问,“在那儿呢?”   “印象KTV,怎么了?”   “怎么在那儿?”他不答反问   “何适刚回来,吴梓琪吵着要出来玩儿。”   他停顿几秒后又道:“等会儿我来接你们,在那儿等我。”   “好。”嗣音有些莫名其妙。   吴梓琪和任曦都轮着唱了几首,包厢门被人打开,一双修长的腿迈进,颜幕苏的脸在背光处有些模糊,但反而给他增添几分魅惑,吴梓琪的口水都快下来了,何适担心她太丢人,重重咳了一声,唤回众人神智。   颜幕苏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嗣音认得他是颜幕苏的助理,Dean凑过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夫人。”   嗣音被嘴里的菠萝片呛住,颜幕苏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抚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众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心照不宣,嗣音看了恨不得让Dean把那句话吞回去。奈何Dean已经兴冲冲的跑到点歌台,还在那儿对着嗣音遥遥呼唤,“夫人,您想唱什么,我帮您点。”   嗣音闭上眼只当自己死了,吴梓琪笑嘻嘻凑过去,拍拍Dean的肩,“嘿嘿,小帅哥,嗣音从不唱歌的,还是我来吧。”   Dean随意一回眸,刹那间,“哐哐哐”天雷勾地火,只见一个个子娇小,眸若星辰,嘴似樱花的女孩儿朝自己咧嘴甜笑,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张口呐呐不成言,恍惚间觉得天地间唯剩两人而已,还漫天飘舞着象征着心动的粉红色小花。   他那一副傻相尽收所有人眼底,嗣音、何适和任曦笑得不能自已,颜幕苏摇头叹气,怒其不争。   事实上这两人在外人眼里,现实的情况是说不出的怪异。镜头消除所有的辅助装饰,吴梓琪的嘴角还挂着褐色残渣,分不清是牛排还是巧克力。Dean双腿半蹲,身体扭曲成麻花状,嘴唇半张,一副花痴相。   任曦蹦着跳到吴梓琪身边,搂着她的肩,笑着开口,“这位是吴梓琪,口天吴、木辛梓、王其琪,不知您如何称呼?”   Dean稍稍回神,脸泛红晕,呆呆开口,“我……我,我叫……项齐。”   众人嘴角笑意冻结,嗣音何适赶紧调转视线看着吴梓琪,只见她脸色不再如鲜花般娇艳,而是如寒冰般冷傲,她定定地看着Dean,哦不,是项齐,檀口微启,“你说,你-叫-什-么?”   第二十五章   “你说,你-叫-什-么?”   Dean也是个人精,自然看出来她的情绪变化,莫名道:“项齐,项羽的项,齐国的齐。”   吴梓琪不做声,以视线冷冻之。任曦干笑几声,“真是个好名字,不过,项羽是西楚霸王,跟齐国有什么关系啊?”   何适扶额,拉过任曦,不让她火上浇油,试探开口,“我们唱了这么久也累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先撤了?”   嗣音附和,“是啊是啊,撤吧撤吧。我也累了。”   颜幕苏站起来,轻咳一声,看向Dean,示意他去准备车子,Dean满腹疑惑的去了。五个人一起出了包厢,嗣音故意落后几步,颜幕苏看在眼里,也放慢了步子。嗣音看距离差不多,仰头凑到颜幕苏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颜幕苏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低首回了一句。嗣音嘴角偷笑。   恰巧碰到从走廊另一端走出来的杨旻柔三人组,众人均变色。杨旻柔更是视线直逼嗣音,兼而扫几眼颜幕苏,艳羡之色显而易见。嗣音好不退怯地回视,坦然而冷漠。   或许是思及刚才嗣音说的话,她有些胆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一旁的跟班恶狠狠地瞪了嗣音一眼,连忙跟上。   “怎么了,她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今天怎么不敢吭声了?”颜幕苏问。   “嗣音把她教训了一顿,她自然不敢摸老虎屁股了。”说话的是何适。   “耶?小亲亲,你什么时候教训过她?也不叫我一起看戏,真是没义气。”吴梓琪撅嘴吐槽。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看到那一幕。简直太血腥、太暴力了。阿米豆腐,善哉善哉。”何适装腔作势道。   “什么什么?快跟我们说说。”三个人凑到一起,叽里咕噜去了。   “你什么时候会拳脚了?怎么我不知道?”颜幕苏看向她。   “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她几句狠话就够了。用得着动手动脚吗?破坏我气质。”嗣音傲娇了。   颜幕苏柔情蜜意地注视着她,直到嗣音起鸡皮疙瘩,匆匆拉着他到大门外。门口停着颜幕苏的保时捷和一辆凯迪拉克SUV,Dean已经坐在SUV的驾驶座里,何适任曦拉着磨磨蹭蹭的吴梓琪很有眼色地坐到了SUV里,还伸着手,很欢乐的朝嗣音他们说“开车小心啊,再见。”   嗣音深深感叹原来朋友就是拿来卖的吗?认命的坐到保时捷的副驾驶上,正想系安全带,有只手已经先她一步伸过来。嗣音任由他动作,待他开车上路时问他。   “今天怎么会想要过来?”以前和合适她们聚会,他也只会送她过去而已。   “闲着没事来看看你朋友,顺便给她们检验一下,我配不配得上你。”   “您可真会开玩笑,以您的条件放到大街上,分分钟都有女人倒贴着投怀送抱。我哪儿敢嫌弃您呐。”嗣音面露愁苦。   “我怎么听着你在糗我,几天没修理,你皮痒了哈?”颜幕苏佯装凶恶。   “哎呦喂,我好怕怕哟。别玩了,快说实话。”嗣音正色。   颜幕苏也不调侃了,把着方向盘,想了一会开口,“刚才宋叔叔给我打电话,想让你有空回家一趟。”   嗣音眉头微锁,“他怎么会想起给你打电话?”   “他知道你不会接他的电话,所以先让我来探探你口风。嗣音,别犟了,他好歹也是你亲生父亲,虽然他做过错事,可现在也无法挽回了。有空就回去看看他吧,据说他老了很多。”颜幕苏试着劝她,虽然知道她多半不会答应,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反正也传达到了。   嗣音低头想了一会儿,最终叹口气,“你跟他讲,我现在没法去见他,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去的。”   颜幕苏就知道,他点点头,抚慰般的揉了揉她的脸。   *****************************************************   大四开学没多久,嗣音和何适就要去S&Y报道,临出门前,吴梓琪挥着枕头罩作幽怨状,“你们两个死没良心的,就这样抛下寂寞的我,风流快活去了。我的心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何适阴沉沉地看着她发痴,寒声道:“五子棋,限你10秒钟以内,把我的枕头罩套回去,要玩拿你自己的玩,别祸害我!”   吴梓琪手忙脚乱地把何适的枕头重新套好,作乖乖状。   嗣音无奈,闷笑几声拉着何适出门了。   “你说她干嘛不去找家公司实习,总好过整天混日子。”一路上,合适还在碎碎念。   “反正她有自己家的服装店要管,这样也好,怎么说也比给人打工看人脸色要自在。”嗣音说道。   何适朝她暧昧地眨眨眼,“哟嗬~我没搞错吧,有人还敢给你脸色看,他们不巴结讨好你就不错了。”   嗣音闻言正色,“我可提醒你,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和颜幕苏的事到处去说,被人知道了无异于两种情况:一,讨好谄媚,巴结奉承;二,羡慕嫉妒,处处陷害。哪一种都不利于我们在S&Y立足,到时候哪怕是真实的能力,也会被说成走后门攀关系。”   何适也不开玩笑,“你当我是五子棋啊,我当然不会拿个大喇叭去张罗。那颜幕苏呢?你跟他说了没有?”   “这我倒不担心,他一向懂得趋利避害,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我最好的方法。”   “哟哟哟~牙都要酸倒了。”何适捂着嘴偷笑。   嗣音恼羞成怒去挠她痒,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来到S&Y。正逢上班高峰,大楼里人来人往,装束整齐。蓝色工作服的清洁工头头正挥舞着大拖把,管教面前一排同色系工作服的清洁工,“同志们,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的工作也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要知道是谁让这座摩天大楼重新焕发光彩,又是谁让我们亲爱的总裁在里面专心致志的工作?是我们,没错,就是我们,所以,拿起你们的斗志,燃烧你们的青春,为这座大楼的保洁事业贡献热血吧!散会。”一众小兵如蒙大赦般仓皇而逃,独留下头头面朝东方,感叹壮志未酬,身已迟暮。   嗣音嘴角不停抽搐,满地掉了一片乌鸦。和何适绕着那位气概万千的保洁员进了公司。刚进去,就被一个黑影给晃花了眼,站定,原来是Cindy。   Cindy乐呵呵的笑,“夫人……唔……”嗣音盖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低语,“叫我Silvia,不许叫夫人。”放开她,“我们是来报到实习的,请问Cindy姐,我们该去几楼?”   Cindy被她捂傻了,晕乎乎的指了指18楼。嗣音和何适朝她礼貌一笑,去赶电梯了。Cindy在原地反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老板娘叫她姐,嗷呜,要折寿哒~哦不对不对,先去给项助理打电话报告,晚了这功劳就被别人抢去了。她气势千钧地拔了电话,一通,又成了绵羊音,“唉喂~是,是我,项助理。我跟你讲哦,刚刚老板娘来了,嗯,和她一个朋友,嗯,来实习。好……是,是,我知道了。再见。”Cindy挂了电话腹诽: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真是讨厌,假洋鬼子。   嗣音和何适挤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叮”的一声,18楼到了。嗣音一出电梯门就被吓住了,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深灰色正装、戴着副黑框眼镜、目测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在严词厉色地训着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真是我见犹怜。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她仍喋喋不休。   “呃……抱歉,打扰一下。我们是来实习的,请问我们该找谁?”嗣音试着发声。   彪悍姐回头扫了她俩一眼,气势之强大,仿佛能听见海潮汹涌的声音,嗣音不由吞口口水,那名女子已经换了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以专业口吻开口,“我就是人事部主管,你们是来实习的?”   嗣音何适作小鸡啄米状,忙拿出通知和证件递给她,女子接过,扫了几眼,缓缓点头,“你们随我进来,我告诉你们具体要做什么。”说罢转身,不再理会先前那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嗣音何适怜悯地看她一眼,匆匆跟上,到了主管办公室,女子坐在椅子上,前后左右看了她们几眼,微微点头,冷冷开口:“我们公司现在正是蓬勃发展的时期,出人头地的机会以后是数之不尽,要知道现在时装业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能够容纳像你们这样的在校生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们这里叫得出名字的那个不是圈内有头有脸的设计师,所以,你们要怀着一种虚心求教的精神,好好跟着带你们的老师学习。这样吧,你们就去B组报到,在19楼,到了那儿自然有人带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你们能拎得清。最后提醒一句,没事别到33层以上,那里是S&Y高层领导区域,要是冲撞了什么人,别怪我们提醒你们。还有,我姓黄,你们可以叫我Maggie姐,好了去吧,记得替我带上门。”   嗣音何适听话的出去,听话的关上门,带门关上后,何适才敢跟嗣音讲悄悄话,“你说她这一番褒贬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还看不出来?摆明了给我们下马威啊,要我们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能一步登天。我突然有点想念张真人了。”嗣音摸摸下巴,感叹道。   “是啊,虽然磨叽了一点,可跟那个灭绝师太比起来,还是和善的。”何适同感叹。   两人不敢再讨论,乘电梯又上一层,到了19楼,发现这里的格局是由一个个大的展示间组成的,有的堆填着布料、有的是办公室,嗣音在过道上来来回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B组。想找个人问问,却发现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差在鞋底按两个轱辘了。   正在踌躇间,有人叫了一声“嗣音?”,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韩哲师兄,“你怎么在这儿?”问话的是何适。   韩哲看她们一眼,道:“我大学毕业后就一边在S&Y工作,一边读研,还差一个月就满实习期了。你们也来这儿实习?”   两人点头。   “哪一组?”   “B组,我们正在找呢?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啊?”嗣音仿佛看到救星。   “没问题,B组……呃……有些特殊,也难怪你们找不到。”他一边说,一边带路,“我原先在A组,后来调到了楼上的初级组。”   “初级?B组不是初级设计师吗?”何适问。   “你们不知道么?刚刚进入S&Y的员工都是从初级设计师助理做起的,分为A、B、C三组,表现得好的话,有希望直接升入初级组,一般的话。会被分派给那些初级设计师做助理,再一层层爬上去。不过以你们的才智,应该很快就能脱离B组的。”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最后一间屋子,看上去采光不太好,灰蒙蒙的,“这里就是B组,我还有事,先走了,中午一起吃饭吧?”得到嗣音的同意,他兴高采烈的走了。   “咳咳咳,天,这就是B组,简直像垃圾堆填区。”何适不禁抱怨,嗣音也有些诧异。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垃圾堆填区啊?”嗣音何适吓了一跳,左看右看寻找声音来源,眯花了眼睛才在角落里看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嗣音壮着胆子走到窗口,“哗”的一声,拉开百叶窗帘,光线一下子充盈起来,她们这才看清说话人的脸,不看不要紧,一看,“Maggie姐?”何适嗣音尖叫。那个灰色人影赫然就是刚才给她们下马威的Maggie姐啊!   “你们说的是人事部的那个Maggie姐吗?我不是她,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你们可以叫我Nancy,不许叫姐!”最后一句话拔高了声调。   嗣音这才仔细打量她,虽然和Maggie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戴眼镜,表情也柔和一点儿,头发只是用香蕉夹随意夹了一下。原来是认错人了,嗣音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你们实在是长得太像了,Nancy。”   Nancy满意的笑了,拿过两人的表格证件看了看,“不错嘛,两人的资质都可以啊。我们B组好久没有这么新鲜的血液来充电了。我那个姐姐呀,要不是和我长得像,我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每次都把好货色推给别人,把歪瓜裂枣退给我,真是不像话……”她一个人唠唠叨叨了半天,嗣音和何适越听越渗得慌,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嗯,这个Nancy,脑子不正常。   第二十六章(修)   嗣音和何适一起帮着把房间打扫了一下,间或和Nancy聊天,虽然她语焉不详,可嗣音还是从里面精练了一些重要信息,B组,就像她们所见到的,是三组中最浑水摸鱼的。Nancy虽然是Maggie的双胞胎妹妹,可Maggie油盐不进,反而对妹妹格外严厉,其实一开始她也给她过一些资质较好的,可最终还是被其他两组挖走了,Maggie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只能任由她去了。B组还有一个助理,据说被派到初级组去了,可三天两头就会被退回来,说不定一会儿也能见到。   何适觉得这个冷板凳是坐定了,未来简直暗无天日啊。嗣音却觉得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与其坐冷板凳,也好过一开始就锋芒毕露,枪打出头鸟。   正在打扫,门口突然冲进一个小姑娘,“嗖”的一声,跳进Nancy的怀里,“哇”的一下,哭得梨花带雨,Nancy好像习以为常,冷静地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儿,看到嗣音何适一脸惊讶,好心的解释,“这位是Juicy,被派出去的同事,现在……呃……现在又回来我们这个大家庭了,大家来认识一下。”她拍拍那个挂在她身上的不明物体,她下来擦擦眼泪看了她们一眼。   嗣音何适顿想:果然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那个女孩儿就是刚才被Maggie骂得直哭的那位嘛!真是见鬼了。   嗣音朝她点头打招呼,“宋嗣音,Silvia。”   何适跟着道,“何适,Hess。”   Juicy抽噎着说,“朱……朱珠,Jui……cy。”   大家就算认识了,嗣音一上午就光打扫了,累得腰都抬不起来。何适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总算把办公室整理出来,就四个座儿,旁边还有些废布料和模特的残肢断臂。整理好了,他们才有空去吃饭。   S&Y的员工餐厅也分级别,高层有高层专用的餐厅,据说是自助式的,还有五星级大厨现场料理和法国空运红酒,不过是要拿工作证进出的。像她们这样的小虾米只能去普通餐厅,刚拿好配餐坐下来,就有人坐在嗣音身边,是韩哲。   看到她讶异的眼神,韩哲知道她把刚才说的话忘到天边去了,气馁的说,“师妹,你忘了刚才说好的一起吃饭?”   嗣音“哦!”的一声,想起来了,她拍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对着眼睛不断在她和韩哲身上来回扫视的Juicy和Nancy说道:“这位是韩哲,我和何适在D大的师兄。”   Nancy显然不信,“我知道,Jonathan,原来在A组实习,短短两个月就破格升到初级设计师,我一直遗憾你没有分到我的组,不然你一定可以更快的升职。”   嗣音和何适已经习惯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了,韩哲倒有些讪讪然,他看着嗣音说,“怎么样,要不要直接过来给师兄当助理,虽然有三个月一次的考核,不过这段时间还是但在熟人身边比较保险。”每三个月一次的绩效考核,所辅助的设计师和直接领导的评分都占一定比例,再加上所出的成品,是用来衡量助理升设计师,或是设计师升级的标准。   嗣音仔细思考了一下,突然看到Juicy又哀伤又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忍,Juicy在B组已经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许多比她进来晚的,现在都升到中级设计师助理了,只有她,现在还只是一个预备役,她想了想,说:“师兄,要不你把Juicy带着吧。她很乖的,你就行行好。”韩哲本来只是想帮嗣音,现在她这么说,要是不帮,岂不是意图太明显,他看了一眼Juicy,憨憨的长相,一看就不会来事儿,算了,日行一善吧。   他点了点头,Juicy欢呼雀跃,一会儿握着嗣音的手连声道谢,一会儿握着韩哲的手说谢谢。大家被她逗得忍禁不俊。   嗣音后来和何适分配到同一个设计师手下,是个有点女气的男生,说话爱翘兰花指。何适每次都趁他看不见,在他背后做鬼脸。嗣音扯了扯她的胳膊,“唉唉唉,小心被他看见,有你好受的。有必要吗?不就是个娘娘腔,你当他是个GAY不就成了。”   “有他那样的GAY吗?”何适双手展开,做拜托状,“人家那些BL漫画里都是帅得没人性的帅哥,你看看他,三角眼、塌鼻梁,还有点豁嘴。我每天对着他简直是受罪,没让他付我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嗣音震惊,想不到天天对着个丑男,竟然能让薄荷糖的描述功底大为精进,嗯,看来以后得经常看些恶心的照片,说不定能激发灵感。刚想着,手机震动了,是颜幕苏的短信,让她去天台,但没说什么事。   嗣音疑惑地去等电梯,进了电梯不断祈祷等会儿千万不要碰见什么高层领导。当年设计展一事,虽然颜幕苏当众承认嗣音是他的未婚妻,可照片上只照到了嗣音的侧脸,还有些模糊。况且还有设计展出了玫玫这个意外的新闻来抢版面,所以一些普通员工根本不认得嗣音是谁,但高层就不同了,多亏Dean这个大嘴巴,现在S&Y几乎无人不知颜幕苏有个从小定下娃娃亲的青梅竹马,许多想要打老板主意的女高层都望而却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睹嗣音真颜,看看传言是否属实。嗣音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想的过程中,电梯叮的一声到了36楼最高层,嗣音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跑上楼梯,直奔天台。刚打开门,就被一只手拖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阿苏,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搞偷袭,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啊。”她拍拍胸,平稳心跳。   颜幕苏不说话,只是把她搂得紧紧的,像是要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垂首嗅着她头发的味道,是他家的洗发水,和嗣音自身的味道相得益彰。他不能说自接到Dean的报信后就心神不宁,更不能说听到她和韩哲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一个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钢笔。他只能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嗣音的气味中,以此确定她正在他的怀里,被他拥抱着。   嗣音敏感的感觉到颜幕苏的情绪不对劲儿,她轻轻推他,“阿苏,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颜幕苏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谁那么大胆子敢惹我生气,还不都是你。”   “我?我怎么了?”她冤枉啊!   颜幕苏不说话,她好像还不知道韩哲喜欢她,他说出来不是给她提了个醒儿,不能说,千万不能说。随便找了个理由,“你今天来都没来看过我,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你不关心我。”   嗣音失笑,“我今天刚来,忙到现在。又不能公然地到你办公室里,你怎么知道我不关心你?”   颜幕苏腹诽:忙到现在还有空和韩哲一起吃饭,哼!当然这话不能说,“不管,反正等会儿下班后,你来停车场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嗣音拗不过他,“好吧,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我都喘不过气了。”   颜幕苏不情不愿的放开她,又在她唇上偷了一记香,才彻底放开。两人磨磨蹭蹭在天台腻歪半天才下楼。何适一看见她,就笑得好不下流,“哟嗬!舍得下来啦?偷情偷到现在才回来,真是不务正业。我看你干脆搬到他办公室得了,也免得我替你遮遮掩掩,你知道吗?我多看那个丑男一分钟,我的心灵就多受一份创伤。”她抚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注意用词,什么叫偷情,我们是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只是趋于办公室政治,不得不暂时转入地下,迟早有昭告天下的一天。还有我看那个丑男对你挺有效的,这才多长一会儿时间,你已经被他激得改头换面了。我看挺好。”   何适这会儿是真被她气得心绞痛了,指着嗣音的鼻子颤抖个不停。嗣音不和她开玩笑了,转身继续工作。说是工作,其实就是打杂倒水,整理整理资料,初级设计师的助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多无聊。   五点一到,大家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嗣音跟何适打了招呼,照例接受她一顿嘲笑,一路张望着进了地下停车库。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确保现在的地理位置很安全,拿出手机打给颜幕苏,“喂?我到了,你在哪里啊?”颜幕苏说了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她大约等了五分钟,一阵喇叭声从左前方传来,她探出脑袋一看,是他的车,弯着腰冲进副驾驶,整套动作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颜幕苏看得郁闷不已,“有必要吗?好像我多见不得人似的。”早知道就让她多等会儿,原本想拖会儿再下来,可还是舍不得。   嗣音因为动作太快还有点喘,“你不懂,现在是非常时期,当然要非常行事。我也是逼不得已嘛,哦,好了好了,不难受了哦。”眼看着他的脸色要往黑了发展,再一哄,直接青了。   脸青青的颜幕苏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到家后,把嗣音按在门上,狠狠蹂躏了一番才消了怒气,可怒气才消,□又重燃,他不得不颓丧地去洗冷水澡,心想:这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嗣音和何适在S&Y的实习进行的一帆风顺,刚进去不可显山露水,凡事切记低调。她们如预料中的那般,三个月一到,轻轻松松就升到了初级设计师,工作室也搬到了20楼,这下再也不用看那个丑男娘娘腔了,何适差点激动的痛哭流涕。还有让人高兴的就是韩哲在考核中脱颖而出,直接升到中级设计师,不用先做助理,不过Juicy可没那么幸运,虽然韩哲和Nancy给她的评分不低,可她自己那方面显然不够,又被打入冷宫。   嗣音见她可怜,让她当自己的助理,韩哲见了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还是换个人吧,这熊孩子实在是太能折腾人了,嗣音不信,可接触了几天,由不得她不信。   “Juicy!!!窄腰的部分不是横向打褶,是纵向,给我重印!!!”说话的是何适,不是嗣音不想骂,而是她昨天为了一张稿子的配色,和Juicy争执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她要喝三天胖大海!!而Juicy依旧生龙活虎,她认输了,为了自己的嗓子健在,她还是鸣金收兵吧。   不是Juicy不好,而是她太好了,每一件衣服的初稿出来,她都要提上一番自己的意见,要是好也就罢了,可偏偏效果惨不忍睹,她依旧死不悔改,老是偷偷摸摸地把稿子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嗣音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不受设计师的喜欢了,这样做事是助理的大忌,没被赶出S&Y算好的了,她都开始有些同情那些和她搭档过的设计师了,更别提心中对韩哲深深的愧疚。   自她升了初级设计师,她就不归B组管了,偶尔也会去看看Nancy,虽然她还是神神叨叨的样子,可嗣音知道绝对是个好人,看她对Juicy的态度就知道了,换了别人,早把她踢出自己的团队了,而她却依旧带着Juicy,不丢不弃。   嗣音跟她提了好几次,“Nancy,要不然你跟Juicy说说,让她改改她的做事方法,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方法,总有一天她会被赶出这个圈子的。”   她们正坐在员工餐厅里,喝着下午茶,Nancy一头乱糟糟的发用香蕉夹随意扎起,她听了嗣音的话,又挠了挠头,显得更乱了,“我也提醒过她,可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我也没办法,她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每个月就指着这些微薄收入,以她的资历,早就可以升到中级助理了,可偏偏满脑子对设计一腔热忱,又不得其法而不入其门,要是连我都放弃她的话,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她苦恼地叹了口气。   嗣音没想到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她感慨的拍拍Nancy的背,“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带好她的。”   Nancy听了精神一振,双眼放光地看着嗣音,盯得她直发毛,才开口,“辛苦你了,同志,任重而道远呐!”   嗣音苦笑三声,她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艰辛了。   第二十七章   受Nancy的嘱托,嗣音开始每天对Juicy进行专业知识的辅导,Juicy原来念的是新闻系,只是因为对这个行业的热爱,才会奋不顾身的投入到时装业,一干就是好几年。嗣音感其诚心的同时,又在向上天祈祷,主啊!保佑她可以把这块朽木变成根雕吧!她将感激不尽。   在她祷告的同时,颜幕苏也在祈祷,佛祖啊!求你把那个磨人精赶紧弄走吧,现在嗣音周六也不回家,有时干脆住在Juicy家里,他都独守空闺多长时间了,当然,虽说他和嗣音一直是分开睡得,可好歹她就在他隔着两道门的地方,现在不知隔了几条街,他燥得慌啊!   就这样痴女怨男纠葛了好一段时间,令嗣音欣喜的是Juicy对色彩搭配和产品走向的领悟力上有了很大的起色,她居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辛酸。Nancy看着Juicy的变化,得意地向她的姐姐,人事部的Maggie姐炫耀了好长一段日子,“怎么样?现在你看出我的实力了吧,你妹妹我还是很有才的。”   Maggie拢着并不乱的头发,睨了她一眼,蔑视的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你教导的?”   Nancy强辩,“起码我看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你可别忘了,Silvia可是从我们B组出来的,她居然能把Juicy这样的千年铁树给浇开花了,你说我是不是慧眼识英?”她洋洋得意。   Maggie用一句话把她秒杀,“Silvia还不是我拨给你们B组的。”理理正装,起身走了。   身后的Nancy暴跳如雷,她可没空理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脑子里还在回想她刚刚说的话,确实没错,Silvia能把Juicy教到这个程度的确是罕见,虽然不能和专业设计师一较高下,可做中级助理已是绰绰有余。据说,她把自己的旧稿子拿出来让Juicy圈出哪些地方可取,哪些不可取;又让她推翻自己的配色,重新定位风格;还带她跑遍各大商场,让她看看那些高级品牌是怎么配色的。   这样兼具管理和设计的人才,她可要多留心,不能让别人挖去了。   除了S&Y的工作,嗣音和何适还要兼顾着学校里的事。每到时间交实习评估,吴梓琪就会借机敲她们两人一顿,口中还大言不惭道:“你们现在是都市白领,自然要好好安慰我这穷苦学生的心灵喽~”   何适噼里啪啦敲着电脑道:“学生妹,醒醒吧,我们是实习,没工资拿的。倒是你,作为一个小老板,应该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不吃草的马儿吧?”   吴梓琪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正巧任曦也有空,就约她们到校门口的面馆里吃饭,吴梓琪吵着让何适埋单,任曦居然从中打圆场,豪气挥手,“今天这顿,我包了。”   嗣音看得出来任曦的心情很好,满面春风,一点也不像前些日子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霎时明了,“是不是和韩翊进展的不错啊?他妈妈那关你过啦?”   任曦的星星眼都可以当灯泡了,“嗣音,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啊,什么事都逃不了你的法眼。”   吴梓琪一听有八卦,像八爪鱼般缠着她,催促道:“情况怎么样了?哎呀~快说快说。”   何适把她揪下来,让任曦喘气,“你都快把她勒死了,她这么说呀?”   任曦扭扭脖子,甜蜜的说道:“你不是让我用怀柔政策吗?我就每逢节假日,只要一有时间就去看他妈妈,有时候韩翊没空,我就自己去,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刚开始,他妈妈不习惯,后来她做饭的时候,我就去帮她,做家务的时候,我就抢着做。你们是不知道他妈妈现在,对我比对韩翊还要好,一口一个‘曦曦、曦曦’,还说……还说让我们俩大学毕业后到W市去住,她来照顾我们。”   吴梓琪听得眼都直了,何适也小嘴微张,嗣音皱眉道:“那就是说,韩翊母亲的意思是,让你们毕业了就结婚?还要搬去他们住的地方?”   任曦点头。   “那你爸爸是什么意思?”   任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没事的,我和我爸已经说好了,平时住在W市,偶尔周末或者节假日就搬去H市住几天,反正隔得也不远。他的原话是,‘只要你能把自己嫁出去,让我倒贴都行’,把我气的啊,撂了电话就跑了。”   嗣音宽怀了。   何适突然想起来,“唉,五子棋,上次那个象棋后来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呀?”   吴梓琪的眼神一下子锋利了,“打过呀,怎么了?”   何适嘘口气,“没事,他上次找我要你的电话,我看他是颜Boss身边的红人,本着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就给了,你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吴梓琪的气场一下子变得阴森恐怖起来,她眯眼盯着何适,“原-来-是-你-这个叛徒出卖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别跑!站住!”何适早就一溜烟跑了,连包都没拿。   嗣音对这一对活宝感到无力,任曦付了帐,和嗣音一起去找那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嗣音的神经末梢太过纤细,她总感觉最近工作的时候,有人在偷窥自己。她自认自己行事已经很低调了,作为初级设计师,最重要的还是向老前辈学习,所以她隔三差五就会到一些隐藏在S市街巷角落里的高级成衣定制铺子里取经,她不能到公司的高级组随意走动,一来会让人怀疑她的用心,二来会不自觉的树敌太多。   尽管这样,她还是感觉有人在背后关注着自己,这种视觉的盲点让她感到芒刺在背,她问过颜幕苏,知道不是他派人保护自己。颜幕苏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嗣音不想让自己的胡思乱想影响他,“没事,哦对了,过些日子就是我妈的周年祭日,你陪我去吧。”   颜幕苏当然没问题。   嗣音不禁感叹时间过得还真快,一年前的那天还像烙印般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走出这个围城,终日恍惚在母亲逝世的阴霾中,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自己可以这么释然地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替她擦拭碑上的尘埃。   她不可否认自己真的有点冷血无情,只要时间一到,她所有的情绪,不管好的坏的,都会被锁进心底最深处的箱子,让它慢慢腐烂、风化,然后还是那副淡然的面孔,却处处小心翼翼的内心。她知道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打扫好自己的心,让他们在最大程度上,以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地方,至于是不是对的人,那就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了。   她看着照片里一如往昔的温和笑容,突然很想问一句,妈,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啊?你的性格是宽容随和却有自己的傲气,而爸爸的性子是孤高冷硬却有一丝懦弱,这么鲜明的两种性格结合在一起,居然在她身上产生了这么奇妙的变化。她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两种方向、力道不同的力拉扯着,矛盾纠结氤氲而生。   “果然人不能活得太较真,因为生活不是偶像剧。”嗣音喃喃说道。   颜幕苏站在她身侧,听到她这么说,不禁好笑,“你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在告诉别人,其实你是最较真的那个。”   “有吗?”嗣音扭头看他,“我觉得我很看得开啊。”   颜幕苏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人都是分表象和本质的,往往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性子,你的内心就潜藏着他的另一面,只是你没有发掘,或是不想发掘。”   “你的意思是我有人格分裂症?”嗣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没那么严重,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可能,这只是当我们受了伤害后,潜意识里在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人的大脑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你会发现它虽然在你的身体里,可完全不受你的控制。”颜幕苏抚摸着她的头发。   “听上去,你对自己的潜在性格做了很大的解剖分析。”是肯定句。   “那当然,要理清自己对你的感情,肯定要费很大一番功夫。更不用说,你时不时地就在思考人生。”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哦?那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她有点兴趣。   “嗯,很复杂。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像你这样时时牵动我心的人了。丈夫对妻子的责任,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二者兼而有之。甚至超出这一切,每次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他深深注视着她的瞳孔。   她笑了,右嘴角会不自觉地向上翘起,露出淡淡的酒窝。他也笑了,嘴角的纹路和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仿佛是上帝之手,早在两人生命的初章,就刻下了永世难忘的痕迹。   两人携手,漫步离去。夕阳的余晖打在两人背后,暖黄的镜头,无声的温馨,这一刻,仿佛天长地久。   ******************************   时间恍若白驹过隙,嗣音在D大的学业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这段时间她忙着升中级设计师的事,还要忙着交毕业论文和设计,可谓是脚不沾地两头跑。何适和韩哲也都升到了中级组和高级组,Juicy艰险地过了中级助理的考核。S&Y的高级组很难进,一旦成功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S&S的核心机构,有望搬入33层以上。所以整个高级组不过六七人,分管不同系列。再往上,就是设计总监一职,初级组是由人事部调配的,虽然设计部才是他们的领头上司,但初级组就好像初生的婴儿,人事部就好比奶妈,谁好谁差,他们的发言更有含金量。   设计总监有两位,一位管着中级组,一位管着高级组,各司其职。还有一位执行总监,他的权利涵盖整个设计部,包括两位设计总监,连营销部、广告部和客户部这样的部门都得卖他三分面子。   现在的执行总监是美国总部直接派过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绅士。嗣音的初级升中级考核就是他和两位设计总监,还有设计部部长监考的。原先应该是先升为中级助理,再升设计师,可他金口一开,直接钦点嗣音直接升为中级设计师,众人虽不解,可又不是没有先例,再加上执行总监的威严无人敢冒犯,就一致通过了。   嗣音原先以为她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进中级组,现在不到半年就完成了,她高兴地去超级市场买了好多材料,做了一桌子的菜庆祝,受益者自然还有颜幕苏。   用餐完毕,他趁嗣音去洗碗的间隙,到书房拨了一个电话,“Richard?这次还要多谢你啊,哪里哪里……没问题,到时候爷爷那里,我一定替你说项……呵呵……这是当然,好……下次我请……嗯,再见。”   第二十八章   毕业的那天,吴梓琪把几个人拉到她们常去的那家面点狠狠吃了一顿,任曦原来想把韩翊也带着,可吴梓琪拼死不让,“你要是有胆,就把你那颗嫩草挪来,让姐姐们好好蹂躏蹂躏,看看他经不经得起你的折腾。”   任曦被她一唬,再也不提了。   吴梓琪满意了,“这样就对了嘛,今天是咱们姐妹的散伙饭,Lady’s Night,让那些臭男人来干什么?扫兴嘛!”   任曦捍卫自家小嫩草的主权,“五子棋,你这是羡慕嫉妒恨,不带你这样哒。”   嗣音:“哎呀,你就体谅体谅五子棋那干涸的内心嘛,长时间的缺乏滋润是比较容易心理扭曲的。”   吴梓琪泪眼,“小亲亲,你……你居然……居然这样说人家,哇!人家不干啦!!”   何适拍拍她的肩,“五子棋啊,不是我们说你,那个项齐对你够可以啦,你家的服装店都可以改成花店了,你还不知足啊?”   吴梓琪暴怒了,“别跟我提那颗臭棋子,你们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棋啊谱啊的,他倒好,偏偏取个叫项齐的名字,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那你自己还不是叫五子棋,我看那个象棋和你简直是绝配。”任曦撇嘴。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五子棋只会玩飞行棋,我看啊,什么时候来个叫飞行棋的,她估计就巴巴的贴上去了。”嗣音在一旁指手画脚。   “你们!!你们!!!”吴梓琪的脸通红,不知是因为被人揭了老底,还是因为被人说中心事。   “好啦好啦,她自己的事就让她自己处理吧。不过有句话不得不说,那个项齐真的是值得珍惜,你可别犯傻。”何适提点到。   吴梓琪消音沉思去了。   嗣音对着何适耳语,“薄荷糖,你不厚道,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居然推姐妹入火坑。”   何适冤枉,“我哪儿有,你不也说项齐不错嘛?这怎么能叫火坑呢?”   嗣音不信,“你什么时候和Dean那么熟了?”   何适吱唔,“这叫眼缘,我一眼就觉得他人不错。”绝对不是因为Dean许诺过她好处的原因。   嗣音知道撬不开她的嘴,顿觉无趣。   ***************************************   在S&Y工作也有大半年了,但直到最近,嗣音和何适才从实习员工转为正式职员。   某天,嗣音、何适、Juicy和Nancy正在餐厅进行午餐,Juicy一副吞吞吐吐、又兴奋又纠结的样子,在嗣音看来就是三个字:有、八、卦!   “Juicy!你再这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别怪我去问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最难受,那就是明明有八卦要说,却被别人抢先了。   果然,Juicy的瞳孔一阵紧缩,慌不择口道:“别别别!!我说我说,那个,孙婧茹,你们都知道吧?”   三人点点头。   Juicy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你们知不知道她今天到总裁办公室,一呆就是两个小时。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潜台词就是:孤男寡女,黑灯瞎火,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   何适担忧的望了一眼嗣音,阻止Juicy继续开口,“Juicy!没事别乱嚼舌根!孙婧茹是CITY LADY系列的代言人,谈公事时间久一点很正常,不要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Juicy受伤,“Hess,没事这么凶干什么?大家都在说,而且孙婧茹跟总裁有暧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冲我嚷什么?难不成,你也对总裁有意思?”   何适甩她一个白眼,“我这是就事论事,你拿的是S&Y的工资,要是让别人听到你在背后讲总裁的绯闻,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Juicy吐吐舌头不说话了,Nancy突然凑了一句,“我好像记得总裁是有未婚妻的,当初新闻曝出来,轰动还不小呢。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嗣音的脑门流下一滴汗。   “唉哟~未婚妻怎么了?不还没婚呢嘛。再说了,像颜总这样有财有貌,还洁身自好的男人早绝种了,碰到一个还不抢疯了。我看啊,那个什么劳什子未婚妻估计是自知配不上颜总,知难而退了。”Juicy大大咧咧地说到。   何适又担忧的望着Juicy了,这倒霉孩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她说了,自求多福吧!   Nancy又添一把火,“说得倒也是,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是在外面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再说了,孙婧茹自身条件也不差。长得好,家世好,又是个女明星,带出去也有面子。我听说她老爸是孙氏实业的老总,和颜总也算门当户对,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一转身就真成我们老板娘了。”   何适已经不敢看嗣音的脸了,噢!太血腥,太暴力了!!   嗣音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不知是什么时候举箸不前,也不只是什么时候味如嚼蜡。这些话无疑是点燃她心里那根引线的导火索,出轨、背叛,这些是她对婚姻最深的恐惧,她不想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当然,明面上还得继续装下去,“咳,要是我没记错,颜总办公室是全透明、玻璃制的,他们要是想做点什么,总要拉窗帘吧。”   “那倒是哦。”Juicy皱眉,这么大的BUG她这么没发现。   “你怎么知道的?”问话的是Nancy。   “对啊,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Juicy恍然。   嗣音的脑门上又流下一滴汗,言多必失啊!“呃,我也是听其他同事说的。”   两人也不疑有他,又沉浸在总裁的花边新闻里了。   何适看着她,用眼神无声安慰。嗣音示意她放心,自己不断地做心理建设:信任,爱情需要信任,庸人自扰,一切都是庸人自扰。   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就是个庸人?   到了下班的时候,嗣音一个人坐地铁回家,在路上她又不断的鄙视自己,干嘛不敢见他,招桃花的又不是自己,宋嗣音,你真是个胆小鬼。   到了家,嗣音把包放下,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备好的菜,开始做饭。一边择菜,一边在心里默想:她绝不否认颜幕苏对她的爱,那为什么在听到他和孙婧茹单独在办公室里呆了两个小时后,心里不住的泛酸。难道自己自卑了?不会啊。爱情,真是个讨厌的东西!让人患得患失。   还在想,门锁有了响动。她赶紧收回思绪,颜幕苏的声音就传到了厨房,“阿音?你在吗?”   “在啊。”嗣音回话。   颜幕苏汲着拖鞋,走到厨房。就看见嗣音系着棕色围裙,站在流理台前,落日余晖透过磨砂玻璃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了层金光。他走过去,从背后拥紧她,在她耳边低声喃语,“今天怎么不等我就自己回来了?”语气抱怨。   “我怕您贵人事多,没空搭理我。”说完恨不得缝了自己的嘴,这活生生一副怨妇的口吻吗。   “哟!怎么了,吃枪药啦?火气这么大。跟我说说,是谁惹你了,我去教训他。”   嗣音把心一横,把菜一扔,索性扭过身子正对他,“今天孙婧茹是不是来找过你?”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直接。   果然,颜幕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吃醋了?”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   “怎么可能?”嗣音嗤笑一声,“别想偷换话题,说重点!”   “是,她是来找过我。不过是为了CITY LADY系列续约的事,反正过些日子你们也会知道,Elva和Jason再过两个月就要回纽约述职了,届时中级组和高级组总监的位置就会空缺,董事会打算借CITY LADY,在公司内公开征稿,所有中级组和高级组的设计师都可以角逐这两个位子。你也知道CITY LADY是S&Y近年来最看重的项目,其他董事觉得孙婧茹的形象很符合这个系列,所以想要和她继续签约,她今天来就是找我聊签约的事。怎么样,满意了?”   嗣音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到征稿一事上了,“你说公司要公开竞选中级组和高级组的总监?会不会太冒险?”   “也不光靠设计稿,还有高层领导的统一面试。怎么样,不吃醋了吧?”他实在很想看嗣音向他质问的情境,那会让他有种恶趣味的满足感   嗣音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想想刚才的行为真是掉价,顿生气恼,“怎么?我吃醋你很开心啊?”   “是很开心啊,那会让我有种被在乎的感觉。不过,你要是想名正言顺的占有我,不如……”他故意停顿一下。   嗣音猜到他写下来的话,心慌不已,“你可别瞎说,我没吃醋,就没!哼!今晚你做饭。”解下围裙,仓皇逃窜。   颜幕苏在后面啧啧叹气,看来求婚的事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不过该怎么求呢?这可愁坏他了。顺手系上围裙,继续做饭。   再回头看嗣音,她一路直冲上二楼自己房间,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喔!真是丢脸!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最后还是让他调戏了。埋怨一会儿,拿开被子,脸被闷得通红,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喵呜”声,扭头一看,不是仙人掌是谁?   她抱过仙人掌软绵绵的身子,细细地撸着毛,像是要理清自己的心,她对仙人掌说:“仙人掌,你说,我是不是想得太多啦?当初何适她们劝我不要瞻前顾后,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我照做了。可现在我面临的是终生大事,我能看清自己的心吗?”与其说是和猫对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仙人掌似懂非懂地歪着猫头,眼睛一翻一翻,嘴里“呜呜呜”的不知说着什么。嗣音好笑地亲亲它,自己真是傻了,仙人掌懂什么,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她肯定能点明自己的心意。   她不由一阵感伤。   *********************   CITY LADY公开征选的邮件在第二天午休时分发到了每个人的信箱里。众人兽血沸腾了,要知道设计总监这个位子没有七八年的努力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是熬到了那一天,没有特别背景和特殊建树,更是妄想。如今唾手可得的机会就在眼前,大家怎么能不激动、不兴奋呢?   嗣音还没通过高级组的考核,只能报名了中级组的比赛。她本想成为高级设计师后,再慢慢谋划进入S&Y核心区域的事,可现在这事一出,不得不打乱她全盘计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必须好好把握。   发送报名邮件的同时,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己情商低。为什么自己在感情以外的事能如此安之若素,而面对感情,她总是举棋不定。面对工作,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在最短时间、最快方法内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许是她无后顾之忧所致,万一失败、受挫,大不了重头再来,就像闯关游戏。可感情不是游戏,它无法NG,任何所作所为都能影响身处感情漩涡的两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每走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恐错了一步,满盘皆输。   她摇摇头,甩开纠缠自己的思绪。调整心态,专心比赛才是正题。   第二十九章   中级组共有15人,这次无一例外的全部报名了征稿赛。何适自然也在其中,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比赛性质尤为明显。两人自然站在了对手的位置,何适有点不适应,毕竟两人自从业开始,一直都是相互扶持。这次硝烟弥漫,不论谁输谁赢,对方都会受伤。不过嗣音并不担忧,高手过招才能提升自身素质,遇强则强,只要手段干净,她倒觉得这不失为一次磨砺的机会,她都有点亢奋了。   这次的主题就是CITY LADY,针对对象是消费能力较高的都市女性,设计部从报名者中以三比一的比例,挑选了五名中级设计师,嗣音和何适都入选了。高级设计师的人数太少,六位设计师可以直接进行评选。   因为孙婧茹是CITY LADY的代言人,所以这次比赛她也是评委。更甚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以她为原型进行创作。   CITY LADY新一季代言人发布会的当晚,S&Y在丽舍皇廷举行了隆重的记者招待会,事实上不仅是发布会,也是几位参赛者与孙婧茹近距离接触的自助酒会。   酒会当晚,孙婧茹一身黑色亮片鱼尾礼服站在颜幕苏身旁进行剪彩,凹凸有致的身材被亮片衬托的妩媚撩人,一双秋水剪瞳目光盈盈的看着旁边的西装笔挺、五官俊美的颜幕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情似水的眼神惹人遐思。   何适站在角落里,端着香槟,鄙夷的对身边的嗣音说,“你看那个孙婧茹,眼睛不停地放电,活像要吞了你家颜幕苏似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嗣音一口果汁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喷出来,“薄荷糖,不至于吧。只是宣传而已。”今天Nancy和Juicy都没来,何适才敢畅所欲言。   “你!你真是!诶~嗣音啊,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的人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三观不正的人多了去了。你做事有原则,不代表别人也有。颜幕苏的条件摆在那儿,有的是女人在墙外等着,哪怕是做小也甘愿。你可不能大意失荆州啊。”何适正色。   嗣音叹气,“我总不能把所有觊觎他的人都一一灭口吧?其实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端,把他放女人堆里,我都不怕。若他是虚情假意,就算是结婚都绑不住他。”   何适一听,眼睛亮了,“结婚?!他向你求婚啦?”   嗣音又呛了一口果汁,“没有,哪有这么快?你别瞎想!”   “什么叫快啊?你们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夫妻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长。要我说啊,快刀斩乱麻,早点给他个名分,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滚得远远地,只能对着肥肉流口水,馋死她们。”何适的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嗣音打了一个寒颤,心中默默替傅珞珉小盆友默哀三分钟。不过,“什么叫给他一个名分呐?”   何适看着不远处的韩哲,默然不语。   今天的场合,自然参加设计总监一职角逐的人都会来。嗣音一袭孔雀石绿抹胸长裙出现的时候,韩哲眼神中的小火花虽然一闪而逝,可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怨不得开场时,颜幕苏给自己发了短信,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韩哲近嗣音的身。其实他不说,自己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唉,她真是操心操肺的命啊!   酒会渐渐开始热络起来,颜幕苏正在跟其他几位部门主管交涉这次CITY LADY的主打趋势,孙婧茹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一旁作乖巧状。时不时地接受来自主管对她今天装扮的褒奖,她嘴角微抿,一手抚唇,笑的优雅。有时候,还会不经意的向颜幕苏稍稍倾靠。   何适的眼都看红了,跳脚的问嗣音,“嗣音!你看那个女人!还有没有点自觉,明知道你这个正牌未婚妻在这儿,还敢做出一副温良娴淑的样子。巴不得所有人都把他们两个看成一对,真是居心叵测!”   “冷静点,我这个正牌都不生气,你气什么?放心,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没看见幕苏的手一直插在裤袋里吗?要是他真的被她吸引,那他的手就应该放在她的腰上,或者牵了她的手,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笃定的口吻。   何适被她一说,开始研究起那个被几位高层重重包围的圈子来。   嗣音觉得自己今天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虽然她自己是那样宽慰何适的,可真当她看到那一幕,说不介意是假的。尤其是看到那个孙婧茹笑得那么娇俏,她就一阵无名火起,吃醋,果然是每个女人的本能。   端着果汁走到自助区,眼不见为净。正要拿盘子盛一点蔬菜沙拉,旁边就递过来一个盛着小羊排的盘子。她视线随着盘子上移,是韩哲。   “今天的场合光吃沙拉怎么够本,不吃白不吃。快拿着,刚才现烤的。”韩哲笑得温文   。   嗣音接过,“我也想吃啊,可你不觉得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士拿着羊排啃得过瘾,很不文雅吗?”她看着那块滋滋冒油的羊排,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瓦解。   韩哲想了一瞬,又把盘子端回去,拿起一旁的刀叉把羊排上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再切成小块。嗣音没等他切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叉子,把切好的肉塞进嘴里。嗯,嫩滑的口感,黑胡椒的香味,味美多汁啊。她的五脏庙总算恢复正常工作了。   “谢谢你啊,韩师兄。”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含糊道。   韩哲宠溺的看着她,正想开口,后面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嗓音,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在家怎么不见你这么喜欢吃羊肉,难道是这里做的特别好吃?”语气随和,但那其中不可忽视的寒意绝对是嗣音的错觉。   她僵硬的抬头,颜幕苏阴测测的视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口中的肉,活像是要把它夺出来喂仙人掌,尽管仙人掌从不吃肉。她费劲地吞下口中的肉,放下叉子,重新端起酒杯,笑得勉强,“我……我有点饿。”此时,她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有一根大理石圆柱挡着,虽然不算僻静,但也能挡住众人视线。   孙婧茹依旧挽着颜幕苏,只不过脸上的笑已经消失无踪,甚至有点发青,尤其是在听到颜幕苏说“家”这个字的时候。   韩哲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消失无踪,开口打破僵局,“怎么?Yvette不用陪几位高层吗?”自打韩哲进了高级组后,两人之间就直接以英文名字互称。   “Jonathan好像也很闲,我还没谢谢你替我照顾我的未婚妻呢?”他说着,抽出了被孙婧茹一直挽着的手,这件衣服看来不能要了。他走过去,搂着嗣音的腰,还掐了一下,嗣音的嘴角抽了一下,“看你吃的,嘴角沾了酱汁都不知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语气很是惆怅,嗣音听得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爆,刚想用舌头快速舔去酱汁,恰巧颜幕苏拿着手帕的手凑过来想替她擦拭。嗣音指天发誓,她绝对、没有、一点、想要碰到颜幕苏手指的想法,可老天爷不理她,当温软的舌头碰到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颜幕苏的身子也瞬间震了震,继续若无其事地替她擦拭,手指还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唇瓣,收回有些湿润的手指,抬头看向两位石化了的观众,还做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真是欠揍得很!嗣音咬牙的想。   孙婧茹不愧是一线女星,顷刻间已经恢复了原貌,还笑得大方温和,“宋小姐真是可爱。”   可爱?!!嗣音惊悚,自打她出生开始,还没人说过她可爱呢!这位女演员的眼神不怎么好嘛。   眼神不好的孙婧茹也有点撑不下去了,僵笑着打了招呼,端着酒杯走入会场,又和别人寒暄起来。   韩哲和颜幕苏一番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彼此传递的消息中都无声透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不知是不是今天穿的有点少的缘故,嗣音无缘由的感到一阵寒气,从头顶上方,呈圆弧形直照而下。她不禁抖了一抖。   颜幕苏察觉后,放下酒杯,从身上脱下西装,套在嗣音身上。整套动作娴熟流畅,仿佛做过无数遍。韩哲也收回了视线,对着嗣音淡淡一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举了举酒杯,转身离开。   距离他们两根圆柱的何适看了,不禁摇头叹气,“真是只闻旧人笑,不听新人哭啊。”   颜幕苏自韩哲走后,不发一语,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低气压呈放射性散开,连那块骨肉分离的小羊排都不禁瑟瑟发抖。嗣音扯扯他的袖子,“我们先走吧,呃,我饿了。”   颜幕苏终于低头看她了,“饿了不是有羊排吗?我看你吃的很过瘾啊?”   嗣音决定以后再也不吃羊排了,啊不,连羊肉都不吃了,“我觉得还是你做的鸡蛋面好吃。”这话不假,颜幕苏做的鸡蛋面是用老母鸡吊得汤,连味精都不用加。   他一听这话,果然很受用,气虽没消,但脸色好了不少,用手指轻抚她的后脖颈,在她耳边吐着温润的气息,“以后给我离那个韩哲远一点,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轻举妄动,别忘了,我知道你的户口簿,藏在哪儿。”嗣音又是一抖,她从家里要出来的户口簿,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还没等她想明白,颜幕苏搂着她向偏门离开,“走吧,回家给你做鸡蛋面。”   “唉!让我跟何适说一声。”嗣音被拖着走。   “她看见了,就在你五点钟方向。”颜幕苏头也不回的说道。   嗣音回头一看,果然,何适正挥着小手,向他们告别。薄荷糖!!!嗣音在心里怒吼。   卖友求荣的薄荷糖小妹妹看到小白兔被大灰狼叼走,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给在不远处的项齐发了条短信:报告!目标人物已顺利撤退,且成功带走猎物。报告完毕!   须尹,回复到了:收到!做得很好,望继续努力,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任务。   何适看着短信,皱起了眉:嗣音好卖,五子棋这么卖啊?   另一头,众人都在疑惑,怎么颜总不见了?项齐满面感慨,“总裁为了公司克尽己任,费尽心力,刚才忽感不适,回家先休息去了。”众人齐感慨。   费尽心力的总裁驱车在公路上,看着身旁昏昏欲睡小女人,深感自己必须加快进度了。刚才看着韩哲替嗣音切羊排,他居然有种想拿刀子捅了韩哲的欲望,自己的占有欲一天比一天重了,他都怕自己有一天会拿福尔马林把嗣音泡成标本,放在自己身边,省的惹人觊觎。不,绝不可以,嗣音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抢走。   ***************************************************   嗣音坐在二楼工作室内,对着空白画纸发呆。难道是江郎才尽?哦不,那太可怕了!她第一次对着白纸一点灵感都没有,连一笔都画不出来。她只要一想到是孙婧茹穿着这身衣服,她就止不住的晕乎。   “怎么了?今天一上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饭都不吃。”颜幕苏从门口进来,双手撑在她身后。   “唉哟~”嗣音哀叹一声,身体向后倒,靠在颜幕苏肩膀上,说道:“我居然想不出要画什么?我抑郁了~”   颜幕苏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平时你吃饭吃到一半都会兴冲冲地拿笔记下自己想到的样式。今天居然画不出来?一笔都画不出?”   不说还好,一说嗣音都快哭了,“可不嘛!完全想不出。”   “好好好,别急别急。嗯,这样,我带你去坐摩天轮,找灵感,怎么样?”嗣音有烦恼的时候,一般都会去坐摩天轮,她说这样可以把烦恼扔给老天爷,而且一坐就是一天。   “也行,反正想不出来。走吧。”换了衣服,和颜幕苏驾车到S市规模最大的游乐场,这里的摩天轮是全是最高最大的。嗣音果然如幕苏所料,在上边不停地转圈,一直到华灯初上才下来。下来时,她已经有了具体想法。   第三十章   什么是都市女性?都市女性该穿什么?怎么穿才能在一众白领丽人前抬头挺胸?   这个范围太大,很难把握。嗣音在摩天轮上转悠了半天,决定用宽脚裤做主打。穿裙子做事多有不便,裤子又太过拘谨,介于两者之间的宽脚裤宽松之余又格外方便。豆沙绿薄纱织花的面料在夏末秋初又显清凉。裤腰用古罗马系带式作装饰,侧线处有隐形拉链。   上衣是白色冰丝衬衣,镶不规则几何滚边,背线处有褶皱。   外套一件驼色羊皮小马甲,对襟有手绘橄榄枝。   下面是同材质的细带凉鞋。   嗣音一个人在工作室鼓捣半个月,每次灵感将将枯竭之际,就把电脑里那张被P的不成人形的孙婧茹美照调出来,顿时,思如泉涌。   她不得不感叹,“原来,是佛是魔,只在一颗媒婆痣之间。”她看着那张足以叫人三天吃不下饭的照片,真正领悟了难怪何适刚开始对着那个娘娘腔丑男,灵感可以爆发到史无前例,果然恶心能刺激大脑。   “阿音,都弄得差不多了吗?刚才那位傅先生给我打电话……”颜幕苏进来是想告诉她傅珞珉的事,可一见到嗣音笔记本里那张照片,顿时止了话头。天呐!太恶心了,斗鸡眼、大蒜鼻、香肠嘴,最关键的还有那颗堪比苍蝇的三八痣,多看一眼都怕做恶梦。   嗣音没察觉,还在为他刚才的话惊讶,“傅先生?傅珞珉回来啦?”   “阿音,你受什么刺激了?看那种东西做什么,快关了!”他站在三米开外,颤抖着声音不敢看屏幕。   嗣音依言把笔记本合上,看来他的承受能力还需加强,“你刚刚说什么,傅珞珉怎么了?”   颜幕苏平复额头上不断跳动的青筋,想起刚才的话题,“哦,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明天就会到S市,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报到。”   “那你怎么说的?”嗣音屏息以待。   “我说随时可以。”   “他有没有说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回来的?”   “这他倒没说。他只是问我艺术总监这个位置还需不需要他,我说随时欢迎,他就说明天就会回来。”他据实以告。   嗣音暗叹,薄荷糖,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去如何就看你的了。   “阿音?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你来看看我这次的作品怎么样?”她把人体模特推到他面前。   颜幕苏赞赏地点点头,“虽然没有你上次设计展的好,不过也不错了。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我也觉得还差点什么。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模特的头发染成酒红色,再在侧面挑几缕编成辫子,最后在脑后扎成马尾,是不是会好一点?”   颜幕苏欣然同意。岔开话题,“阿音,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去买。”   嗣音因为作品完成,心情大好,决定……叫外卖!   两人端着外卖的泰国菜,坐在客厅沙发看碟片,仙人掌蹲在一旁吸溜着颜幕苏特地买给它的冬阴功汤,一张猫脸愁眉苦脸的看着盘子里的明虾,唉~算了,没鱼,虾也好。   家庭影院里放的是老片子《闻香识女人》,当史法兰中校随着悠扬的音乐,与Donna一起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一曲探戈,撩人的舞姿,欲拒还迎的姿态。让嗣音深深着迷,手里的勺子久举不落。   “今天又是什么主题?生命的价值与尊严的体现?”颜幕苏调侃。   “没什么主题,就是想听这首曲子了。”嗣音陶醉在糅杂了委婉与激荡,却又要命的融洽中。   “噢?”颜幕苏似乎已经习惯了嗣音每次看戏都会探索人生哲理的癖好,“就为一首曲子?《Por Una Cabeza》?我记得这是你当年最喜欢拉的曲子。”   “什么叫当年?我现在也很喜欢。那种结合了慵懒与激昂的调调,才是高贵的真正体现。要不然,我现在就拉给你听?”反正楼下的书房里也有大提琴。   “不用了,又要擦琴、又要调弦的,麻烦。”   “你直接说我手生不就得了,也是,几年不碰了,我还真有点忘了。”嗣音看着手心感慨。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首曲子不适合我们俩。一步之遥,我不要怅然若失,我要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一点缝隙都不留。”说着,搂紧她的腰,紧紧贴着。   嗣音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汤都差点洒出来,“你先放开点,这样我怎么吃饭?”   颜幕苏一听来劲儿了,“那我喂你。”按住她的手,抢过她手中的调羹,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嗣音无奈,只能任他一勺勺喂自己吃完了饭。   一旁的仙人掌不乐意了,“喵呜喵呜”叫个不停,颜幕苏一个眼刀甩过去,它立刻低头,乖乖喝汤。   嗣音绝倒,果然有奶便是娘吗?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S&Y已经有传言说,今天会有新的艺术总监到任。嗣音彼时正在为参赛的衣服做最后修整,听到后,立刻招来在一旁整理布料的Juicy,嘱咐道:“你去外面打听看看,新来的艺术总监什么时候到?”   Juicy想不到平时这么正经的Silvia也会打听八卦,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忙不迭溜出工作间打探情报。嗣音见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先去了茶水间,在泡茶的档口,听到外间有人窃窃私语。   同事A:“唉,你听说了么?这次新来的艺术总监是总裁从美国请来的。”   同事B:“可那位总监不是从伯明翰大学毕业的吗?”   同事A:“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总裁的女朋友在一家博物馆里相中他的,总裁一听,当场就拍板,就他了!”   嗣音黑线,什么叫在博物馆里相中,还木乃伊呢!可后面的话让她大惊失色。   同事B:“什么!!!总裁有女朋友?!你没听错吧?”   同事A:“怎么可能错?我是听客户部的Lily说的,Lily是听财务部的东子说的,东子是听总裁助理Dean说的,你说怎么可能错?”   Dean!!嗣音在心中怒吼。   同事B:“啊?那我岂不是没戏了?”   同事A嗤笑一声,“就算人家没女朋友也没你事啊,总裁的身家样貌摆在那儿,据说他祖辈是扛着红旗打过江山的,爷爷是Z省教育厅一把手,后来荣休以后,就接手了儿子的产业,把公司连根带土地搬到了国外,这才有今天S&S的风光。像这样的高富帅,你以为有你的份儿吗?别的先不说,就说那个孙婧茹,那次来不是在总裁办公室磨蹭半天,她的情况也不差啊,我看呐,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女朋友,是危险喽。”   同事B已经从被打击的伤痛中恢复过来,“那倒是,你说她放着这么大一颗金元宝不好好守着,任由其他女人垂涎,不是傻子嘛?”   同事A:“就是说啊。”   ……   傻了的嗣音已经无心去想她们在说什么了,常言道,洗手间是流言滋生的温床,怎么现在连茶水间都概莫能外了,不过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要提醒颜幕苏不能让傅珞珉把她供出来呢?真是见鬼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大意是交代颜幕苏不能让傅珞珉说出她的身份。信息一会就回了,颜幕苏说早有准备。她一颗心才算放下,看着手机屏幕,想起另一件事。   Dean!!你个长舌夫!!   回到工作间,Juicy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后,就凑近她的耳朵低语,“刚才我去楼下大堂溜达了一圈,看见总裁助理迎了一位年轻男子进来,长得眉清目秀,斯文有礼,应该就是新来的艺术总监。”   嗣音闭眸想了一会儿,问道:“Hess呢?她在哪里?”   “Hess?”Juicy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提起何适干什么,不过还是如实汇报,“她今天刚来就去材料室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嗣音又说道:“等她出来后,你就跟她说,新来的艺术总监要见她,让她上去。”看Juicy有要问的趋势,又抢先道:“不准多问。按我说的去做。快去。”   Juicy只能瘪着嘴巴,不甘不愿的去了。   她们现在所处的办公室在25楼,而各总监所处的办公区域,是34楼。凌驾于其他部门的主管办公室,真正体现了S&Y是设计当道。总监的职务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嗣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等着何适来找自己。   却说另一头,何适听了Juicy穿来嗣音的话,一阵迷茫,艺术总监找自己做什么?难道自己犯错了?   她不敢耽搁,搭了电梯上去,找到艺术总监办公室,轻轻叩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话。   何适听见后不敢置信,这声音?!仓皇打开门,脚步都有些踉跄。里面的人看到何适也惊讶地站起来,随即轻笑一声,走过来把她揽在怀里,见她没动静,不由担忧地问,“小适,你没事吧?”   何适的眼都有些红了,抓着他的衣袖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会在这里?干嘛不跟我说一声?”   她连珠炮似的问,他都不知该回答哪句,不过他起码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关上办公室的门,把她带到里间,跟她说了在美国遇见一位中国小姐,邀请自己加盟S&Y的事,不过颜幕苏特地交代过要是以后在公司里遇见那位小姐,要装作不认识。倒是何适为什么也会在这儿,让他很惊讶,不过惊讶过后,就是深深的惊喜。   聪明如何适,早就猜到是嗣音牵的线,她问傅珞珉,“邀请你的是不是一位姓宋的小姐?”   傅珞珉疑惑,“你怎么知道?”   果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也知道你的存在。估计是她在国外看见你,就想要给我个惊喜。”何适的心情已经平复,转而涌起深深的感激。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要谢谢她了。怪不得一年前,她反复跟我说不能反悔,我还纳闷呢?”傅珞珉恍然。   和他叙旧一会儿,约好下班后一起吃饭,何适就匆匆离开了。回到25楼,看到嗣音站在窗前,那架势显然是等自己。她走过去勾住她的肩,发自肺腑的说一声,“嗣音,谢谢。”   嗣音转过身,好笑的说,“谢我做什么,就算我不插手,他回国后也会来找你,我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倒是你,我能做的都做了,后续如何,全看你的了。”   何适点头。   嗣音忽的想到一事,暧昧地觑着她,“现在,你的那位,也在楼上了。到时候,要偷情可要当心点哟。”   何适锤她。   *******************   比赛时间迫在眉睫,中级组、高级组这几天的气氛剑拔弩张,大家都在尽力一搏。不过值得赞誉的是,尽管竞争如此激烈,恶性事件倒没有出现。嗣音不由欣慰,这样,是输是赢,她都欣然接受,起码她努力过、争取过。   第三十一章   这是嗣音第二次来到S&Y的35楼,每次她都不得不怀疑这里是不是有《HARRY POTTER》里的家养小精灵,总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将这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装点一新。坐在台下左侧的椅子上,她把视线聚焦在对面一排的评审席,共有十人,其中九人是S&Y的高级主管,外加孙婧茹,今天的她一身简装,倒颇有几分都市白领的味道。大家都把目光投放到面前的T台上,嗣音也定下心神,看着台上。   今天T台不似上次的U型,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白布高台,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全部要靠衣服自身的魅力来征服评委,嗣音有些紧张。   何适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不断的做着深呼吸。嗣音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急什么?好歹你家的傅珞珉也在评委席上,怎么着也得给你放点水吧?不像我,头上没人,气短三分。唉~”   “放屁!你的那位是幕后大老板,谁的后门都没有你这扇门宽!”   嗣音一滞,乖乖,这孩子,紧张得都爆粗口了,“可今天那扇门没开啊?所以我是清白的。”颜幕苏今天坐在评审席一侧,并没有评分的权利。当然,这是嗣音要求的。   何适明显不信,“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开,或者不开,门就在这里,随时开启。你潜,或者不潜,他就在那里,随地等你。”   “潜什么?”   “规则。”   嗣音默-_-   按抽签,高级组的评比在前面。都是一众经过优胜劣汰比拼的精英,自身风格都很成熟,也很难说谁胜谁负,只能从服装细节挑刺。   营销部的会嫌成本太高,客户部的会说没有市场,就连人事部的都可以说,你这个人平时做人太失败。总之一句话,鸡蛋里头挑鸡毛。   六个高级组的设计师坐立不安,一双双眼睛牢牢地盯着评审手里的写字板,活像是要盯出个洞。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Dean接过各个主管手里的评价,从而汇总。公司还特地从会计部临时拉了两个壮丁做记录。   纸张翻飞的声音充斥耳鸣,空气都仿佛稀薄了。在众人窒息前的那一刻,Dean捧着结果到了台中央,“评选结果是……Jonathan.Han,以91分的高分位居榜首,即日起,他将获得S&Y高级组设计总监的职位,后续事宜待到比赛结束后,由相关人员与他洽谈。”   他一宣布完,台下立刻报以热烈掌声,韩哲的设计向来稳扎稳打,坐到这个位置也算名副其实,更重要的是他的综合能力是六人中最好的,包括家庭背景。   “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有保障了。”何适凑到嗣音耳边说道。   嗣音默默点头,就算她和何适谁都没捞着中级组的总监,可只要韩哲当上了高级组的总监,那她们以后升高级设计师就指日可待了。   韩哲自然是喜不自禁,一张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他先拥抱了身旁侧过来拥抱他的同事,出乎众人意料的,又站起来,走到嗣音身边,俯身拥抱了她。嗣音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傻愣愣的任由他抱了抱自己后,又轻快的走开。   众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暧昧不明的笑意,是人都知道Jonathan对这个师妹向来是照顾有加,要说没几分关系,他们还真不信。   嗣音直觉地低下头,不敢看颜幕苏的脸色,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准的让人蛋疼。颜幕苏本就对情敌上位一事颇有不满,可谁让他是老总呢,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他肯定会被嗣音嘲笑。可要是看到情敌当众拥抱了自己的心上人后,还一副嚣张狂妄的姿态,他要再容忍,他就不是男人!!   Dean连忙赶到颜幕苏的身边,手安安制住他,低声咕哝,“Yvette,冷静啊!!谋定而后动,才是上策!”天晓得,他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样逾矩的事。   颜幕苏深吸一口气,自鼻腔转入肺腑,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他忍!   几位主管有些是知道嗣音身份的,看到自己老板那一副被戴了“绿帽子”的乌龟相,大气都不敢出,深怕撩了乌龟毛。   比赛继续进行。   嗣音的作品被安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前面一个是何适。何适的主色调是黑白,不规则渐变的布料剪裁简洁,用红色高跟鞋和红色腰带点亮了整件衣服的感观。是上等的佳作。   但若是比起嗣音的效果还是略逊一筹,豆沙绿和驼色都属于偏冷的色调,整件衣服又是轻薄的材质,整体上给人一种素雅淡然的美感,可却难免有些懒散。但再加上酒红编发马尾,又增添了几分野性,视觉冲击感一路飙升。   众人一路看下来,心中都有数了。傅珞珉一边打分数的同时,一边暗自思量,女友和女友的朋友都不能得罪,看来结果很明显,不过这样也不错,他又多了个可以安慰女友的理由,到时候哪怕是自动献身他都无所谓,他乐滋滋地打着小九九。   五人全都展示完毕,Dean照旧跑去汇总。他本是无意看着两名会计部的同事在算着分,可越看,脸色越差,等他看到结果出来,他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他的助理生涯就要在今天终结了吗?他悲催的想。   磨磨蹭蹭地上了台,结巴的说道:“中级组……总……总监,由……由Hess.He担……担任。”   “啊?”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止一个人,众人都在交头接耳。   “怎么可能?明明Silvia的要好得多。”   “可是Hess的也不差啊?”   “但两相比较,还是Silvia的要好一点吧?”   “……”   大家的讨论声把整个会场弄得瓮声四起。何适不可置信地盯着台上,“不会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的更具创意性,怎么会?”   就在众人讨论之际,颜幕苏上台,一把夺过Dean手中的详细记录,草草浏览后,他抿嘴不语,直接下台走到孙婧茹的面前,语气冷凝道:“孙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都把视线投向孙婧茹,她脸色平常,仿佛看不见颜幕苏的怒气和众人的疑虑。一旁的执行总监Richard,拿起桌上的表格,看一眼后,惊呼道:“0分?这、这……这简直难以置信!?”   众人又都哗然了,有好事者前去翻了下记录,Hess的总分是90分,Silvia是89分,但孙婧茹给她打的是0分,就是说只要她给一分,她们俩就是持平。   何适担忧的望了一眼嗣音,不知为何,她有种淡淡的愧疚。嗣音平静的回望她,“没事,这件事不管你的事。是我和她的问题。成王败寇,我输得起。”要说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孙婧茹身上,她不敢相信,孙婧茹敢当众给她使绊子。   孙婧茹理智开口,“我给她0分,自是有我的理由。她的衣服,整体看上去确实是不错,可要是没了发型的相助,那效果就是大打折扣。别人买衣服,不会连头发一起买,就算有假发套,可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接受穿一件衣服,还要戴上相应的假发吗?况且,我既然坐在了评审席,就有评分的权力,颜总的质问未免不太尊重我。”颜幕苏被她噎得没话说。   嗣音不得不承认她这段话,确实有理有据,让人无法辩驳。可若她真没一丝私心,她还真不信,不过依现在的情形,只有让她把这个亏吃下去,才会对她有利,“孙小姐的话确实有道理,我甘拜下风。”   颜幕苏望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以退为进,看了一眼Richard,示意他扳回局面。Richard到底在执行总监这个高位上呆了这么长时间,看人眼色向来是看家本事,略微思索一番,道:“虽然Silvia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但她毕竟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纰漏。我决定,从明日起,将Silvia调来我的手下,严加看管,不容许她再犯相同的错误。”嗣音眼睛一亮,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Richard的话还没说完,“另外,Silvia今日的表现确实不错,赏罚不能互抵,我提议,将Silvia破格提升为高级设计师,以资勉励。Yvette,你看怎么样?”   颜幕苏当然没问题,Richard果然是一个得利的助手,让他回美国总部还有点舍不得呢。   情况峰回路转,嗣音一下子变成了最大受益者。高级设计师、执行总监助手,哪一样都比中级组总监诱人得多,她要好好感谢孙婧茹的无心插柳了。   孙婧茹确实没想到Richard居然能横插一杠,实在是哑巴吃黄连。原本她已经放弃对颜幕苏的想法,可最近从父亲那里打探到,宋嗣音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千金,她的心又痒痒了,就算是搏一次又如何,不成功又不用成仁。   韩哲、何适都安了心。   傅珞珉就不怎么开心了,原来的小算盘打错了,计划一下子乱了。虽然他还是可以替女友祝贺,但效果肯定不如安慰嘛,只听说过趁人之“慰”的,没听说过趁人之喜的呀?   曲终人散场,35楼的闹剧落下帷幕,楼下的观众乐疯了。有人说,Richard肯定对Silvia有所想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也有人说,Silvia不过是总裁和孙婧茹小打小闹的牺牲品,流言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但,终归是流言,入不得厅堂,下不了厨房。   嗣音正在厨房里慢慢调着精心煨制的罗宋汤,脚不自觉的打着拍子,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有多欢乐。哎~世界果然很美好,连番茄都很香嘛!   颜幕苏坐在客厅沙发里,听着她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唱什么,心里的苦闷还无处发泄呢。凭什么都是被人摆了一道,她倒可以在厨房里在乐呵呵地做饭,自己却要在这儿吃干醋。真是没天理!   等到开饭,他喝了一口罗宋汤,不得不承认,真的好酸……o(>_<)o ……   第三十二章   作为Richard的助手,嗣音理所当然的搬到了34楼。与其说是为了纠正她的错误,还不如说是为了颜幕苏那不可告人的私心。自从嗣音做了执行总监助手后,Richard总是拿些无关紧要的文件让她去给总裁。嗣音就算知道他们两个打得什么主意,也不能公然说不。   “Silvia?”Juicy站在电梯前,疑惑地看向她,“你没事吧?我今天已经第五次看到你去36楼咧?”难道公司出事了?!   “呵呵~没事没事。”嗣音虚弱一笑,她看着手里前年的年度预算,心里一阵无力,“最近怎么样?Hess那里还轻松吧?”Juicy后来被何适直接提到了总监助理的位置。   “轻松啊,就是太轻松了!我现在都不能看别人设计了,Hess老把我打发去复印文件。我最近都快闲出病了。”Juicy一提起Hess,就止不住的抱怨。   嗣音深深理解何适的动机,宁愿白给她开工资,都比让她工作的强。   电梯“叮”一声到了,嗣音刚打算踏进去,又顿了脚步。孙婧茹也在里面,和她一起的还有前台Cindy。   “咦?Silvia你不进来么?”Juicy的声音让她回神。   “喔,进来。”嗣音朝诸人淡淡一笑,走了进去。   “夫……额不是……Silvia?你去给总裁送文件么?”Cindy的眼中燃烧着八卦的火花。   嗣音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一向自来熟的Juicy插嘴,“可不是嘛!我都已经第六次看见她去了,总裁真的好忙哦!”   耶?刚刚不是还第五次的吗?怎么又涨了一次?嗣音无语。   果然,Cindy的瞳孔一阵放大,看得嗣音一阵心悸,她就不怕眼球脱眶嘛?   “宋小姐最近工作还习惯吗?”出声的是孙婧茹。   “托您的福,万事顺利。”嗣音回道。不知为何,她的语气让她很不喜欢。   Juicy和Cindy发觉气氛不对劲,都识相地闭口不谈。   孙婧茹娇柔一笑,“宋小姐可是还在怪我上次比赛的事,我可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说些真心话罢了。”   “孙小姐言之有理,我在整体方面确实出了纰漏,还要多谢孙小姐指点迷津。以后我一定会考虑得更全面。”今天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孙婧茹又是一笑。直笑得嗣音发颤。   电梯终于到了,四人鱼贯而出。Juicy半路去了3号会议室,留下三人一起到了颜幕苏的办公室外。门外的Dean刹见三人有点怔楞,直到Cindy提醒,“项助理,孙小姐是来找颜总谈事的,我给你打电话不通,只能直接把她带上来了。”   嗣音无意瞟了Dean一眼,Dean抖了一抖,忙掏出手机查看,靠!居然没电了!?Dean心中暗骂。陪着笑脸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手机……手机没电了,那、那快请进,快请进。”他抬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颜幕苏的声音,“请进。”   孙婧茹当先进去,Cindy跟在后面,嗣音垫中间,Dean断后。   颜幕苏一抬头,表情变了几变,似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进来的样子。   Dean打破僵局,“Yvette,孙小姐是来找你谈事的。”   “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话明显是对Dean和Cindy说得,两人依言出去。   孙婧茹径自坐到办公桌前。嗣音把报表放在他的桌上,“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我还有事要跟你说,你……你先去休息室等我。”颜幕苏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想把她留下。   嗣音原本不想留下来,她一向习惯于逃避尴尬,可既然他这样说了,她只能转身去了休息室。期间她一直没看孙婧茹的脸色,若是她看了,她就会发现她的眉峰动了几下。   嗣音走进休息室,纠结再三,还是顺手关上了门,她可不是这么没风度。随手挑了一本时尚杂志,坐在靠近阳台的老藤摇椅上翻看起来。这把椅子还是嗣音偶尔翻了本风水命理的书,学着里面的阴阳五行、乾坤八卦给他摆的,天干地支实在是博大精深呐!   摇的过程中,眼神扫到了茶几上的龟背竹盆景。又联想到了某天,她在看一本古代纪传体小说,里面节选了东坡先生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他立刻就说,“那还不简单,你等着。”   结果,当天下午,他居然捧了一盆龟背竹盆景回来。嗣音笑,“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要竹子吗?”   “这是龟背竹!?”   “龟背竹也是竹子啊,苍蝇再小它也是肉嘛!”   “那你能把苍蝇当肉吃吗?”   他立刻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后来,他就把盆景放在了公司的休息室,嗣音再也没见过。她坐在摇椅上看着盆景,心里充满安详,还有一丝挥霍的罪恶感。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知不觉的,她居然摇着摇着睡着了。醒来后,天都黑了,她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却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毛巾毯,想来是颜幕苏替她盖上的。环视一圈,黑漆漆的房间没有其他人。只有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几丝微光,她踮着脚,放轻脚步,慢慢转动门把手。   就看见,颜幕苏坐在办公椅上,伏案速写。他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侧面,峻廷的鼻子刀刻的腮角,似有若无的抿唇,端的是眉目如画、丰神俊朗。是谁说的,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好看,嗣音绝对赞同,她都看痴了。   仿佛感应到什么,颜幕苏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身上还披着毯子。连忙起身朝她走来,“怎么醒了也不叫我?冷吗?这样睡容易感冒,下次要睡去床上睡,省得生病。干嘛傻乎乎的不说话?做恶梦了?”他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嗣音觉得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了句什么。颜幕苏听见了,几声闷笑从胸腔传出,双臂收紧搂住她的腰,把她紧紧贴向自己。   嗣音说的是,“有你嘛。”   有你在,怕什么。   “Richard没说什么吧?”她可是翘了一个下午的班?   “我跟他说过了,你身体不舒服,在我这里休息。”   “这样不太好吧?”仗势欺人是不对的。   “那有什么关系?他敢说什么吗?”   不敢!绝对不敢!!   “晚上想吃什么?”颜幕苏一边说着,一边理着桌子上的文件。原本是明天的工作,可看她睡得这么熟,不忍心叫醒,干脆一边工作一边等着。   “嗯,鸡蛋面。”   “又吃鸡蛋面?”营养不均衡啊?   “嗯,鸡蛋面。”   “那好吧,鸡蛋面。”关了台灯,拿过外套,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办公室。整座大楼里空无人烟,踢踏的脚步声伴着喃喃细语声,和煦而温馨。走出大楼,一阵冷风吹来,颜幕苏习惯性的拿起臂弯里的外套,套在嗣音身上。带着他独有的香气,绿茶薄荷,说不出的宜人温暖。嗣音也是在搬到他家后才知道,他习惯在工作的时候,在案台上熏绿茶熏香,还要点上点薄荷膏,久而久之,他所有的衣服都沾上了这股味道。连带着她在工作室忙碌的时候,也会点上他特制的熏香,她喜欢这股味道。   *******************************************   有新人上位,两位前总监自然要回美述职腾位置。时近年关,S&Y打算在公司尾牙上为Elva和Jason践行,他们两人自然是主角。所以主角说想要中式餐会,配角焉有不从之理。他们的原话是,“到了美国,再想吃到正宗的中餐可就难了,就算花大价钱去吃,也没有那种氛围。”   众人乐得白吃一顿。   今年过年嗣音想让颜幕苏回美国陪颜爷爷,毕竟去年他就没回去,“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去外公家过年。他们都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找个时间回去。”   “可我还是想留下来陪你,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外公家住个几天,你再陪我去美国和爷爷住几天?”   “那多麻烦,况且我想多陪陪外公,到时候颜爷爷那里也待不了几天。好啦好啦,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给我外公他们看看还不行吗?”   最终目的被戳破,他其实就是想见见嗣音的家人,不是以邻居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未婚夫的身份见家长,“那、那你的意思是答……答应……和……和我在一起了?”他激动的都口吃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我的意思是……是……你答应和……和我结……结婚了?!”   “呃,这个,我还要再想想……”嗣音故意拖长声音。   颜幕苏大喜,嗣音能说想想,就是说□不离十了。他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你怎么啦?鬼附身呐?”   颜幕苏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我在想,要用什么样的戒指求婚,你才会答应我。嗣音,你喜欢什么样?是钻石的?还是其他宝石?你的品位和别人不一样,向来喜欢特立独行,我得好好想想。”他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嗣音无奈。   到了送颜幕苏上飞机的日子,嗣音比往常起得更早。给他做好早饭,两人吃好,去了机场。在大厅里,颜幕苏搂着她不肯放,嗣音催促再三,他才罢休。   “睡觉不要蹬被子,要按时吃饭,还有……”颜幕苏不厌其烦的再三嘱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赶不上就不去了,阿音,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他开始耍无赖。   “不许出尔反尔!”嗣音严厉指责。   颜幕苏只能乖乖地进候机室,他看着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心里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回来了。   若是他能未卜先知,知道之后发生的事,当时的他一定宁愿把飞机炸了,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嗣音。   第三十三章   颜幕苏回到颜家别墅的时候,颜老正在客厅里布置刚从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见他一个人进来,脱口而出道:“你回来干什么?”   颜幕苏皲裂,“爷爷,我回来陪你过年啊。”   颜老皱眉,“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回来干什么?!我的嗣音呐?!”   颜幕苏叹气,“阿音要陪她外公过年,今年就不回来了。”   颜老戚戚然,“那你回来干什么?”   怎么又绕回去了?颜幕苏头大,“我来陪您啊!”   “谁要你这个臭小子陪啊?!你不好好跟她呆在一起培养感情,陪我干什么?!快点给我滚!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尽孝。”颜老大怒。   “爷爷,飞来飞去很累的,过几天再说吧,不然嗣音还以为我骗她呢。再说了,你以为我想回来啊,还不是嗣音逼得吗?!我容易吗我?”颜幕苏感叹做男人真难,做个听女友话的好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颜老不理他,径自回屋了。   留下颜幕苏一人感叹自己就是那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菜,没人疼啊!   在曼哈顿逗留了五天,期间也只是在中央公园和大都会来回徘徊,感受着嗣音当初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却发现相思犹如跗骨之蛆,噬得他魂不附体。   路过古董首饰店的时候,心念突起,打了个电话给一位瑞士友人,“Hi?This is Yvette.YeahI want to……”挂了电话,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嗣音。   回国的那天,他特意没打电话给嗣音,想给她个惊喜。到家后,却发现嗣音不在,只有仙人掌独自躲在厨房里偷吃冷鱼,见他进来吓了一跳,好像做坏事被发现。   颜幕苏没空理它,估计嗣音还在她外公家,拨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嗣音的小舅妈,“嗣音?不在啊,今年过年她没回来,我还以为她跟你去美国了呢?她表哥前些日子忙着准备结婚,我都还没顾得上给她打个电话呢?她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找她朋友去了吧。嗯……我知道……嗯,再见,小舅妈。”颜幕苏匆匆挂了电话,心里突然有点慌,嗣音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不见的,他又给何适他们打了电话,得到的回答都是嗣音没跟他们联系过。   他面罩寒霜,心里却是恐慌泛滥。不停地思索嗣音会去哪儿,可脑子越想越乱,纠结缠绕如乱麻。看到仙人掌滴溜溜转的眼珠,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劈手夺过车钥匙跨门而出,连门都来不及关。   驱车来到S市西边的奉先园,脚步慌乱地穿绕在一片片黑白石碑中,终于……在宋母的墓前,看到了那一抹淡色身影。霎时,满腔心慌意乱烟消云散,脑中突然蹦出一句,“幸好,幸好她还在。”   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干嘛不声不响的到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嗣音没说话。   他把她扳过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阿音?!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嗣音用手背胡乱擦擦眼泪,牵强一笑,“没事,我……我只是,有点想我妈了。”   颜幕苏直觉她有事瞒着他,却不敢深究,“那我们先走吧,下次要来跟我说一声,我陪你。不准再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知道了吗?”   嗣音点点头。   颜幕苏牵过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冰凉,用力揉搓也暖不了几分,干脆捂在怀里,单手搂过她的腰,慢慢朝园外走去。   颜幕苏一路絮絮叨叨地说她不负责任,任性妄为。   嗣音默默听着,一双眼睛目无焦点,愣愣地看着前方某一点,心中似是有大石压着,无法喘息。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家里,嗣音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剩下颜幕苏一人站在门外,像个无头苍蝇转来转去,她到底是怎么了,让一向对她了如指掌的他捉摸不透。   把烦心事暂抛脑后,回到书房打电话给Dean,交代他年后工作注意事项。看了会儿文件,时间也不早了,回房洗了个澡,正扯着毛巾擦头发,突然发现他的床上凸出来一块,恰好是个人形。   一瞬间,他的心像是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嘴唇都干瘪了,结巴的问,“嗣……嗣音,你、你这是……这是要干……干什么?”   嗣音从被子里冒出来一个黑溜溜的后脑勺,闷声道:“我,我今天想……想睡在这里。”说完,又变成了鸵鸟状。   颜幕苏的眼睛“轰”的燃起两簇小火苗,还是强压下去,“那……那我去客卧睡。”   还没踏出去,嗣音又闷声道:“你……你也睡……睡在这里吧。”   那两团火苗非但没灭,还愈演愈烈。他不再反对,一步一步靠近床,身上好像背了铅块,压抑沉重。哆嗦地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倒,平时三人睡都绰绰有余的大床,他硬是只躺了个床脚,稍微一动就有摔下去的可能。   躺好后,闭眸冥思、屏息静气,用全部意志力认真的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咦?为什么有绵羊在摸自己的感觉?他睁开一条缝,悚然的发现嗣音的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正在往腰侧游移,还按揉了两下。他的那簇火霎时烧红了眼,心律不齐到了呼吸困难的地步,急急捉住那只正在他身上点火的手,嘶哑地说,“嗣音,不要考验我的自制力。”   嗣音终于肯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为什么不要?”语气有些哽咽。   颜幕苏惊诧于嗣音的不同寻常,一边忍耐,一边颤抖的说,“我想……等到结婚的那一天,可以、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而不是现在。嗣音,这是我对你,最起码的尊重。”   嗣音看着他因痛苦忍耐而纠起的脸,蓄着的眼泪终于滑下,收回手,埋首在他胸前哭得像个孩子。   颜幕苏被她这一哭分了心神,忙着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的眼泪就像一泓清泉,浇灭了他心头的火,瞬间柔情似水。   渐渐地,嗣音在他的轻柔呢喃中哭累了,睡了。颜幕苏把她的头固定在他的手臂上,调整了姿势,拥她在怀,确保她睡得安慰。看着她犹带泪光的脸颊,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皮,像是有感知似的,眼皮颤了颤,他紧了紧怀里温暖的身子,略去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倒头睡去,失去意识前,又感叹了一句,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本该睡着的嗣音待他呼吸渐渐沉稳后,又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安然的睡颜,连日来强压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喉间一阵腥甜,眼泪又盈满眼眶。她抽出手,细细摸索他光洁的脸,像是怀念又似不舍,脸上满是凄然的笑,胸腔一阵悲鸣。   难道注定是有缘无份?!   她不甘!一向顺其自然的她,此刻心中的怨气像是狂风呼啸,撼天动地。   可那又能怎样?!纵是难平,终究枉然。她没办法操控上天,决定命运。挣扎过后,她只能逆来顺受。老天,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上天待她何其不公?!总是让她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   她的眼底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绝望在她心上刻下深深烙印。   **************************************************************   颜幕苏最近很烦,是真的很烦。这几日嗣音总是早出晚归,像是刻意避开他似的,连话都不说一句。难道是无意中惹怒她了?会不会是上次……这也不能怪他啊!他也忍了很久,总不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吧?!他很郁闷,真的很郁闷。   S&Y上至主管总监,下至扫地大妈,都可以感受到公司的低气压。连Dean都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以防被黑面总裁的秋风扫到。   何适不止一次问嗣音,颜幕苏怎么了,整天板着一张晚、娘脸,活像是……欲求不满!   嗣音原本皱着的眉更紧了一些,“没什么,大概是他心情不好吧?”   何适眯着眼凑近她,“嗣音啊?你最近不对劲儿,他一张脸臭兮兮的,你就是苦哈哈的,活像受气小媳妇。而且脸色也苍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语气逐渐认真。   嗣音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她笑得风轻云淡,“怎么可能?只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没休息好。”   何适还在那儿皱着眉歪头打量她,欲言又止。嗣音推她出去,“你一个中级总监就这么闲吗?快出去,快出去,小心我打你小报告,让阿苏扣你工资。”   何适嘴巴一撅,吐槽,“切~你老公是老板了不起啊?!大不了我不伺候了,哼!”她转身一扭走了。   嗣音回到办公室,拿出粉饼补妆,尽量掩盖倦容。看着镜子里消瘦苍白的自己,眼眶又是一红,深吸一口气调整紊乱的呼吸。拍拍脸,强打精神,自言自语道:“宋嗣音,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刚想继续工作,鼻子又堵住了,她抽出一张面纸擤擤鼻涕,不出意外地看见柔白的面纸上沾染了丝丝血迹,她的眼神又黯淡了。把面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打开包,掏出一瓶药,倒了两粒,以温水送服。   她苦笑三声,难道这就是命?!   *********************************   快下班的时候,公司网页公告栏上,颁布了一则消息:本公司有意于在两周后举办H市三日风景游,所有本公司内部人员均可参与报名,有意向者,可回复邮件至公司邮箱,方便统筹。截止日期至本周周末,过时不候。   注:吃住免费,均由公司报销。   S&Y总裁办   嗣音看着消息,毫不犹豫地打下回复邮件,点击发送。或许,是该回去看看爸爸了。   第三十四章   从拿到病历单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智就像是被印上了封条,不断的告诫自己:自己是将死之人,没有未来,更许不起别人未来,不能轻易动情。可付出去的情思又怎能收回,嗣音看着颜幕苏落寞的背影,心底的那根弦被撩得“淙淙”响。明天就要去H市了,两人都报了名,其实这只是颜幕苏为了接近嗣音而打得幌子。这几日嗣音冷淡得像陌生人,他慌张无措之际,只能把算盘打到儿时回忆上,想着带嗣音去他们小时候经常去得那些地方,情况会不会有所改观。   刚才他想要帮嗣音收拾行李,她居然冷淡而疏离拒绝了自己,他挫败之余又是一头雾水。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   他又怎能想到嗣音见他委屈,自己心里更是揪心,他痛,她也痛,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还不如让她自己独自承受。   她看着窗外星光闪烁的夜空,不禁想起他们在她21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同手同脚地躺在山顶上看星星,点滴回忆勾起她无限怅然。若能时光倒流,她能早些接受颜幕苏的感情该多好,起码他们还能有更多回忆,可转念又觉得还是短些更好,情有多浓痛就有多深。现在都痛得苦水泛滥了,若是再深,她就该立马下去见妈妈了。   说起妈妈,她倒能体会那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坦然释怀的感觉了,恨是竖心旁加一个艮,艮字有极限之意,一颗极端的心又怎能获得安宁之境呢?对于生养自己的父亲,虽做不到赞同,但她能宽恕;对于背德贪婪的杨氏,她做不到理解,更不能接受,可自有老天做主,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样一想,她也能置身事外了。   只有一人她放不下,那就是颜幕苏。老天先是赠给她这么惹人艳羡的一世情缘,却转身就无情地给自己下了死亡通知书,徒留自己在原地可笑的感激谢恩,她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能相守到白头,她自责;伤了他的心,她难受;把他蒙在鼓里,她愧疚,这么多俗世的情愫牵绊着她,她怎能放开。   幽幽叹气,她转身堕入梦中,不再忧思。   *****************************************   回到H市的那一刹那,嗣音突生感慨,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回来了。原先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接触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没想到……没想到再一次回到这里,自己居然会是如此境地。   颜幕苏问她要不要住到颜家的宅子,“地方让人打扫过了,离……当然,要是你不想让人知道,没人会来打扰你的。”他的语气接近讨好了。   嗣音一阵心窒,眼眶迅速泛红,强压心头的酸楚,漠然道:“不用了,我还是和他们一起住酒店吧,特立独行不好。”   颜幕苏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和他们一起住了酒店。分房间的时候,嗣音特意要了个单间,何适本想和她住一起,嗣音嬉笑开口,“我可不想做电灯泡,免得你的傅先生嫌我碍眼。”何适羞恼不已,傅珞珉也跟来了,一路上体贴照顾,知冷知热的,闹的众人皆知。   听她这么说,傅珞珉显然很满意,“那就谢谢你了,宋小姐。”   何适的脸红得鲜艳,“你谢她做什么,她是心里有鬼……”嗣音心头一跳,又听她道:“不怀好意,怕我们打搅了她和她家颜幕苏的好事,噢?嗣音?”嗣音心头又是一涩,勉强笑骂道:“就你歪路子多。”   何适不以为然,和傅珞珉牵着手,拎着行李走了。嗣音呼一口气,她每次擤鼻涕、吃药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还真是心里有鬼。   到了房间,她理了理东西,拿上一个包裹独自去了那座自己住了十八年的房子。悦庭华府,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它还是权力富贵的象征。漫步进入,看着路边梧桐遮顶,她突然很想看看那棵湖边老槐树,可过去才知道,那批柳树和那棵槐树早就因为市政改建被拆除了,又建了及膝的草丛和围栏。   是不是所有的美好都不能长久?嗣音看着依旧漾着涟漪的湖感伤。她吹了一会儿风,挪步走向宋宅。   到了门口,她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触,按了门铃,有佣人来开门,是不认识的。   “你好,请问你找谁?”佣人带着好奇的目光来回打量这个陌生的来人。   “我找……宋诚均先生。”嗣音淡淡道。   佣人一下子变得傲慢起来,“我们家老爷不在,你稍后再来吧。”   “等等,我可以进去等他吗?”嗣音拦住她关门的手。   佣人面色一变,睨了她一眼,“你是谁啊?也敢来这儿撒野?你也不打听打听,宋先生可是跺跺脚整个H市都抖三抖的人物,不是你这样的野丫头可以高攀得起的。快滚,可别让我拿扫把赶你。”   嗣音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狠厉起来,嘴角一翘,冷笑一声。不理她的瞪视,用力拍开大门,脚步生风进了院子。佣人被她脸色一唬,居然不敢阻拦,等回过神立刻追上去叫骂:“你这个野丫头,说你呢,你是聋子呀?!”   吵嚷声渐渐把其他人从屋子里引出来,赵妈首当其冲,看到嗣音,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嘴巴张着说不出话。嗣音见到她,目光变得柔和,直到那个烦人的女佣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口里还吐露着不堪的话语。赵妈目光一凝,上前用力地扇了她一个巴掌,肃然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小姐,是你这样的下人可以随意辱骂的吗?!”   屋里屋外的人一凛,那女佣犹不自知,捂着脸,忿忿地瞟了嗣音和赵妈一眼,“什么小姐啊?!我才不信呢?她又不是太太生的,旻柔小姐才是小姐。”   嗣音看着她毫不畏惧地和赵妈对视,还敢还嘴,心中了然,“是杨可卿带来的吧?”   赵妈立刻回过身,低着头恭敬道:“是那位‘太太’带回来的,说是她家的远房亲戚。”太太二字说得咬牙切齿。   嗣音不觉担忧这几年赵妈过的是什么日子呀?任意一个小佣人都敢给她脸色,当即杀鸡儆猴,她寒声道:“哼!仆似其主,谁养出来的狗自然是像谁,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去了,见了主子都乱叫唤,这样的狗要来何用?!赵妈,给她结了这个月的薪资,从明天起不用来了,要是那个女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有什么邪火朝我发!还有,这座宅子是姓宋的,不是姓杨的!记住,我的名字叫宋、嗣、音。”她朝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佣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赵妈看向嗣音的目光多了丝欣慰,这才是她的小姐,比之老爷都不遑多让。其余的人看向嗣音都多了丝畏惧,低着头,不敢直视。   嗣音移了视线,不再看那个面色苍白的佣人,径自走进大宅,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我先回自己房间,等爸爸回来了叫我一声,让他先到书房等我,就说我有事找他。”她视线含冰,声线冷冽,直直扫视一圈众人,抬步上楼。   敢直接指使老爷,这是杨可卿和杨旻柔想也不敢想的,更别说做,因为她们需要依附宋诚均的势力,就像寄生虫,万一哪天宿主倒了,她们也逃不了。可嗣音不一样,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该果决的时候就要不留余地,若是想要服众,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份气魄,是杨氏这样寒门祚户出身又做过小三的人一生都不能匹敌的。   众人屏息,大气都不敢出。赵妈小跑上楼,跟在嗣音后面,她好就都没看见小姐了,现在小姐回来,那她是不是再也不会走了?思及此,她不禁加快脚步。   嗣音从包裹里掏出钥匙,仔细翻了翻密码锁,果然有被撬过的痕迹,不过显然没成功。她心头一寒,还好她早有准备。解锁开门,一边环视久违的房间,一边问:“那个女人呢?”   赵妈卷卷袖子开始归置房间,“她和一帮官太太吃茶打牌去了,真是受不了哟,一天到晚买名牌、臭显摆,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说起杨可卿,她就是一阵抱怨。   嗣音默然,她要是不为了这些还为了什么?   “哦对了,前些日子她还去了趟S市,好像是那个小姑娘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就急匆匆的去了。”赵妈突然说道。   “又去S市?知道是为什么吗?”嗣音摸着梳妆台上的全家福道。   “谁知道呢?大概又是去看不孕不育症了吧?”赵妈幸灾乐祸道。   “不孕不育?”嗣音讶异,怪不得之前听说她要找妇科医院,还以为她怀孕了,后来又没了音信,原来是不孕症。她抬头看赵妈,却发现她目光闪烁,畏畏缩缩,“赵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我……我什么……都……都不知道。”赵妈躲着她探究的目光。   嗣音见她心虚,抬步就往外面走,“你不说,我去你房间找,一样找得出蛛丝马迹。”   “哎!别别别!我说,我……”她紧张地看了眼外面,鬼鬼祟祟地关上门,还压了两下,“我就是在她……在她每天都要喝的牛奶里,加了……加了避孕药,不多,只是小半颗。”   嗣音汗毛竖起,“每天都加,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赵妈眼神一厉,声音也稳了不少,“刚开始药量我不敢多加,后来怕药效不够,特意在滋补品加了夏枯草和芸香,偶尔也加淡竹叶,长年累月下来,别说孩子了,连蛋都下不出一个。”   嗣音初始的惊讶过去,深深的疑虑浮上来,赵妈生性老实憨厚,这么阴毒的法子是断然想不出来的,“是谁教你这么做的?别想瞒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赵妈满脸顾虑,思索一番咬牙开口,“是……是幕苏少爷。”   真的是他?!嗣音满眼惊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药的?”   “从她刚进门开始。”   嗣音一震,那就是说从她把那份自己和父亲签的合约交给颜幕苏开始,他就在筹划了?!他果然比自己下手更狠,嗣音对杨可卿没有同情心,只是难为颜幕苏替自己挡了这么多风雨,而自己仍不知。   让赵妈先出去,再三嘱咐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此事,赵妈保证三缄其口。   她坐在房中,闭眼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自己生病时,母亲的忙前忙后,父亲也抛下公务整日守在床前。如今,物是人非,点滴不剩,她该身往何处。   正在回想,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宋父惊喜的望着嗣音,眼神光芒四溢,“嗣音,你终于肯回来了?!这回不再走了吧?”   嗣音回过身,仔细打量老父,他果然如颜幕苏所说,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皱纹纵横,她不禁悲上心头,“爸,我们去书房谈吧。”她带头走出房间。   宋父不明所以,跟着她走。到了书房,嗣音把包裹里的其余东西倒出来,户口簿、签得文件、几把钥匙,宋父不解,“嗣音,你把这些给我干什么?”   嗣音颤抖地把口袋里那张看过千万遍的东西拿出来,纸张很皱,看得出物主用力揉过,铺开碾平,递给宋父。宋父接过,草草看了一眼,身形大震,神色仓惶,满脸不可置信,“鼻……鼻咽癌?!”声音哑然。   嗣音绝望的闭上眼睛,无力地点了点头,记忆不自觉地倒转,回到送颜幕苏出国的那天……   第三十五章   嗣音还记得那天颜幕苏最后转身之前留下的那抹余温,初春的湿气吹拂过她的鬓发,她不禁有些好笑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脆弱伤怀了。   轻吁一口气,她转身踏上回家的方向。刚走到转弯口,一辆装载着钢管的货车从旁边驶入,她躲闪不及,正好撞上侧面,鼻子一阵火辣辣的痛。驾驶座上的司机慌乱不已,忙停了车,下来查看她的情况,“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嗣音忍着痛,撑着一旁的墙壁站着,鼻子下面一股泂泂热流,她抹了一下,鼻血翻涌,强忍着呕吐感,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本就是我不对。你放心,医药费我全包了,来来来,快上车,快上车。”司机小心地把她扶上座位,开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护士先替嗣音止了血,做了个检查,又去拍了片。医生嘱咐她这几日鼻子不可沾水,具体情况要等报告出来。   那个司机忙前忙后,惶惶不安。嗣音见他这样,反倒不好意思,“司机大哥,我没事了。你送我到小区门口就行了。下次拿报告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这不好吧?怎么说也是我不小心,万一有个什么?我……”   “也是我没看清路,您不用自责,真的没关系。”   “那、那好吧。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司机大哥感叹。   嗣音笑笑不说话。原以为只是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可后来几日,她一直昏昏沉沉,全身无力。一直到医生通知她去拿报告单,她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医生,为什么我这几天持续低烧,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眼神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有些沉重道:“你的低烧是因为上次撞到而引起的感染,鼻腔有些发炎、充血,我们给你拍了片子,做了CT,发现你的鼻粘膜有些粘连,初步鉴定是……是鼻咽癌……第二期……肿瘤的位置在……”   之后他说了什么,嗣音完全没听见,她还难以消化他前面的文字,鼻咽癌??!!这三个字曾如禁忌一般烙印在她的心上,怎么可能?!直到她嘴唇发白才发现自己一直忘了呼吸,她声音不稳的问道:“医生,是不是弄错了?我、我才……才二十出头,怎……怎么可能得……得鼻咽癌呢?!你们一定搞错了,拿错病例了?!是不是?”   医生有些怜悯地望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嗣音脑子里“哐”的一声,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下,全身血液凝结,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脑海里回放着一张张图像,颜幕苏、母亲、父亲、颜爷爷、吴梓琪她们……不断地交错重叠,最后一个个随风远去,她一个人拖着冰冷的身躯游荡在漫无边际的荒原,没有终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更不敢去面对任何亲友,把自己锁在房里发呆,任凭仙人掌饿得喵喵叫,她也无动于衷。白天黑夜在她眼中没有分别,薄纱窗帘在风中翩然落下,她直直的看着眼前一点,像是入了魔障。直到第五天,她终于走出房间,给仙人掌弄了点冷菜,自己就出了门。   到了埋葬妈妈的墓园,她看着石碑上的黑白照片,终于恸哭出声,好像妈妈还能抚摸着她的头发柔柔安慰她似的,她一直喃喃念着“为什么?”,为什么她也会得这个病?为什么在她即将拥有美好未来的时候告诉她得了这个病?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在问谁,只是一味地哭,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她从身后闻到了颜幕苏的气味,她突然一阵惶恐,害怕失去最后的温暖,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的病。   可又怕自己太自私,最后落得个伤人伤己的下场。   纠结、彷徨、无助,她像是个旅途困顿的游人,明明水井就在前方,可路途布满荆棘,她踌躇不前,若即若离。   那天晚上她想把自己给他,这也许……是自己能给他最后的东西了,可他居然不要,原因还是为了自己,她彻底崩溃了,她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他,她已经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资格,她不能拖累他。所以她故意无视他,对他无理取闹,像个矫情幼稚的孩子。可他依然如故,照旧对自己嘘寒问暖、体贴有加,她认输了,彻彻底底地认输了,对他,她终究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她看着自己的掌纹滑下眼泪,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   宋诚均听她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无力地摊倒在靠椅上,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的女儿,满目哀凉。   “报应?!这就是报应?!”为什么他造的孽要报应到他女儿的身上,他抛弃结发之妻,做了负心之人,为什么遭报应的是他的女儿?!   他把脸埋进双手,往日挺直的背脊终于弯下,妻离子散?他脑海里蹦出这个词,到头来还是做了个孤家寡人。   他抬起脸,目光红肿,声音悲戚,“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爸爸还能为你做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哪怕杀人放火,爸爸都会去做。”   嗣音苍凉一笑,“还能做什么?我现在只有等死的份。”   宋父一窒,牙齿涩得发疼。   嗣音抿抿唇,“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宋父哑然,“那幕苏知道了吗?”他突然问道。   嗣音神色一变,直直的看着他,“我不想然他知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他!否则我一定会走的远远的,让你们谁都找不到。”   “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你千万别冲动。”宋父大急。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嗣音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在家里住两天吗?你很久没回来了,我让赵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宋父放下身段,低低恳求。   嗣音摇摇头,绝无可能,先不说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光是这座房子里还住着个杨可卿,她就受不了。   宋父见她态度坚决,也奈何不得。只能让她注意身体,有事打电话。赵妈知道她不留下来,难过了一瞬,还是强颜欢笑地送她出了门。   出了宋宅,她一路漫无目的地逛回了酒店。在门口碰到了韩哲,“嗣音,你一个人出去逛?颜幕苏没陪你?”   “是啊,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很久没回来了,随便逛逛。”她刻意忽略后面的问题。   韩哲也不多问,闲聊了一会儿,两人一起进去。自然是都没发现,站在酒店水幕阴影里人影,眼神幽深,嘴唇紧抿,手指握得死紧,骨节泛白。   第二日,一众人去了H市内几所著名的宝刹古寺。求签,问姻缘,还有烧平安香的,何适和傅珞珉拜了一路的月老庙,Nancy和Maggie则是吵了一路,Juicy时不时地插在中间调停,就连Dean都偷偷地跑到许愿树那里要了张符,写好后系在铜钱上,丢了上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张符在他走后又被风吹了下来,嗣音上前一看,居然是“项齐和吴梓琪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   他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嗣音在心里暗想,不过偷看到底不厚道,还是替人重新挂上去得好。她扔了几次都扔不上去,突然有一只手从她手里抽出那张符,轻轻一扔,就挂到了树上。   嗣音回头,眼里闪过失望,“谢谢你啊,韩师兄。”   韩哲失笑,“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要老是师兄师兄地叫,叫我韩哲吧?”   “那怎么行,论资排辈,你本来就是我师兄,要是叫本名,那岂不是大不敬?!”嗣音插科打诨。   韩哲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他问的坦然,倒是弄得嗣音一阵无措,只能迂回的说,“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对正确的事执着,那是执念,对错误的事偏执,则是妄念。执念若是加深,则会演变成贪念,妄念若是变质,则会增生怨念。有些事,点到为止,不失为更好的结果。”   韩哲听她念了这么一大段,最终的意思不过是他们还是做朋友更好一点,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不禁苦笑,“他就这么好,值得你付出一切?无怨无悔?”   嗣音默然片刻后,似叹息又似感慨,“因为,他就是他。”没人可以替代,没人可以比较。   韩哲呼出一口气,肩膀一松,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那以后,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可以来找我替你打抱不平,我说到做到,嗣音小师妹。”他也默认了师兄妹的关系。   嗣音笑笑拍拍他的肩,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踮着脚尖,刚收回手。韩哲就俯身搂抱住了她,她躲闪不及,只能愣住。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阴沉视线直射,嗣音像被刺到般迅速跳开,不出意外地看见距他们三米远的颜幕苏,他眼神牢牢锁住韩哲依旧搭在嗣音肩上的手,眼底先是闪过怒火,又像是被浇熄般,留下一片受伤的灰烬。最后,漠然转身,萧瑟离开。   嗣音的心揪成一团,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蹂躏,脸色一下子苍白。   “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释一下?”韩哲好意提醒。   “不必了。”嗣音也不多说,低头朝另一头走开。   韩哲看着两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不解的摇摇头,心里想的却是,让他误会了也好,总算出了之前受得那些恶气。   声明   此章作废,不影响情节,请继续往下看……因停电,更新稍有迟缓,望各位见谅。   另:真的没人留评咩……算了,吾遁。   第三十六章   之后一直到回去,嗣音都没再见过颜幕苏,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幸好,只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Dean或许是嗅出了什么风声,总是旁敲侧击的问:“夫人?您和总裁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你讲,有误会就要沟通,沟通是感情的纽带、是心灵的桥梁,是人与人之间宣泄情感的方式。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总裁好了,我们才是真的好。”   嗣音原本郁结的心情被他一说,更郁闷了,看他一副居委会大妈的架势,阴测测的说了句,“吴梓琪最讨厌婆婆妈妈的男人。”   Dean瞪大眼,识相地噤声。   嗣音游魂般的回到酒店,刚进房间,就被一股大力掣肘,压在门上动弹不得,“阿音,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对我冷淡的要命,连一个笑脸都不肯施舍给我,我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快被你逼疯了!”颜幕苏饱含痛苦伤痕的声音幽幽入耳。   嗣音一阵心悸,转过脸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睛,努力使自己发出声音,“你想多了,没有那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颜幕苏把她别过去的脑袋又扭回来,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出,只有令他心碎的悲伤,浓重的哀愁。他一颤,突然意识到,如果两人一直再这样下去,最终结局只有一个,他慌了,慌得手足俱颤,他噙住她的唇,毫无章法地啃咬,嗣音仿佛能尝到血腥味。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只能做笼中斗,碾压着她不停地厮磨,一吻毕,他贴着她的唇颤抖地说,“阿音,我等不及了,也不想再等了,给我,好不好?!”   嗣音早已被他痛苦与绝望交织的吻弄得心魂凌乱,听他一说,三魂七魄急速归位,可也只是一瞬,她主动吻了上去,这本就是她想给他的,没理由拒绝。她的手颤颤巍巍得去解他的衬衣纽扣,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   颜幕苏被震在了原地,直到最后一颗纽扣被嗣音解开,他才大喘一口气,用力地回吻,勾着嗣音的舌头来回纠缠,像是一场灵魂的拉锯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待到两人气喘吁吁,衣衫已经退了大半,战场也从门口退回了干净的床铺,颜幕苏轻缓的将嗣音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半压上去,像是虔诚的教徒膜拜圣宝般在嗣音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后又一直往下,眼睛、鼻梁、鼻翼、脸颊、耳垂,还含了耳珠吮了两下。一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像是盖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嗣音大气都不敢出,脸红得像晚霞,甚至犹胜,半眯着眼睛,不停地呼吸。   “阿音,我……可以吗?”颜幕苏的声音像是被火烧了个透,低哑沉靡,其实他已是箭在弦上,可当真看到嗣音在他身下,赛雪肌肤上隐约可见细微血管,他胆怯慌张不能自抑。   嗣音近乎没动般点了点头,颜幕苏呼吸一窒,尔后一乱,晕头转向地缓缓低下头,吻上那抹淡泊如水的唇,浅舐深咬,直至两人乱了气息、混了气味、升了气温。他哆嗦地去解嗣音最后的屏障,徐徐褪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动作,粗粝的手指划过薄薄的肌肤,激起片片颤粟。   嗣音的脸红得滴血,闭上眼睛不敢看,只能任凭他在自己身上点火,她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就差一根导火索,突然一阵灼热抵在自己下腹,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她觉得自己已经烧起来了。害怕深深占据着她的内心,赶跑了欲望,驱散了暧昧,她把自己绷得紧紧的。   颜幕苏绷得比她还紧,俊脸潮红、眸色迷离,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他紧咬下唇,试着进入,“阿……音,你……放松……一点,乖,我会……小……心的。”他的声音被情、欲压榨的支离破碎,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没入了皱乱的床单。   嗣音恻然,试着放松,他似是得了许可,慢慢挺进,直到那层最后的阻碍,他不得不停下来。嗣音痛得皱紧了眉,脸上血色全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声。   颜幕苏看她疼得四肢蜷起,十指紧攥,怜惜的吻了吻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忍住自己想要狂肆掠夺的欲望,揉着她胸前的柔软分散她的注意力,嗣音果然软了下来,溢出一声吟哦,颜幕苏一听像是打了鸡血,用尽最后的理智吼了一句,“痛就咬着我的肩!”   嗣音听话的咬了上去,颜幕苏嘶吼一声,冲破了最后的阻碍。   痛!剧痛!!嗣音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了,眼泪不由自主滑落,额头的青筋像是要崩断,她不由咬紧了嘴里的物什,齿间渗出丝丝血迹,颜幕苏却浑然未觉,他只感到一阵阵灭顶的快感朝他袭来,这一刻哪怕是让他死了他也甘愿,他想肆掠、想驰骋、想和嗣音抵死纠缠,可他没有忽略她此刻的感受,忍着心内狂啸的野兽,用指尖按摩嗣音背后僵直的脊椎,一寸寸、一缕缕,极尽温柔、刻尽体贴,直到嗣音渐渐放松,他才敢缓缓律动,体会和爱人融为一体的极致享受。   嗣音觉得最初的疼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酸麻,心内像是有千万根无形的丝线将她和颜幕苏捆绑在一起,这一刻她想哭,不过是幸福的眼泪,哪怕明知他们没有明天,可是此刻他们拥有彼此,紧紧契合、完美贴合、不留丝毫缝隙。   颜幕苏喘息声声,双手环抱着嗣音,像是拥着最珍贵的宝物,薄唇寻到了身下人的唇,浅浅啄吻,吞了两人的呻、吟喘息,嗣音一边接受着他如潮水般汹涌的激情,一边回应着他的吻,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湮入了枕头不见踪迹。   不同于嗣音此刻纠结的心情,颜幕苏只有满心的满足,相较于身体传来的快感,他心头的震撼更让他为之颤动,没有什么比苦恋多年,终修成正果来的更让人激动的了,千百个日夜,他想着拥嗣音入怀,想得难以入眠,如今嗣音就在他怀里,还与他合为一体,他几乎想要叩谢神恩了,看着怀中嗣音动情的小脸,他不禁柔声呢喃,“阿音……阿音,阿音,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连绵小雨,阵阵水汽映得窗内缠绵景象如梦似幻,两具赤身裸、体的人影相互纠缠,像是一株破土而出的连理枝,纠葛缠绵、枝节缠绕,湿热的空气、熏人的气氛,无一不使这烟波浩渺的江南春雨更添三分朦胧七分醉。   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了这一场深入灵魂的缠斗,嗣音只记得在两人踏入云端的那一刻有一股热流焚烧了她所有的神智,之后就彻底晕了过去。也不知他到底要了她几次,只知道他像一只不知餍足的贪兽,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来回摆弄,最后力气殆尽,拥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嗣音是被他捂醒的,一场运动下来酣畅淋漓,黏糊糊、湿哒哒,好不难受。她睡眼惺忪地张开眼睛,入眼帘的就是颜幕苏一张噙着丝丝笑意的睡颜,他像是做着美梦,连眼角眉梢都带着魅惑风情,嗣音看迷了眼,手指不由自主地拂向他微湿的鬓角,留恋的摸索,他像是有所感应,竟在梦中含了她的指尖轻吮,嗣音一震,迅速地抽回了手。没了零食,他不满地瘪瘪嘴,转了个头又沉沉睡去,随着他一动,嗣音的下、身感到一阵抽动,这才发现,他……他刚刚……竟然……竟然一直在她体内?!   嗣音脸一红,随意用衣服裹了裹衣不蔽体的自己,不敢去看床上凌乱的痕迹,直直去了卫生间洗了个澡,在浴室里,她看着自己□在外的皮肤上斑斑点点的印痕,不由叹息,自己这算是报恩吗?还是偿还?   可感情要是能梳理清楚,她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了,真是说不清理还乱。匆匆冲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她看着床上躺在被褥间的裸身男子,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和他坦承自己没有未来,让他放弃自己;还是就这样将错就错,过得一天是一天。   她将脸埋在手掌间,像是要免去尘世喧嚣。沉思良久,她终是叹了一口气,提笔在白纸上留了一行字,放至茶几上,拿起自己的行礼,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再看颜幕苏一眼,直接夺门而出。   一夜好眠的颜幕苏迷糊着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的?!大概是在洗手间?他想想。伸了个懒腰起来,神清气爽,一眼看到床单上那枚鲜红的烙印,他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美梦成真原来是这种感觉?他不禁回味昨日嗣音娇羞的样子,才满足的欲望又有复苏的趋势,他恼怒的皱眉,俊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真是没耐性!   想着想着,却发现房间里不对劲儿,嗣音的专用茶杯、笔记本,还有床头柜上的书都不见了?!他有些慌张地下床,大力推开洗手间的门,没人?!环视房间,嗣音的行礼统统不见了?!仓促套上衣服裤子,顾不得仪容不整,开门去敲Dean的房门。   Dean正打着哈气开门,看到自己老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捂着脸的手都忘了放下来。   颜幕苏没空理他那副傻样,张口就问,“看见嗣音了没有?”   Dean仍没回神,傻呆呆地摇了摇头。   颜幕苏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又转身去敲了何适的房门,徒留Dean一人站在门口发愣,老板穿成那样?又来问老板娘的去向,难道?!Dean被自己的设想吓得定在原地,眼中闪烁着八卦又……猥琐的花火。   颜幕苏从何适那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靠着门慢慢地滑坐下来。心里的不解与无奈在血管里流窜,冻结了全身。颓唐地抓了抓头发,不经意抬头看到茶几上的那张纸,飞快地跑过去拿起一看。   登时,原先眼底的丧气瞬间结冰,寒气如刃像是要刺穿手里的薄纸,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他发愤似的将纸张撕成碎片,片片如雪、飘然落下,就像他的心,凝结成冰又裂痕遍布,疼得抽搐。   原来,从天堂摔落地狱只要一句话:阿苏,我们……分手吧。   第三十七章   落荒而逃的嗣音一到S市就去颜幕苏家把自己所有的行李搬了个干净,南面的客卧像是从没有住过人,往日的欢声笑语被抹得一干二净,曾经的甜蜜温馨付之一炬。嗣音不敢在房里多停留,空气里残留的绿茶薄荷香像是蚀骨毒药,把她的决心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可惜仙人掌在保姆那里,来不及看它最后一眼。嗣音出了门,直接打的去了宋母在D大的宿舍,虽然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但好歹是个栖身之所。   她特意关了电话,断了所有人的联系,干脆过起了辟谷隐居的生活,虽是大门不出,可还是去超市买了许多存货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也不觉得饿。   这是嗣音搬出来的第三天,期间她一直没敢开电话,只有一次,睡在宋母以前的床上,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宋母的去世这么抵触了,或许是觉得即将和母亲在黄泉相见的缘故,她对生死看得极淡。   手里把玩着纯白的手机,这是颜幕苏很久以前在她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极简的款式只因为这和颜幕苏那只是一对儿,他就非逼着嗣音换了手机,还把他的来电名片设置成“老公”,把自己的那只中嗣音的名片改成“老婆”,嗣音笑他幼稚,他回了句,“这是陈述事实。我还想着,等咱们有了孩子,就改成‘孩子他爸’和‘孩子他妈’。哎,阿音,你说,我们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啊?最好男的女的各取一个,反正都用得着……”   之后,他就真的取了一大堆名字,嗣音忍不住笑骂,“你当我是猪嘛?猪都没这么能生!”   颜幕苏一听挑眉,笑得风流无暇,“阿音,不要小看我的能力。”   这场调戏与被调戏以嗣音害羞遁走告终。   嗣音不自觉陷入回忆中难以自拔,眼角湿漉漉的,她随意抹了一把,居然什么时候泪流满面都不知道。她像是被驱使般,按了手机的总电源,随着一阵开机铃声,噼里啪啦跳出来一大堆未接来电和信息,有何适、任曦、吴梓琪还有韩哲,她一条条的看,一条条的删,唯独没有颜幕苏的名字,她的心像是堕入了冰窖,冷得全身发抖。   倏然,在一大堆信息中间,她看到了“老公”两个字,她抖得更剧烈了,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撩拔着,想看又不敢看,深吸一口气,还是点了下去。一共有三条:   “分手?!你休想。”   “阿音,你马上给我回来!!”   “宋嗣音,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你还不出现,你信不信我翻遍整个中国都会把你找出来!”   最后一条的显示时间就是三天前,嗣音看着三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去,翻来覆去的念,像是中了魔咒,乐此不疲。   “信,我当然信。”她笑着呢喃,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流经发鬓,滑入耳际,凉丝丝的却降不了脑子里嗡嗡的热浪。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一夜梦魇不断,母亲的召唤,幕苏的愤怒,父亲的绝望。她在其中来回奔波,心神俱疲。   一觉醒来累得像是打了一场仗,全身酸软无力。强撑着去洗了个澡,闷热的水汽再加上空气不流通的浴室,就像是在蒸桑拿。嗣音被熏得面色潮红,眼神迷茫,原先的头痛像是麻木了,视线渐渐模糊,最后两眼一翻,晕倒在了浴缸里。晕倒之际,眼前好似晃过一个人影,她不禁嘲讽自己果然是太过思念了么,连昏迷了都还在潜意识的想起他。   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颜幕苏侧身拥着嗣音躺在床上,一边理着她的头发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个傻女人要不是自己正好找来,晕死在浴室里都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她那时也是……   想起来就一肚子火,一声不吭地从自己身边逃走,还给他玩儿离家出走这招,真是让他又爱又恨!手下的力一时没把握住,揪了嗣音一簇头发,嗣音吃痛地皱皱眉,还是没醒。颜幕苏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愤懑地哼了一声。手里揪着那缕断发,眼珠一转,从自己头上也揪下一缕,小心翼翼将两缕头发打了个结,系得死紧死紧,再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出一张面纸,轻轻放好,仔细包着,最后放进裤袋里妥帖安放。   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   嗣音悠悠醒转的时候,就看见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活活吞了她,她愣了一刻,下一刻心跳骤停、全身发颤,就这样直直的望着他,全然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何境地。原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就是这般滋味,生生揉碎了心肠也不过如此。   颜幕苏原先古井无波的眼睛漾起了涟漪,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能蹦出一句,“睡得好吗?”语气如常,就像是两人从没有过那道隔阂般。   嗣音被他一问,恍回了神,漠然道:“你来干什么?”   颜幕苏一听脸立刻黑了,眼神似是要杀人,直直的射着她,语气还是那般温柔,“来找我老婆啊?她不乖,居然敢离家出走,为夫思妻心切,自当要寻回爱妻了。”   嗣音躲着她如刀的视线,“我已经说了,我要和你分……”   “有胆子你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颜幕苏不待她说完,就寒声打断了她,“我不介意在这里再要你一次,直到你没力气气我为止。”   嗣音闻言一抖,脸上不自觉泛起红晕,颜幕苏一见,视线立刻就柔了下来,语气也不自觉地变缓,“怎么这么不小心,洗个澡也能晕倒,要是我没能赶得及来呢?要是来的是别人呢?!”话到最后,声音又硬了起来。   嗣音不自觉闪烁着目光,结巴道:“大……大概是……是低血糖吧?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颜幕苏哼笑一声,“大隐隐于市这招不适合你,你应该知道,只要是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过,更不用说从小到大你有什么心思是我不知道的?只有……只有这一次,哼,你居然用自己的身体来摆脱我!阿音,我就这么讨人厌么,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次次都往我心口上戳,是不是要我把心刨开来给你看看,你才能知道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眼眶泛红。   嗣音不忍再看,别过头擦掉眼泪,呼吸都变得艰难,“我……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辞职报告我已经E-mail给Richard了,我、我……”   “你什么?说呀!全部说出来,你要离开我?去找那个韩哲吗?!是不是太晚了点?!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上床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休想!”他咬牙切齿地厉声道,眼球发红,睚眦欲裂。   嗣音的心像是在流血,为了他的话。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颜幕苏只当她默认了,气得嘴唇都在发抖。牙床咬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他想冲上去拥抱她,狠狠占有她,以此来确认她的人就在自己怀里,被自己的气息包容着。可……可她的心呢?是不是还在他这里?连猜测都不敢,他没有这个自信,像一个斗败者,迷惘和颓丧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把这件衣服给我换上,跟我去一个地方。”他从床边拿起一个袋子,打开包装的纸盒,里面躺着一件藕荷色掐丝礼服,胸口处镶着一条铂金宝石链,既是首饰也是系带。   “你把这件衣服拿来干什么?”这件衣服是她做的,那条宝石链还是托了颜幕苏从英国一家古董首饰店找回来的。   “别问这么多,让你换你就换,不然我就亲手帮你换。”说着作势要脱她衣服,吓得嗣音拿了盒子就往洗手间跑,颜幕苏在后面露出一个苦笑,他还真想亲手帮她换。   嗣音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起了个刚才没来得及想的问题,她是在浴室里昏倒的,而且还是在洗澡的时候,那他岂不是……   她头痛地敲了敲额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简直一团乱麻。   衣服是照着嗣音以前的尺寸做得,现在穿上去竟然宽敞了一些,她原本就不丰满,这下子彻底是皮包骨头了。   颜幕苏看着顿了一瞬,随即眉头深深皱起,“你这几天都没吃饭吗?看把自己弄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口口声声地说要离开我,我看你离了我还能活几天?!”口气是埋怨包含着心疼。   殊不知他无心的话却是刺得嗣音心口一痛,像是自嘲般咕哝了句,“确实活不了几天。”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嗣音一凛,“没什么。”她转头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象,“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他们正坐在颜幕苏的车上,从刚才上车开始颜幕苏就不发一语,专心致志的开车,从嘴角紧抿的皱纹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颜幕苏没说话,把车停在一家精品店门口,气势汹汹的开门下车,又打开副驾驶座,把嗣音硬拽下车,牵着她的手,半拖半拉着进了店。一帮子店员小姐被他这一系列动作震在了原地,当然有一半缘故是因为他的长相。   “Yvette?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清场恭迎啊?”一个有些女气的丹凤眼男子扭着小腰走过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眼睛一亮,随即了然的笑,“原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颜夫人呐?我还以为Dean是在耍我呢?”   嗣音挣了半天也挣脱不开他的手,索性随他去。颜幕苏死死拽着她的手,却看也不看她,对着那位男子说,“你给她做个造型,简单点,再画个妆,就用上周从欧洲新进的那款粉饼,盖盖她的脸色。快点,我时间不多。”说完,把嗣音朝他那儿一推,看了看手表,示意他抓紧点儿。   那名男子怎敢不遵旨,想去拉嗣音的手,但看了眼颜幕苏阴测测的视线,手立马缩了回去,尴尬一笑,让一旁的服务生带嗣音去二楼VIP区,自己也跟在后头。   不到半个小时,嗣音又被他们推到了颜幕苏面前,她的眼神还是茫然的,显然没从刚才打仗般兵荒马乱一阵忙活中回过神来。   颜幕苏的眼神也是一片雾蒙蒙的,不同的是他是被嗣音的打扮给怔住了。其实也没做多大改变,也就是打了层粉,化了个眼妆,连唇彩都是挑最淡的。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脸色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眼睛也有了光彩,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让人不自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颜幕苏恶狠狠地看了那位男子一眼,化妆师被瞪得莫名其妙,无辜的摊了摊手。颜幕苏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把嗣音给拉走了。   一干店员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来看去,能让国内一众明星名媛趋之若鹜的Andy彩妆师吃瘪的场面可实在不多见,这简直是历史性的时刻啊!   坐进车内的颜幕苏不觉懊悔,把她打扮得那么漂亮再被别人看见,他可真是舍不得。   第三十八章   车一路疾驰,到地方后,颜幕苏一改刚才寒气逼人的冰山脸,变得温文有礼,还是噙着一丝笑意地替嗣音打开车门,牵她下车。把嗣音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抬头看了眼头顶富丽堂皇、龙飞凤舞的招牌,不懂他带自己来哥顿酒店干嘛,这座国内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专用来招待政界要员、富豪名绅。   早有看得清眼色的男领事上来向颜幕苏打招呼,“颜总,老爷子已经到了,正在休息室等您呢。”   老爷子?!嗣音大惊,他到底想干什么?!她把质问的目光投向颜幕苏,颜幕苏只当看不见,对着那位领事温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见他。替我把车停好。”他把车钥匙递给一旁的服务员,拉着还在神游的嗣音漫步进去。   大堂里,华服美饰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在等人,有的正在等电梯。看到颜幕苏携眷而来都有些讶异,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可从他们的脸色和口型就可看出,话题明显是围绕着两人的。   颜幕苏淡淡扫视一圈,不声不响地把嗣音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漠然地转身去了另一端的贵宾专用电梯。嗣音已经大致上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碍于众宾客的颜面不好发作,直到进了电梯,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背后动手脚?”   颜幕苏的脸色也绷不住了,声音的温度比之不相上下,“你应该能猜到,还用我解释吗?你没有任何理由就给我判了死刑,为什么我就不能先斩后奏呢?嗣音,你未免太过自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能一样吗?我们俩有什么可以私下里解决,犯不着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事。你这样是想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嗣音气得全身发颤。   颜幕苏的心口痛得泛苦水,难道自己真得没机会了吗?不!她休想!“我就是在逼你,我要你看清自己的心,嗣音,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肯承认?!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撼动得了我颜幕苏决定的事。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让我们都下不了台的事!”   话音刚落,嗣音还来不及做任何辩驳,宴会厅就到了。颜幕苏带她从小路穿到了休息室,嗣音听着从后方传来的笑语晏晏,看着面前磨砂玻璃里不断晃动的人影,真的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力,颜幕苏给她几秒钟来调整情绪,嗣音硬扯出一个笑脸,颜幕苏就敲了门。   “谁啊?进来吧。”颜老沧桑却浑厚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颜幕苏转动门把手,勾着嗣音进了屋。   休息室暖黄的灯光透过水晶枝形吊灯懒洋洋的洒在紫红色天鹅绒沙发上,高贵慵懒显露无疑,可沙发上坐着的那几个人一看到颜幕苏姿态亲昵地搂着嗣音进来却是脸色各异。   颜老神态安详,原先有些疏离的面色霎时间变得和蔼可掬。   宋父的神色不明,可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嗣音,微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   杨可卿和杨旻柔的脸色倒是统一,僵硬的笑脸配上怨毒的眼神,尽管两人是极力克制,可依旧掩饰不住她们满身的敌意。   不过杨可卿到底在这种场合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一转眼就狠戾尽敛,媚笑着上来招呼嗣音,好一副亲热状,“哎哟!嗣音,你今天怎么来了?到底是颜老面子大,往常我们三催四请,这孩子都不理人,可愁坏我了。呵呵,阿姨可是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想你想得紧啊。”   是想我早点死吧?!嗣音内心冷嘲,可面上还是淡淡的,只是稍稍点了个头,以示应酬。然后直接后面的几人一笑,“颜爷爷,爸爸。”分别朝两人点了个头,却独独忽略了杨旻柔。   宋父晦涩的笑笑,颜老倒是拄着拐杖踱到了嗣音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有些不满的皱眉,“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幅样子了,阿苏啊?你是不是虐待我的嗣音宝贝儿了?把她折腾成这幅德行?”这话说的暧昧,嗣音有些脸热,抽出一直被颜幕苏夹紧的手,给了颜老一个大大的拥抱,行了贴面礼。颜老自然回抱。   颜幕苏从刚才进屋就一直没发话,这时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哪儿敢呐?好吃好喝的供着都来不及呢,她瘦了我也心疼。”嗣音的脸都可以烫熟鸡蛋了。   罪魁祸首仍不自知,笑着朝着其余的人打了招呼,“宋叔叔,杨女士,杨小姐。”   “嗯,阿苏啊,最近公司怎么样啊?前两天老孙还给我打电话来着,想和你们公司合作,让我替他在老师面前美言几句,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这不,我还在跟你爷爷商量呢?他今天也来了。”宋父已经和颜幕苏聊起正事。   颜幕苏沉吟了片刻,“S&Y向来不和无关的企业合作,此例一开,恐怕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况且S&Y说到底还是S&S的子公司,这件事还是爷爷拿注意的好。”踢皮球谁不会,关键看谁踢得好。   颜老愤愤地瞟了眼孙子,隐晦地说道:“若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合作,那我自然欢迎,若是他把心思打到不该打的地方……诚均呐?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宋父点点头不做声。   杨可卿见气氛一时低靡,笑呵呵暖场,“阿苏啊,我们旻柔刚才还在说呢?她认识的人里可没有谁比你更出色的了,你们公司现在还缺人吗?她今年也快毕业了,到你们公司里做个小助理,磨练磨练也好嘛,省得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她爸爸也为她着急。”   嗣音越听越郁涩,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说不出话,可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她自宋父上任起就时不时地跟着他出席各种活动,脸上的面具不比颜幕苏少。   颜幕苏的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有礼的回道:“杨小姐是宋叔叔的掌上明珠,到我们小公司做助理岂不是屈就,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色。其实是颜幕苏自己心底不舒坦,就见不得别人舒坦。   杨旻柔闻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很是可怜。杨可卿的面色有些挂不住。宋父更是目光闪烁,极不自然。   颜老有些微恼地看着颜幕苏,想发邪火也不看看场合。幸好此时邱伯敲门进来,软化了屋里一时剑拔弩张的气氛,“老爷,外面的宾客全到齐了,就等着您去致辞呢。”   颜老嗯了一声,整了整衣服带头走了出去,走过颜幕苏身边时觑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颜幕苏挑了挑眉,依旧搂着嗣音跟在颜老身后。其余三人各怀心思地跟在后面。   场内已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数盏方形水晶灯悬挂在宽敞的大厅上方,为一座座香槟塔投下点点光斑,衣着光鲜的男女或笑或嗔,褒奖赞扬之声不绝于耳。坐落于角落里的弦乐队拉着古典金曲,为一室奢靡渲染气氛。   颜老一出场,全场自动静默,灯光也被调暗,唯余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移向主席台,音乐渐渐停止,主持人上台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无疑是感谢各位从百忙之中抽空而来之类的云云,最后,把麦克交给了颜老,请他致辞。   颜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主席台,眼内闪烁着精光,声音洪亮,“首先感谢各位捧场,颜某人不才,靠着一点儿微薄运气得到了许多好友的支持帮助,才能在现今的时装业占得一席之地。大家也都知道,我颜西衡原先对商场之事是一窍不通,多亏了在座各位的不吝相助,S&S才能有今天的地位,所以今天,在我久居国外多年第一次回国之际,与众友相邀,小聚一场,望各位能宾主尽欢,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下感激不尽,谢谢。”   语毕,掌声雷动,众人高举酒杯,久久不落。颜老在邱伯的搀扶下,踱步到了台下,与往日的好友把酒言欢,嗣音还认得出有些是颜老在H市的旧部,有些是S市现今的高官,都是电视访问里常客。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颜幕苏像是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在她耳边看似温柔低语实则寒声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墨菲定律没告诉你吗?越害怕发生的事,他就越会发生。”说完后,朝她意味不明一笑,笑得嗣音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她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一边还要朝投向她的视线微笑致意。   “残忍?!”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这些还不及十分之一。嗣音,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永远是我。”   他在她脸上柔柔印下一吻,随后直接走上台,朝乐队打了个手势,乐声随即停止。   嗣音心头一揪,恐慌感随之而来。她可以感受到颜幕苏的视线牢牢地锁着她,让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莫名其妙,纷纷看向台上,有些好奇颜老的独孙想说些什么。颜老也不解的看向台上,不过他不担心阿苏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的孙子他自然了如指掌,随着颜幕苏的视线,他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嗣音,他了然一笑,看来他的曾孙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颜幕苏轻咳一声,凑近麦克朗声道:“今天十分感谢各位长辈同盟前来参加欢迎我爷爷回国的宴会,幕苏自小多亏爷爷的抚养,才能长大成人。可是我实在不孝,年近而立,却迟迟未能成家立业,不过我的心中早有人选,今日就请大家做个见证,给我勇气向她求婚。我爱慕这位女子已有十数个年头,可谓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奈何她不为所动,可是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呢?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场,宋叔叔,你愿意把她嫁给我,让我照顾她、呵护她、与她相伴一生吗?”他突然转头对着宋诚均发问。   众人哗然,整齐划一地把视线转向杨旻柔,这几年她一直是以宋家千金自居,大家都把颜幕苏话中的女主角想成了她,纷纷投以艳羡、祝福、不甘、嫉恨的眼神。   杨旻柔被众人一看顿时轻飘飘,被狂喜冲昏了头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众人的视线,还把自己的目光望向台上那个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男子,眼神是无尽的爱恋。   宋诚均听得他一番肺腑之言,自然是感动万分,刚想开口说答应,眼睛瞟到后面紧紧攥着酒杯的嗣音,心头一刺,女儿不想拖累幕苏的心情他懂,可他已经欠了嗣音太多,不能再把女儿为数不多的日子也耽误了,别开眼不去看嗣音乞求的眼神,坚定开口,“我答应。”   杨可卿一喜,嘴角止不住的咧,挑衅的眼神明晃晃地射向嗣音,杨旻柔刚想跑上台,接受众人的祝贺,就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   “嗣音,嫁给我吧?我想名正言顺地保护你、陪在你身边,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他恳求的看着嗣音,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握着桌沿的手汗津津的,不断打滑。   众人一听全傻了眼,搞了半天弄错对象了,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宋书记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只不过当初和生母一起被赶出了宋家,现在看来,形势突变呐?!   嗣音被各色视线看得站立不安,口中喃喃说着:“我、我……”   “她没这个资格!!!”站在中央的杨旻柔满面阴沉地怒吼,被抛上了天堂紧接着又被无情的打入地狱,她被无穷无尽的失落迷失了神智,发狂地看着另一头的嗣音,双目赤红,神色狰狞。离她近得人不由后退两步,她的摸样实在太过吓人,杨可卿眼看女儿要失控,连忙赶上去制住她,可此时的杨旻柔已经是六亲不认了,她狠狠地推开杨可卿,指着嗣音咆哮道:“你根本就活不了几天了,为什么还要赖着我的幕苏哥哥?!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一切?!!我恨你!我恨死你啊!!”她一边狂吼,一边流泪,像个撒泼的妇人。   但嗣音已经没什么心情去研究她怎样了,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她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身形一阵摇晃,随手撑在了一旁的餐桌上。眼泪像是从胸腔里直接流出来的,痛得像火烤。   颜幕苏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拳,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活不了几天了?!他踉跄着奔到嗣音身边,紧紧拽着她,像用力却又怕弄痛了她,“阿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   杨可卿看着颜幕苏的反应就知道嗣音没告诉他自己的病,又心痛于女儿的痴心,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嗣音,一边嘲讽道:“哼!还能说什么实话?!不就是她得了鼻咽癌,活不了几天了吗?!阿苏!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女人!满嘴谎话,骗人不眨眼睛!她就看上你的身价了,连死都巴着你不放!呸!贱货!”   “闭嘴!!!”两个怒斥声同时响起,宋父眼睛冒火,转身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把她打翻在地,杨可卿嘴角流血,感受到宋诚均的滔天怒火,忙不迭扯着他的裤脚,颤声求饶:“诚均,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心疼我们旻柔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她口中的杨旻柔已经痴痴呆呆的坐在一旁,人事不知。   周围的名流太太都流露出不屑的眼神,到底是小三上位,登不得台面。   同时出声怒骂的颜幕苏已经没心情去管不相干的人了,他用力搂着嗣音,发现她全身冰凉,怎么捂都捂不热,就像那天他在埋葬宋母的墓园找到她时那样,他惶恐不安。   嗣音已经像是没了魂魄,任他怎么摇摆都不出声,眼神定定看着某个方向,没有焦距。也只是一会儿,她像是醒了神,眨了眨眼,神色清明,没有一丝迷惘。   可不知为何,颜幕苏感觉心更寒了。果然,嗣音看着他爽朗一笑,眼泪却从眼眶中滑落,“阿苏,我们分手吧。”说完,她转身就跑。   颜幕苏刚想去追,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快来人哪!颜老晕倒了!”   他挣扎在两头,像热火上的蚂蚁。邱伯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对颜幕苏耳语道:“老爷让我告诉你,快去追,不用管他。”   颜幕苏瞪大眼看向颜老的方向,准确地看到他半躺在宋父的怀里,半眯的眼睛里却划过一丝精光,他立刻放下心,转头朝宴会厅外跑去。   自然是没看见隐在大厅另一个角落里的人影,以及……她嘴角划过的冷笑。   第三十九章   嗣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出那个奢华牢笼的,只知道自己看见楼梯就往下走,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眼神,眼泪模糊了视线,像是在一片泥沼中挣扎沉浮。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座街心花园里迷了路,举目望去全是昏暗的路灯和杂草丛生的绿化带。她坐在油漆斑驳的花园椅上,耳听虫鸣。层层树木隔离了城市喧嚣,华灯初上的夜晚在此片天空显得格外寂寥,嗣音仰望着夜空,天幕上没有星月的踪迹,她只是单纯地想让眼泪倒流回去。   等眼泪收尽,才发觉初春料峭的晚上,风刮的似要割开人的皮肤,她只着了件礼服,单薄的布片在寒风中犹显脆弱,嗣音却浑然不觉,或许,冻得麻木也能一并将心里的伤痛麻木了吧?   鼻下似乎有热乎乎的东西,她不用去擦也知道那是什么,让她打从心底厌恶的东西,时时刻刻出现在她噩梦里的东西。她像是发狠般用力抹上那处地方,液体却越流越多,直至整只手都鲜血淋漓,鼻子也红肿不堪,她才不得不认命地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简装药盒,想挑出两粒止血药。   可那该死的盖子像是在和她较劲儿,愣是打不开。嗣音急得哭吼一声,把手里的药盒连带着满贯的药狠狠砸向一旁的石柱,“啪”的一声,药盒强烈地和石柱撞击,“哗”,盒子打开了,药却撒了满地。   嗣音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把自己蜷成一团,妄图收复点热量,可终究是徒劳。那满地的药就像是她的心,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拼不回来了。   颜幕苏找到她的时候,就看见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孤零零地蜷在花园椅上,心头一阵苦涩,手指不断抽搐。转眼看见满地的药,他默默上前,蹲下,一粒一粒地捡起,不知过了多久,连站起来都有点勉强,小腿一阵酸胀,他把脏兮兮的一盒药放在嗣音的脚边,轻柔地抬起她埋在膝间的脑袋,待看到她满脸血污、妆容凌乱的脸后,忍不住出声怒叱:“你疯了吗?!不就生了个病吗?用得着这么糟蹋自己?你不心疼我心疼!”   他强压上去,想去吻嗣音。嗣音扭开他的禁锢,把脸别到一边。幕苏眼神一黯,随即强行掰过她的脸,把唇凑了过去,吻上了……她的鼻子,轻柔得像是羽毛轻拂,丝毫不顾忌上面依旧沾满了鼻血,咸咸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他伸出舌头柔柔地舔着她的鼻翼,忽然一股不同于鼻血的味道划过齿间,他睁眼,嗣音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串串滑落,她的眼神注视着颜幕苏的瞳孔,满目悲怆。   颜幕苏心头一颤,忙闭了眼吻上她红肿颤抖的眼皮,狠狠吸了一口,像是要吸尽眼泪。   嗣音吃痛,推开他揉眼睛。   颜幕苏拦住她的手,“别用手去揉!看你脏的,像只小花猫。”他一边嗔怪,一边用嘴小心地吹。   “好点了没有?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作践自己,你给我等着。”他故作凶狠的说。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我们……”   “你再敢提分手我真生气了!”颜幕苏打断她,“阿音,人都有一死,如果因为惧怕死亡而封闭自己感情的话,那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爱上你。如果想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离开我的话,那就省省吧。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埋进土里,也是我颜幕苏的一把灰!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他轻声却坚定的说。   嗣音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不顾自己邋遢的脸,狠狠蹭着他的高级西装。尔后,放声大哭。   颜幕苏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她的背,把她紧紧的按向自己的怀里。听着她释放的哭声,从刚才起就压抑着的剧痛慢慢浮现出来,要说痛苦,没人比他更痛,一想到嗣音以后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就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呼吸焦灼,像是天火焚身。   可比起嗣音因为不爱他而离开他,那又算得了什么。对他而言,她爱即他生,她若不爱,那,他生不如死。他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子,那种久违了的紧迫感又油然而生,害怕她突然不见,害怕她转瞬消失,没人能知道嗣音不见得那三天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像是被剜了一块,残破不堪,连痛都没了知觉。   他把自己关在嗣音的房间里,像是她从没离开过那样,日升月落,不停地用酒精麻醉自己,烈酒灼喉,焚蚀咽道,却有一种独特的畅快,仿佛能填补空寂的心扉。一直到三天后,嗣音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他才重新打起精神,亲自去找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地以爷爷的名义举办了这次宴会,说他霸王硬上弓也好,说他自私小心眼也罢,只要能把嗣音绑在自己身边,他不惜用任何代价,哪怕是他的命。   感受着嗣音因哭泣而不停发抖的身体,他默默地把脸埋在她的肩胛处,让眼泪无声无息地肆意流淌,让他懦弱最后一次,只因这一次后,他还要为嗣音撑起整片天空。   *************************************************************************   深夜,颜家在S市的另一处大宅。   颜幕苏正在邱伯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里照顾发烧陷入昏迷的嗣音。颜家在S市共有三处私宅,颜幕苏那处是最小的一幢,颜老突然被孙子从美国召回来,自然不能住在哪里,寻了另一幢在市西区的三层花园洋房,草草收拾了一下入住。   颜老先前在宴会厅假装晕倒是想转移众人视线,也免得今日一闹难以收场,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在他刚听到杨可卿说嗣音得了鼻咽癌的时候是真的差点昏厥,看到嗣音决绝的跑出去后,干脆装晕制造混乱让孙子趁乱去追。后来借口休息让宋父扶他到休息室,一进门,他就推开了宋父的手,一双老眼精光四射,“你知道?嗣音生病的事你知道?!”   宋父言辞闪烁,颜老一看勃然大怒,拐杖敲得梆梆响,“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先是对不起老婆,现在连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你说你这几年干的都叫什么破事?丢尽了我的老脸,我没你这样的学生!!”   宋父惭愧地合了合眸,一把跪在颜老的身前,“老师,我知道做错了,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弥补嗣音,可是她不会要的。”   颜老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为时已晚。诚均呐?我知道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可这并不代表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可以一笔勾销。凡事三思而后行,这是我当初再三对你耳提面命的,可你呢?你看看那个杨可卿,除了会给你丢脸,还会干什么?刚才她说的那是人话吗?!我警告你,再让她出来撒泼丢脸,可别怪我对她下手。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也应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颜老意有所指。   宋父不寒而栗,郑重地点了点头,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曾经颜老门下一个弟子的表亲犯了经济罪,还在外面拿着颜老的招牌招摇过市,结果……   颜老清理门户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把人逼到死路还找不出一点痕迹,而且范围是三族以内,“老师,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约束她的。那嗣音?”   “这你就不用管了,有幕苏守着,出不了什么事。要不是因为嗣音的关系,你以为我愿意管你那堆破事?”颜老失望地摇摇头。   “可嗣音现在的身体……”宋父不知该如何启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颜老截住话头,“幕苏纵然是我的独孙,可我也知道他的脾性,现在已经不光是子嗣的问题了,要是嗣音安然无恙最好,如若不然,我可能连这个独孙都保不住。我实在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名利双收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没人送终。”他哀伤地抚了抚脸。   “老师,您千万放宽心,嗣音是个有福之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是宋父的声音也在发抖。   之后,颜老拒绝了宋父让嗣音住到宋家在S市宅院的要求,派车把两人接回到自己的宅子,在车上,颜幕苏才发现嗣音的脸热得发烫,神智也是迷迷糊糊的,忙打了个电话给邱伯,让他叫好家庭医生在宅子里候着,等会儿到了直接让他给嗣音做检查。   赵医生是颜老的私人医生,是从军区总医院退下来的,虽然当初读的是西医,可最拿手的却是中药理疗,给嗣音打了退烧针,挂了点滴。颜幕苏迫不及待地问他,“赵医生,嗣音之前检查出来患了鼻咽癌,你能再给她看看吗?”   赵医生依言简单检查了一下,抬起头对他说,“出血点暂时止住了,可详细情况最好还是等她清醒了以后来医院里检查一下,到底癌灶在哪儿,要不要紧,还不好说,要是瘤的位置距离脑部远的话,好好调理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颜幕苏心口一松。   “唉!对了,让我看看她吃的药,我告诉你啊,有时候,越是大病越是中药有效,西药的效果太过霸道,反而是致病而不是治病。”年过半百的赵医生语重心长道。   颜幕苏把嗣音刚刚扔了的药拿给赵医生,他接过后,看到无一粒完好的药丸,耸了耸眉。颜幕苏掩饰的咳了一声。赵医生也不多问,直接捏起一粒,用力捏碎,随后拿小拇指沾了点药粉放进嘴里抿了抿。   颜幕苏大气不敢吭一声,直直的看着他。赵医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一丝奇异还有一丝……凝重,颜幕苏看得眉头越皱越紧,小声开口,“医生?是不是已经……药都不管用了?”   赵医生这才惊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夸张,咳了一声端正肃穆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只是这药有些奇怪,具体是不是我设想的那样,还要等我回医院测试一下才知道。不过……不过在我确认之前,这个药,还是别给她吃了。”   颜幕苏一听,脸色重了几分,“医生,是不是这药有异?”   赵医生表情有些为难,“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根据我多年经验,这不像是治疗鼻咽癌的药,但具体是什么成份,我还不能确定。”   颜幕苏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让邱伯送赵医生出门。他回屋继续照顾仍在沉睡的嗣音,坐到她身侧,用手捂着她因挂点滴而微微冰凉的手,轻轻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睡了一晚上的嗣音总算醒了,她的背脊像是咯着什么东西,睡得极不舒服,她轻轻动了一下,一股酸麻直冲脊柱,酸得她嘤咛一声。   一直环抱着她入睡的颜幕苏被她一动也醒了,看到她五官都皱在一起,忙问,“阿音?你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嗣音这时才发现,咯着她的背的是他的肋骨,看着他犹带睡意的脸,霎时明了,难道……他就这样将就着躺了一个晚上?她有些愧疚地笑笑,“没什么,就是睡太多了,骨头疼。”   颜幕苏却看着她的脸迟迟没有反应,似是痴了。   “阿苏?你怎么啦?傻了?”嗣音戳戳他的脸。   颜幕苏下一秒笑得眉眼俱开,一把抱住嗣音,笑得发颤,“阿音,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第一次笑,我都快忘了你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嗣音的笑容下一刻僵直,心头涌上一股酸楚,无声的用力回抱住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笑了,好像……是从拿到那张报告单开始吧?就算是笑,也是苦笑。   颜幕苏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没说什么只是更用力的抱住她。   “咳咳”门外传来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爷爷!不要在门外偷看,要看就进来大大方方的看。”颜幕苏依旧保持着抱嗣音的姿势懒洋洋道。倒是嗣音不好意思,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颜幕苏不满地撇撇嘴,眯眼看向门外的入侵者。   颜老顶着自家孙子欲求不满的愤怒视线,笑眯眯地进来。慈爱的看向嗣音,问道:“嗣音啊,现在身体没什么不适吧?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吧,也能尽快让我这个老头子放心啊。”   嗣音为难地抿抿唇,颜幕苏看出她的心思,“你怕万一是最坏的结果,再收一次打击。所以不敢再面对一次?”   被人戳中心思不好受,不过总比难以启齿而憋死的好,她点点头。   “傻瓜!这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快点起来梳洗一下,虽然赵医生是一天24小时待命的,不过还是早点去的好。”颜幕苏把她半拖半拉的拽进洗手间。   颜老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今天空气真好,阳光也很充足,是时候置办起婚礼了。   第四十章   刚到医院门口,嗣音就看见宋父陪着叶老站在医院门口,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是在等她。她不由滞了一步,颜幕苏被她一拖也退了一步,“怎么了?”该不是又后悔了吧?   嗣音舔舔干燥的唇,“他……他们,他们是要三堂会审吗?”她真是倍感压力啊。   颜幕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些吃力的说道:“呃,我只叫了宋叔叔,不知道叶老也会来。”   “算了。”嗣音认命的哀叹,“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不许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颜幕苏正色。   嗣音知道他现在对这个词很敏感,也不敢撩虎须,讨好地笑笑,“童言无忌,嘿嘿,童言无忌。那你算不算是诱拐儿童?”   颜幕苏的寒冰脸破功,摇头失笑。   那边的两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叶老当先快步过来,宋父在旁边想扶又不敢扶,闲得很尴尬。“外公,爸。”嗣音朝着两人打了招呼。   “叶老,宋叔叔。”颜幕苏也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叶老走到嗣音面前,看着自己外孙女略显瘦弱的脸,不知该怎么说,拍了拍她的手,无言地叹了口气。宋父不敢打扰他,转头问颜幕苏,“颜老没来吗?”   颜幕苏回道:“爷爷身体也不太便当,在家等消息,赵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宋父点点头。   叶老不去理睬宋父提示他快点进去的眼神,视若无睹地牵着嗣音径自进去。宋父的脸上已经不知闪过第几次难堪了,颜幕苏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进去。   赵医生一身白大褂坐在诊疗室里,看到他们进来,二话不说先把颜幕苏拉了进去。嗣音一头雾水,难不成自己真的药石无罔了?   她在门外不断地来回踱步,门开了,颜幕苏跟着赵医生出来,一脸神色不明,宋父急问:“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赵医生不答,看了眼颜幕苏,颜幕苏斟酌片刻,对着嗣音说,“阿音啊,你还是先跟着赵医生去做个详细检查。”嗣音看了几人一眼,点点头,去了。   她前脚刚走,颜幕苏就把刚才赵医生对他说的原话复述:“那个药不是治鼻咽癌的药,而是普通的补血药,一般用来治疗贫血症,吃多了会内火旺盛、凝血性差,有时还会造成流鼻血、持续低烧的症状。”   宋父和叶老一听心内大疑,“那先前那个医生怎么可能开这种药给嗣音吃呢?”   颜幕苏摇摇头,显然不欲多谈。   三人一阵沉寂,直到嗣音随着赵医生回来。赵医生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眉峰紧皱,一脸山雨欲来。嗣音却是一脸莫测,忧喜不知。颜幕苏看着心里一咯噔,“医生,报告怎么说?”   赵医生一听,脸色更差了,把手里的CT片狠狠往桌上一拍,口里大骂:“庸医!一帮废物!!这么明显的病都能误诊?!真是不像话!”   颜幕苏脸上一缓,松了一口气。宋父和叶老不明所以,“什么叫误诊?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把桌上的报告单和CT片一一列开来,指给他们看,“你们看看,这明显是因为先前的处理不当而引起的鼻腔内膜炎,不光误诊成鼻咽癌,还给她开补血药,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还犹自在那儿骂骂咧咧,其余四人已经端正脸色,眉宇间不自觉露出几分肃杀。   “这不是误诊,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一直没发话的嗣音突然开口道。   “嗣音,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宋父看向她。   “爸爸,我生病的事,你有没有告诉过杨氏母女?”嗣音说道,颜幕苏一听,顿时了然。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宋父这才想起,“是啊,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整件事都是她们搞出来的。”嗣音点破事因。   一直听着的叶老突然站起来怒喝,“你看看你找的好老婆!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外孙女!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休想好过!哼!”他朝着低头沉思的宋父狠狠瞪了一眼,对着嗣音说,“嗣音,我们走吧,让你爸爸好好想想。”   嗣音不说话,看了颜幕苏一眼,跟着叶老出去了。颜幕苏看懂她眼里的意思,示意赵医生出去一下。赵医生也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能听的了,起身出去,还关好了门。   “宋叔叔,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颜幕苏转着赵医生办公桌上的仪器。   宋父沉思良久,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你放心吧,阿苏,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会给你和嗣音……还有颜老,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颜幕苏满意的挑眉点头,他能把颜老指出来,就说明他已经打算丢卒保车了,“嗣音没事就好,其他人……我只想保证不会再有人伤害嗣音的利益,那他得罪的……就是她背后的整个颜家。”撂完话,颜幕苏深深看了他一眼,扭了门把手出去。   留下宋父独自在屋内叹了一口气,感叹果然有其祖必有其孙,颜幕苏的魄力手段不必颜老差多少,把嗣音后半辈子交给他到底是好是坏?   ***********************************************   把叶老送回叶家,婉拒了小舅妈邀她一起午餐的邀请,嗣音和颜幕苏让司机先把车开会颜家,两人沿着马路慢悠悠逛回去。   一路上,嗣音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小曲,谁都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快活。   “怎么了?不就是虚惊一场吗?这么高兴。”颜幕苏紧紧牵着她的手,不让她的手因为蹦跳而挣脱。   “怎么能不高兴呢?”嗣音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他说话不可思议,“这就像是从地狱一下子升入天堂,哦不,是人间。这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没体会过的人没资格插嘴!”她假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虽然是假的,可我不知道,心里一直以为自己快死了,现在突然说我不用死了,还能继续活下去,这简直像是……像是老天爷突然砸了份儿大奖在我头上,我都快乐晕了。”   颜幕苏笑着看她一个人在那儿指手画脚,乐得像个孩子,等她疯够了,才用力把她揽在怀里,打趣道:“听你的意思,你还要谢谢那些骗你上当的人喽?这可不像你宋嗣音的行事风格啊?”   怀里的嗣音果然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如溪流平静,“我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们。只是,她们还不够这个资格让我为她们费神。人有贪念,这本是稀松平常,可若因贪念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自有老天来收拾她们,何必因这等不入流之人徒增业障,要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我也因为仇恨而对付她们,岂不是变得和她们一样可悲可笑了吗?”   颜幕苏知道她是因为这次从天而降的“大病”顿悟了,不想和她们较劲儿。可她能看得开,不代表他也好说话,既然嗣音不想沾染罪孽,那就让他来吧。   嗣音见她不做声,还以为他不相信她说的,登时从他怀里跳开来,挑眉看向他,“怎么?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小人吗?”   颜幕苏被她唤回神,娇宠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在我心里是十全九美。”   “啊?”嗣音耷拉着眉毛,“还差一美啊?”   颜幕苏凑近她的耳边。暧昧地呼了口气,“要是能给我生个小嗣音,就完美了。”   嗣音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开。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到路边的树干,颜幕苏在后面笑得发癫,嗣音气机,踹了树干一脚,捂着耳朵就跑。   颜幕苏笑得不可自抑,惹得路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眼神纷纷传达着同一个信息: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脑子有问题,唉~真是可惜了。   ************************************************   回到颜家,颜幕苏直接去了颜老的书房,嗣音没跟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杂志。突然,一阵物体倒塌声轰然作响,然后是颜老的怒喝,声音阴沉至极,“岂有此理!简直不可理喻!!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收场……”后面的话音低了下去,嗣音也没听见。原本在客厅里打扫的几个佣人被喝的愣在了原地,在他们的记忆里,颜老虽然手握重权、高不可攀却一直和善待人,时常笑眯眯的,从没发过今天这样的火。   嗣音咳了一声,眼睛不抬地说道:“做你们的事,不要管不该管的。”几个佣人忙敛了心神,继续打扫。嗣音知道颜老平时的表情都是在官场上练出来的,见人先露三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笑面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真正动起手来一丝情面也不会留,哪怕是那个人是颜幕苏。今天他发了这么大的火,杨氏母女俩是跑不掉了。   嗣音想起小时候无意间在颜家玩的时候,路过书房,偷听到颜老嘱咐邱伯处理那家打着他的招牌大肆敛财之人时候的声音和手段,不禁打了个抖,除了三岁以下、八十岁以上的妇孺以外,几乎无一幸免,下场之惨烈,嗣音还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   和他比起来,自己和颜幕苏还算是小菜一碟,她叹了口气,继续翻杂志。   不一会儿,颜老和颜幕苏出来了,邱伯跟在后面,目光似不经意瞟了眼嗣音,上前躬身对着颜老低声说了几句,颜老听后点了点头,邱伯领命而去。   嗣音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对自己不利。   颜幕苏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坐到嗣音身边搂了她的腰,“在看什么?”   “杂志啊,今年春夏最新款。哎对了,这几天我都没去上班,不要紧吧?”公司还是其次,一想到何适她们几个……她不禁又打了个抖。   “没事,我替你请了长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只要跟Maggie说一声销假就行了。”他一边把玩着嗣音的手,一边说道。   颜老坐在另一头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哪儿还有刚才暴风疾雨的气势?“依我看那,还是别急着回去上班,先把婚给结了吧?”   嗣音差点被口水噎到,颜幕苏面上划过一丝算计,“爷爷,你别老念着让我们结婚吗?我们还没谈够恋爱呢?”他幽怨的说道。   嗣音面上一白,颜老面现诧异,这还是他的孙子(她的阿苏)吗?两人心里同时疑问。   颜幕苏径自说道:“反正只要民政局敲个章就行了,什么时候都行嘛!我不急。”   嗣音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颜老看着自己孙子老神在在的样子,决定……坐着看好戏。   “你外边有人了?”她阴沉沉地开口。颜幕苏竟然没有反驳。   嗣音怒火攻心,“哼!你不想娶就别娶,我还不想嫁呢!”   颜幕苏见小娘子已被惹毛,立刻打蛇随棍上,“别呀!既然娘子如此迫不及待,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下午就去领证!”   嗣音这才发觉自己上了这该死的当了,羞恼不已,挣开他的手,噔噔噔跑上楼梯。   颜老不屑地轻哼一声,“真没用,一点儿也不像我孙子。”   “切!也不知道是谁,当年追我奶奶居然被上级领导因迟到扣了半年津贴,还有……”颜幕苏掰着手指头数自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丢脸事。   “唉,好了好了,跑题了,”颜老老脸一红,“不是在商量你和嗣音的婚事吗?扯我干什么?”   “这个就叫传统,血里带着的。”颜幕苏据理力争,“您老就放心吧,不出一年,我绝对让你抱上胖乎乎、肉墩墩的大胖曾……孙女。”   颜老本来向往的表情一顿,“为什么不是曾孙子?”虽然曾孙女也很好。   颜幕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儿子有什么用?到时候只会跟我抢他妈。”   颜老黑线。   *****************   下午还是没去领证。嗣音打了个电话给吴梓琪她们,想着早点自首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果不其然,电话刚一接通,嗣音有远见的把手机拿到一米开外,那头沉静三秒后,爆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宋、嗣、音!!你丫的还敢给我打电话!说不见就不见,你他妈的是不想活啦?!……*&%&*……(世界和平:以下省略粗话若干、脏话若干……口水若干)”嗣音尽管站得远远的,但仿佛还能感受到吴梓琪蓬勃向上的大嗓门,奇怪,她怎么好像连口水在飞都感觉到了?   待一阵疾风骤雨过去,嗣音才敢慢慢挪过去接电话,果然,手机都发烫了,她心疼地摸了摸机身,趁着那头喘气的功夫,一番自我剖析再加上闻者落泪、听者动容的道歉,就差对着手机磕头谢罪、以死明志了。   吴梓琪才稍稍收敛怒火,约上嗣音到她家小店和其他人碰头。嗣音草草收拾了一番,赶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刚到吴梓琪家小店的转角,嗣音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店里闪出来,钻进一辆凯迪拉克,嗣音把眼睛揉了又揉,真的是Dean啊?!她顿感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吴梓琪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一转眼……就登堂入室了呢?!   不过……她阴阴一笑,这下,不用怕被逼供了,谁逼谁还不一定呢。   她胸有成竹地走进店内,吴梓琪本来正在电脑前奋战,见她进来,一双原本泛着狼光的绿眼登时亮了,眼内弥漫着杀伐之气,“小亲亲?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走出我家店门!”   嗣音玩味的看她一眼,装作恍然想起,“呀!我刚才好像……看见……某人……从这里……偷偷摸摸地出去了!五子棋,你家不会招贼了吧?!”   吴梓琪瞳孔一阵紧缩,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你别转移……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不打招呼就消失的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实招来,说!”   嗣音悠然地看着她家新进的衣服,不答反问,“如果被任曦她们知道你和……那个谁暗度陈仓,你说……她们会怎么对付你呢?”眼神定定地看着吴梓琪。   吴梓琪“哼”了一声,“你没凭没据,说了也没人信!”   “哦?”她特意放软了音调,说得吴梓琪全身发寒,“你认为,你和我,她们会比较相信谁?设想一下,就算我胡编乱造,她们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   吴梓琪一阵急怒攻心,颤抖地指着嗣音,呐呐不成言。   嗣音见效果已达到,也不多逗她,“好啦,只要你等会儿帮我说说话,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怎么样?”她还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吴梓琪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撅撅嘴,她就知道跟嗣音斗心眼,也得小心肝受得住才行。屈辱的点点头,本想狮子大开口,奈何丧权辱国不止,还要割地赔款,真真是悲催!   才刚洽谈完毕,何适她们就来了,一进来就拉着嗣音问东问西。   “嗣音,你前些天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你不接,公司也没来,连颜幕苏都不见踪影。要不是五子棋说你给她打电话,我们都快要报警了!”何适满脸担忧。   嗣音刚想回答,任曦就在一旁横眉怒目,“嗣音啊,失踪是这么好玩的吗?!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啊?!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别想过关!”   嗣音头大地看着两人的围攻,赶紧给吴梓琪使眼色。吴梓琪憋了足足一分钟,才迫于她的淫威开口,“哎呀,好了好了,嗣音做事一向有她的理由,你们就别这么围追堵截嘛?她莫名消失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给她留口气总行吧?!”   嗣音咬牙,该死的,她怎么也学会语带双关了?!一定是Dean传染给她的!嗯,一定是!   果然,吴梓琪不说还好,一说,连本来还算克制的何适都开始横眉冷对了。   嗣音赶紧趁两人发动另一轮攻势前,一口气把自己误诊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中间省去了和颜幕苏的那段。   当她说到医生告诉她,她得了鼻咽癌的时候,吴梓琪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三人的表情都十分震惊。她话音一转,说自己其实没病的时候,三人都是一副要吃人的面孔,嗣音忙不迭地把幕后主使杨氏母女供出来,三个人又是义愤填膺、想要对那两人群起而攻之。   嗣音突然觉得原来控制人的心情这种感觉这么爽?唔,她果然够邪恶!   三个人想不到原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她们一时都有点消化不了。   “这么说,你的身体一点事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两母女搞出来的?!”吴梓琪的脑子打了几个结,才绕过弯来。见嗣音点头,她拍桌子怒吼一声,“靠!!还有没有天理啊?!好处全让那娘俩占去了,真是……&%*¥&……(世界和平:此处省略脏话若干、粗话若干……口水若干)”   任曦低下头偷偷地用小指捂住耳朵,何适不耐烦地扯她的胳膊,“好啦!你在这里骂,她们又听不到。有本事你找上门,和她们对骂去,别在这里污染我们的耳朵!”   吴梓琪撅嘴噤声。   “那颜幕苏也知道了?”何适又问,嗣音点头。   何适露出阴阴的笑容,“那我们就不用管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就放手让他去替你收拾她们吧,乐得自在。”   吴梓琪“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薄……薄荷糖,我怎么……感觉你变坏了呢?”   何适觑她一眼,吴梓琪立刻狗腿的摇头,“不坏!不坏!你最好了!”   何适突然疲惫的叹了口气,“坏?!我这还算好的!有本事你去跟那个孙婧茹做交涉,十大善人都会被逼成十大恶人!”   “孙婧茹?!关她什么事?”嗣音摸不着头脑。   何适目光闪烁,显然不想说。嗣音一直盯着她,她才迫不得已开口,“还不是CITY LADY系列嘛!新一季的款式上头说要和孙婧茹商量一下,Richard就派我和韩哲去跟她谈,她……我实在是无语了!你说她想找茬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啊?居然嫌后开叉设计太露?!你说说,才开到膝盖她居然嫌露,又不是没露过,她上部电影还半裸出镜呢?她怎么不说!”   何适的怨气一旦爆发就不可停止,嗣音从没见过何适的语速可以超过吴梓琪,实在是彪悍啊!   一通发泄,她还意犹未尽,“光是话多我也就忍了,可她老是找我麻烦,今天灯光太暗、明天粉底太厚的,你说她不去找灯光师化妆师,找我干什么。摆明了要整我嘛!害得Richard已经第三次去找我了,说让我注意态度?拜托!我都快卑躬屈膝了,他还让我注意态度?!只有韩哲她不敢惹,现在只要是和孙婧茹打交道,他是能挡则挡,这不,刚才设计部的May还打电话呢,说孙婧茹又对细节部分不满意了,点名要我去。还是韩哲先去,我才能抽空赶过来的,连杯水都来不及喝。”说完后,瞄了眼吴梓琪。   吴梓琪壮士扼腕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倒了杯水给她。何适一饮而尽,一滴都没露出来,看得三人群吸一口气。   任曦有些糊涂,“你说她好端端整你干嘛?你该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吧?”   何适一听立刻将冤枉的眼神投向嗣音,每寸视线都在诉说着“我好委屈!你要补偿我!!”嗣音艰难地笑笑,眼角抽搐地点点头,“好!待会我请客吃饭,吃什么随你定。”   何适满意了,嗣音心疼了,其余两人更加糊涂了。   何适有了补偿,这才开口满足她们的好奇心,“还不是她家颜幕苏惹得桃花吗?要知道,嫉妒的女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整人算什么,杀人的都有呢!只是人家正主不在,我一只小虾米代人受过而已。”   两人恍然,同情地看着嗣音。嗣音只能在心内苦笑,不就找了个长得帅的男人嘛?怎么这么麻烦?   为实现诺言,嗣音让何适随便挑地方,她倒也不客气,一开口就是星级酒店,嗣音倒抽一口气,看着一旁口水都快滴下来、眼神已呈茫然状态的吴梓琪,她觉得……她的心……好痛!   被她们痛宰一顿,嗣音半死不活地回到家里,自从颜老回来后,他们就一直住在颜老的别墅里。刚扭开门把手,就有一只黑影“蹭”地跳到她的肩头,她吓得连包都掉了。   忙扶住那软软的身子,定神一看果然是仙人掌。她惊喜的亲了亲它的猫脸,得到香吻的仙人掌笑得眼睛都眯没了,嘴里“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嗣音把包捡起来交给适时走过来的佣人,这才得空看向客厅。沙发上一个人也没有,可颜老的书房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大概是在书房里谈事吧?她想。   抱着仙人掌换了拖鞋就上了楼。进到房间打开电脑,她点开自己的公司邮箱,处理了一些过期文件,打了封销假信E-mail给Maggie,不到半刻,她便回信说随时OK。大概是有人提点过她了吧?好像自从她到34楼做执行总监助理开始,公司里的人就对自己多了三分敬意,试想想也很明显,连Richard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像Maggie这样看人一向精准的怎么可能嗅不出风声。   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没人点破就干脆装不知道。公司政治有时候就是这样,跟在大部队屁股后头总比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保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随意浏览网页,看到娱乐版时,无意中看见孙婧茹在最近一篇访问中和主持人的对话:   主持人:孙小姐,听闻您最近为了CITY LADY推了很多通告,其中不乏很多名导的最新力作,失去这么多合约,您不可惜吗?   孙:没什么,只是工作需要,况且,我一直很喜欢CITY LADY的衣服。   主:是这样吗?恕我冒昧一句,现在外面都在传,您和S&Y的颜总关系不浅,可颜总一直未表态,不知您是怎么想的呢?我们有没有机会喝到两位的喜筵呢?   孙:这……这和今天的话题没有关系,我们换下一个问题,好嘛?   主:是我八卦了,呵,那我们来谈谈您接下去对自己的演艺事业有什么规划?   ……   嗣音一句一句看下去,有些头疼地皱眉,她这样说摆明了是在告诉别人她和颜幕苏确有其事嘛,唉,真是麻烦不断。   “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像个小老太婆。”颜幕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嗣音吓了一跳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拍拍胸口抱怨道:“你怎么突然在我背后说话,吓我一跳。”   颜幕苏从后环住她的腰,在他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像羽毛轻拂,弄得她痒痒的,“说真的,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嗣音的脸又红了个透,结巴道:“你……你怎么突然……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颜幕苏好笑的看着她红得充血的耳垂,突然一口吮了去,还拿牙齿啮咬两下。   嗣音被他的动作吓得定在原地,脸红得鲜艳欲滴,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颜幕苏只是逗逗她,没多会儿就放开了她,继续在她耳边喷气,“你人都是我的了,还想抵赖?”   嗣音恼,起身推开他,“你讨厌!”说完,抱起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仙人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待到屋外,她才狠狠吸了两口气,恢复脑部供氧,想起刚才又被调戏了,恼得捶胸顿足,“求婚就不能浪漫点吗?真是的。”她红着脸小声嘀咕。   屋里的颜幕苏也苦恼地叹气,求个婚怎么这么难?!待他转头看到嗣音电脑上显示的页面,一脸苦闷慢慢转为凝重,眼神透着寒气。   第四十二章   回到公司,嗣音才知道何适昨天狠狠敲她一顿实在是情有可原。那个孙婧茹委实是无理取闹,CITY LADY系列的第三期已经设计裁剪完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联系一家知名的摄影工作室为孙婧茹拍摄大片,期间S&Y的工作人员自当要全程陪同。   可自从嗣音回来后,孙婧茹就点名道姓的要她陪着,理由很简单,“这所有衣服里面有三分之一是宋总助的设计,那怎么穿才能把衣服的美发挥到极致宋总助是最清楚的。”   Richard还想试着说服她,嗣音沉一口气,点头同意,“当然没问题,为孙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Richard担忧的望她一眼,作为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孙婧茹对总裁的绮念,可总裁的态度摆在那儿,他也不能管自家老板的家事,这两人谁都不能得罪。   “Richard,没事。孙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她故意笑呵呵地打趣,Richard顿时有点下不来台,讪讪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Silvia、孙小姐,再见。”   孙婧茹淡淡一笑,遣她的助理送Riahard出门。今天韩哲被派去和另一家合作商谈秋冬季的新款,何适又是打死都不肯来了,嗣音只能硬着头皮孤身犯险,看着孙婧茹坐在化妆台前姿态雍容地补妆,她干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杂志。   “宋总助最近上班还顺利吧?”就在嗣音打算提笔做杂志上的填字游戏时,孙婧茹突然发问。   嗣音抬头看她一眼,随口答道:“还好,劳您费心。”   “呵呵,”孙婧茹娇笑,整张脸瞬间光彩夺目,“我听说宋总助前几天请假了,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嗣音知道不八卦的女人就不是真正的女人,耐着性子说道:“不过是身体不太舒服,小事一桩,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鼻咽癌也算小事吗?”孙婧茹停下正在扑粉的手,挑眉看向嗣音。   她不由仔细凝神,爸爸上次说孙氏实业的老孙也来了颜老的欢迎宴,那孙婧茹就很有可能也在,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可是,“孙小姐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呢?难不成……”她故意顿了顿,孙婧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厉,“你对我有意思?!”惊慌失措的语气。   成功看到她的脸色变成菜色,嗣音不由心情大好。   “您真会开玩笑,”孙婧茹强笑着继续扑粉,“不过颜老听到你得病的时候,可是激动地都晕倒了,看来,宋总助在颜老心里还不是一般的地位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没工夫跟她绕圈圈。   “幕苏是颜家的独孙,要是相中的女人命不久矣,那……你说颜老还会同意你们俩的婚事吗?”她笑得信誓旦旦。   虽然早知道她的心思,可是听她这么赤、裸裸地讲出来,嗣音还是有些郁涩,一个杨旻柔还不够,再加一个孙婧茹,她要铲的石头还真多,“同不同意,与你何干?”   孙婧茹完全揭下平时装出来的那副嘴脸,挑衅地看着她,嘴里吐露着恶毒的话语,“我的父亲想要和S&S的合作,我又喜欢幕苏,你说……颜老是会选择你这个活不长的孙媳妇,还是,我这个能给他家带来好处的孙媳妇?”她早在看到颜幕苏弃了颜老而去追嗣音的时候就算好了如意算盘,没有一个老人家会喜欢不能生育的媳妇,更不会喜欢一个能让继承人出生入死的媳妇,资本家庭看待婚姻一向是利益联姻的武器,她有这个自信让颜老对她另眼相看。   嗣音闷笑一声,没想到她早就布好了整盘棋局,要不是知道她的误诊一事是杨旻柔搞出来的,她还以为是孙婧茹一手策划呢。不过说实话,比起那个只知道胡来的杨旻柔,孙婧茹还算是精明的,起码她知道找准时机、伺机而动,“你怎么知道颜爷爷会看得上你家那点儿财产?到底给谁家带来好处,这个,可说不准吧?”她也不虚与委蛇了。   孙婧茹脸色一凝,“不管你怎么狡辩,我都比你更适合当颜家主母的位置!”   嗣音受够了她的挑衅威胁,放下杂志站起身理理衣服,“那就预祝你早日成功,我看你留我下来也不过是想要说这些话,现在话已经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嗣音不看她狰狞的面孔,直接向门走去,到门口时,又回身说了句话,“啊,还有,我认识颜家已经足足25年了,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就算颜爷爷认同你,你认为阿苏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吗?还有,我并没有得鼻咽癌,谢谢你的关心,我还不用你接棒。”   她说完就走,自然没看见孙婧茹原本愤怒难当的脸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流露出来的惊慌,以及深深的皱眉。   嗣音大步走出工作室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出来。真是让人头疼!   她刚想叫车回公司,手机突然振动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一听,“喂?”   那边半晌没声音,“喂?是哪位?”   那边像是叹了口气,“是我,杨可卿。”声音虽然依旧傲慢,却透着一丝疲劳。   嗣音厌烦地皱眉,“杨女士,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哼!”杨可卿哼笑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我被你爸爸赶出来了,倒不叫我杨阿姨了?!估计那时候让你纡尊叫我一声杨阿姨心里憋得慌吧?!”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吼着。   嗣音面罩寒霜,“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说我挂了。”   杨可卿已经冷静下来,“你到衡州路上的那家咖啡馆来,我有事找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嗣音看着不断传来“嘟、嘟”声的手机有些哭笑不得,她以为她是谁?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这个世界上有贪念的人不可悲,可悲的是那些明明知道贪念终将被戳破,还执迷不悟,终日活在自己的幻想里的人。   但她说她被爸爸赶出来了?这点倒是没听阿苏提过,不过她应该庆幸,要不是爸爸早点将她赶出宋家,颜爷爷的手段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打车直接去了衡州路,她倒是想听听看她有什么可说的。   ******************************************************   坐在咖啡馆里的杨可卿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手机,怨毒的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她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头发没了精心护理变得枯黄凌乱,脸上盖了厚厚一层粉却依旧掩不住苍白憔悴,身上没有一件名牌,宋父赶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让她自己收拾行礼,而是让赵妈代劳。可想而知,赵妈只用了个最简陋的箱子随手装了几件破旧的衬衫,彻彻底底地净身出户。   当时杨可卿正在大厅里跪着恳求宋诚均的原谅,“诚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念在旻柔叫你一声爸爸的份上,别干净杀绝好嘛?!我求你!我真的求你!!”她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揪着他的裤管哀戚恳求。   宋诚均漠然地看她一眼,疲惫地叹了口气,“我把你赶出去已经是念在你我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的情分上,要是等到颜老动手,你……你连哭都哭不出来。我已经对不起秋云了,不能再对不起嗣音。好了,快点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杨可卿哭得妆都花了,红红紫紫挂了满脸,一旁的仆人看到往日飞扬跋扈的“女主人”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顿时墙倒众人推,立在一边指指点点。   杨旻柔自从上次在宴会上发狂之后神智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眼下看着母亲跪在别人脚下泣声哀求,她也只是冷眼旁观,一个人在那儿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或而癫狂或而傻笑。赵妈下来的时候,就把两个箱子放在杨旻柔的脚边,本来想扔给她的,可是看到她痴傻的样子终是不忍,只是轻轻地放下,随后冷声对着杨可卿说,“杨女士,你的包裹已经理好了,还是别让老爷为难了,快点离开吧。”   杨可卿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看见赵妈自己送上来,立刻换了一副凶狠嘴脸,严词厉色地指着她的鼻子怒骂,“谁让你叫我杨女士的,叫我太太!叫我太太!!你们这些没有教养的下人!看我落魄了,就来欺负我?!诚均,你快教训他们!快点教训他们!!”她扯着宋诚均的袖子撒泼耍赖。   宋诚均厌恶地闭上眼睛,恼怒地抽出袖子,大声叱叫,“够了!别在这里丢人了,你丢得起,我丢不起!赵妈,把她们的箱子扔出去,别再让我看见她们!”他吼了一声,杨可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愣在原地。   宋诚均不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走上楼梯。杨可卿回过神来还想去追,赵妈忙向两个花匠使眼色,两个花匠机灵地架住杨可卿不让她上楼。   她虽然狂躁,可力气上还是敌不过两个大男人,眼看着宋诚均越走越远转身进了书房,她破口大骂,“放肆!你们这些低贱的下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我?!快放开我!诚均不会饶过你们的!!放手……”   赵妈走过去狠狠剜她一眼,“闭上你的嘴,你这疯狗!这叫老天有眼,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被赶出去的一天!你这叫活该!自作自受!”杨可卿还想还嘴,赵妈啐她一口,指挥两个花匠道:“你们把她拖出去,别碍了老爷的眼,省得老爷不高兴。”   两个花匠依令行事,不顾杨可卿的挣扎一个劲儿地往外拖,她纤细的手臂上立刻浮上几条鲜红的印。杨可卿不堪入耳的骂咧声渐行渐远,赵妈叫了个被杨可卿吓得躲在一旁的女佣,让她把犹在神游的杨旻柔和两只箱子带出去。小女佣战战兢兢地接近杨旻柔,想把她拖出去又害怕她像她母亲一样乱吵乱闹,幸好杨旻柔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是任由小女佣把自己拖起来带出去,像个人偶。   赵妈当着杨可卿和杨旻柔的面大力地关上大门,任凭她怎么敲怎么喊都没有人理她们。杨可卿颓败地垂下胳膊,看了一眼关得紧紧的大门,牵起杨旻柔的手拎起行李在薄暮晨雾中慢慢走远。   她看着手里的那杯咖啡,飘渺悬浮的热气就像那天早晨的天气,明明有太阳却被层层雾霭遮挡在外,不甘、嫉恨、怨念这三种情绪像是一股麻绳不断地拧着自己的心。她抿了口咖啡,苦涩从嘴角蔓延直至心里,“宋、嗣、音!”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恨不得生啖其肉。眼光突然看到门口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身影,嘴角的苦笑瞬间变成了冷笑,阴沉至极。   第四十三章   嗣音推开玻璃门,视线转了几圈才在角落里找到那个不起眼的影子。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她的记忆里杨可卿每次出场都是衣着光鲜,堪称奢侈。从来不会有这么寒酸的一面。   只有一次,她第一次在她家见到她的时候,那个跪在宋母面前低声下气乞求的杨可卿,虽然穿得普通,可长得还是花容月貌的,更不用说她的眼神是多么的贪婪。之后她便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宋太太的宝座,气焰更是嚣张到不可一世。   没想到,她也会有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一天。   嗣音整理下心情,面无表情地走到她的面前坐下,“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杨可卿嗤笑一声,眼底的恨意浓得发黑,“我还能说什么?如今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弃妇。你还不知道吧?我被你爸爸赶……”她还没说完,有服务员上来礼貌的询问嗣音要喝什么。   “白水就好,谢谢。”服务员一走开,嗣音就接了她的话头,“爸爸赶你出来那是他的事,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没关系!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诚均赶出来?!这一切都要怪你!”杨可卿压抑着声音尖声叫道。   嗣音忍不住溢出一声讽笑,“怪我?要不是你和杨旻柔捏造病历说我得了鼻咽癌,想要以此分化我和颜家的关系,后来又被揭穿,事情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杨可卿果然面色一变,不过瞬间又变得狰狞,“是我又怎么样?!我就是见不得你好!你和你母亲明明已经离开了我的生活,为什么又要回来横插一杠?!以前我就比你母亲矮一个头,做什么事都要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有出头的一天,旻柔又喜欢上了颜幕苏,可颜幕苏一心一意全在你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母女俩要整天骑在我们头上?!凭什么你们可以享受这一切,而我们却要靠费尽心思地谋划,最后还变成一场空?!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胸口上下起伏,神情激愤。嗣音嘴角紧抿泛着冰冷,死死握住拳头忍住扇她的冲动,“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从你自甘下贱爬上我爸爸的床,又处心积虑地想抢走我妈妈的一切开始,你就受到了诅咒。自始至终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从没有得到过,何谈失去?!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贪念把你害到这一步,你扪心自问,你看中的到底是我爸爸的人,还是他的权?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家不成家?我妈妈何至于孤独而终?!”她强压着哽咽,眼眶变得通红,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母亲的那句“我怕了,真的怕了。”她突然有种想要把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的冲动。   杨可卿想不到嗣音可以把她驳得哑口无言,“看来我以前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母亲那个温吞性子居然生出你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牙尖嘴利?嗣音轻哼一声,“这算什么?当初我送你的那份大礼你可喜欢?”   “什么大礼?”杨可卿疑惑。   “婚、前、财、产、公、证。”嗣音轻飘飘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满意的看到她双目圆睁,面色愈现凶狠。   “原来是你!是你让诚均逼我签那份鬼东西的,害得我什么都捞不到?!”杨可卿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露,活像是要吃人。   “我只是提了个建议,具体实施当然是爸爸做的。你要是问心无愧,也不会怕它。可现在结果很明显,是你自己人心不古,就怪不得我了。”   杨可卿才不管那么多呢,她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嗣音的衣领,咆哮道:“好!真是厉害!才读高三的孩子就懂得这么恶毒地法子?!原来你在最开始就给我设下了套?!看着我一步步掉入你的陷阱,你是不是在那儿鼓掌叫好、幸灾乐祸啊?!”   嗣音用力地扒开她紧攥着衣料不放的手,推开她说道:“你别把谁都想得和你一样坏,我只是以牙还牙。”   杨可卿被她一推跌坐在椅子上,像失了魂。嗣音看着周围望向她们这里的各色眼神,不由皱眉,“你要是找我来只为了说这些,我看还是免了吧。从今往后,你跟我们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刚要走,杨可卿突然像发了狂似的跳起来,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拉扯,嘴里吼骂道:“别想走!你害我失去一切,我要你偿命!”   嗣音被他一扯,眼泪都彪了出来,痛得脸都扭曲了。周围的顾客一看这个架势都慌了,有些个想上来拉开她们,可碍于杨可卿发疯似的架势都有些不敢,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   嗣音被她揪着头发动也不能动,她都能感觉到一根根头发丝被扯掉。杨可卿犹在那儿嘶声尖叫,手里也不忘了动作,嗣音一时间被她压制着任她□。   泪眼模糊间,她好像看到有人从杨可卿的身后踹了她一脚,杨可卿吃痛地哀嚎了一声跪了下来,肢体纠缠间又扯了嗣音几丝头发,随后松开手。   嗣音跌坐在一旁喘了几口气,抬头看才发现,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咖啡馆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穿黑西装的打手围成一圈,踢倒杨可卿的就是其中一个。咖啡馆的老板和服务员瑟缩地躲在吧台里,睁大眼看着这不可置信的一幕。   “嗣音小姐?你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嗓音突然传到她的耳里。嗣音看向声音的来源,居然是,“邱伯?!”   邱伯对着她和善的笑笑,想去扶她起来。嗣音这才注意到自己有多狼狈,衣服皱成一团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些刺痛,她随手抹了一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原来脸被抓破了,大概是刚才她揪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拉到的吧?   邱伯也显然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伤痕,登时脸色一变,冷冷地看向被两个黑衣大汉绑着的杨可卿,眼神之阴沉、气场之冷冽,和颜老足足有七成相似。   嗣音看得抖了又抖,一时倒在那儿都忘了站起来。   “杨女士,我记得我警告过你,让你安分一点。否则下次就没那么简单了,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没把颜老放在眼里?不给你点眼色看看你真当颜老是不存在的吗?”他说话的时候明明声线温和,偏偏听到人耳朵里让人不寒而栗。   嗣音又抖了抖。当然抖得不止她,还有杨可卿。   “我、我……”她刚才的气势汹汹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慌乱。嗣音不知道原来邱伯是怎么警告她的,不过看来肯定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看来您空闲得很,都不用照顾杨小姐了吗?”   杨可卿的慌乱又全部转为恐惧,她恳求地看着邱伯,嘴里喃喃喊着,“不要……求你……”她全身颤抖,想要扑过来抓邱伯的脚。后面的两个大汉紧紧扭着她的胳膊让她动都不能动。   “杨旻柔?这是这么回事?”嗣音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坐姿,坐在地上呆呆发问。   邱伯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说,“嗣音小姐,我还是先扶你起来吧?”   嗣音这才发觉自己正仰头看着邱伯。有些尴尬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说吧,杨旻柔到底出了什么事?”   邱伯顿了顿才说道:“杨旻柔被检查出来,得了……癔症。”   “你们连癔症都能整出来?!”嗣音睁大眼睛,音调都生了三个调。   “不是不是!她的病不是我们弄出来的,我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就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我带她们去的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癔症。”邱伯有些头疼地说。   “哦。”嗣音不好意思的笑笑。一直被忽略的杨可卿突然发声:“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女儿怎么可能得那种病?!”她双目发红,眦目欲裂。   邱伯厉声喝道:“住嘴!”   “邱伯,让我来和她说。”嗣音对着他摆摆手,她上前一步,牢牢盯着杨可卿嗜血的眼睛,不惧地回道:“害她变成今天这幅样子的不是我,是你,是你这个亲生母亲亲手把她害到这步田地。要不是你给她灌输那些不切实接的想法,让她充当你争夺利益的武器,她怎么可能因爱痴狂?!做妻子,你管不住你的前夫是失败的;做女人,破坏人家家庭你也是失败的;做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亲手推到火坑里,你更是失败中的失败!要是你现在还不肯悔改的话?你连做人都是多余!”嗣音看着她一点点软下来,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随后低声抽泣。   她不再看她,后退一步恢复力气。   邱伯见她疲乏,温声说道:“小姐?要不然你先坐车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嗣音看着周围一圈一身黑的壮汉,吞口口水,“呃,别太狠,影响不好。”   邱伯嘴角抽了一下,勉强回道:“知道了,小姐。”   “还有,把那个杨旻柔送进疗养院吧。”她只是个求而不得之苦、爱而不得之恨的可怜人,虽然说话难听了点,可她还不至于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   “是。”邱伯点头,叫来一个黑衣人先送嗣音会颜家。   嗣音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冰块脸,感觉小心肝一阵颤。跟在他后头,默默保持一米之距。咖啡馆外面停着辆颜老回国新买的宾利,黑衣人上前打开擦得锃亮的车门,很有气概地说了句,“小姐,请!”   嗣音一抖,忙不迭钻进车厢。才进去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吓得尖叫一声。   “怎么了?是我。”颜幕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嗣音闻到一股薄荷绿茶的香气才定下神,“干什么?!吓死我了。”   黑衣人早就有眼色地坐到副驾驶上,还贴心地升起了后挡板。   颜幕苏担忧的皱眉,“刚才邱伯打给我打电话,说杨可卿单独约你出来,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她没怎么你吧?”   “没怎么,邱伯怎么知道杨可卿约我?”嗣音忙把受伤的右脸转到一边想转移话题,可终究是徒劳,颜幕苏早就看见了。   “她干的?!”他又急又怒地质问。早在她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得像鸟窝,直到看到她侧脸上的指甲痕,他的怒火像是火山喷发般爆出来。他都舍不得碰她,那个女人居然敢?!   “没事没事,”既然被看见了,嗣音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大气的挥挥手,“放心,她的情况比我还惨。”   颜幕苏本来盛怒的脸不由打破,嘴里溢出一声闷笑,“你这是在跟我炫耀我的眼光还不错,找了个文武双全的老婆吗?”   嗣音现在的脸真是红得滴血了,虽然那血不是她想流的。真是讨厌!他怎么那么能调戏人?!她别过头不理他。   颜幕苏强行把她受伤的侧脸扳过来,轻柔地吻上去,还伸出舌头细细舔舐。   嗣音害羞闭眼的同时不由想问,他怎么跟仙人掌似的,老是舔来舔去的呢?   颜幕苏舔了一会儿才放开她越来越红的脸,估计再舔一会儿她就要失血过多了,“邱伯自从杨可卿被宋叔叔赶出来后就一直监视着她。”嗣音知道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还没等她睁眼又听他道:“下次你再让自己受伤流血,我就负责把伤口舔得结痂为之。”   嗣音闭着眼睛点头如捣蒜。   颜幕苏这才满意,但还是没放开她,对着前面说了句,“开车吧。”   嗣音松了一口气,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刚才他吩咐开车的音量还没他们争执的声音大,那刚才岂不是?!   哭~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第四十四章   颜老最后怎么处理的杨可卿,嗣音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邱伯向颜老转述了嗣音提出把杨旻柔送去疗养院的请求,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让邱伯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嗣音知道颜老这是在帮她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让那些伸长脖子等着看他们家笑话的人知道,她不光是宋家的正牌大小姐,更是颜家钦定的孙媳,连颜老都给她三分面子,更不用说外面的人。   嗣音很感激颜老千方百计为她设想,上次孙婧茹的话言犹在耳,她虽然口气硬挺地驳斥了她,可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都知道,哪个世家公子哥不在外面留了三分情?又有哪个名门望族会为了一个还没进门的孙媳甘愿毁了百年基业?   就算颜老对她百般宠爱,可若她真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她还真没这个胆子夸下海口。她可以确认颜幕苏对自己忠贞不二,可她没这个信心揣测颜老的圣意。   到时候估计就是颜幕苏为了她和颜老反目成仇,最后酿成家族惨剧。   怨不得颜老为了此事大发雷霆,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杨氏母女身上。   可嗣音明明记得除了这两人,还有那个和她们串通一气说自己得了鼻咽癌的医生应该也有份。可她从没听颜幕苏提起过那个人。要说按颜老的手段,就算嗣音不说,他也能查得一清二楚,决计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这件事委实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颜爷爷就没和你说什么吗?”这天颜老回了H市祖宅看望老战友,家里就留了她和颜幕苏两人,连佣人都放了一天假。   颜幕苏正坐在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看资料,听她这么一说,眼神闪过几丝光线,“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爷爷自有打算。”   嗣音听了轻哼一声,抱着仙人掌仰躺在横塌上,撅嘴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得听呢。”   颜幕苏看她撅得老高的嘴,放下电脑笑眯眯地凑过去,“怎么了?不开心啦?”   嗣音一个鲤鱼打挺盘着腿坐起来,觑他一眼,“切~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颜幕苏从她怀里抱过仙人掌,不顾它强烈的抗议,把它放在地上,搂过嗣音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柔声解释,“那个人现在还不能动,爷爷已经在慢慢筹划,用不了多久整件事就会平息。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结婚了,你想去哪里度蜜月?罗马,还是米兰?”   嗣音原本正在沉思是怎么样的人物让颜爷爷都需要费一番周章,听到他又把话题转到结婚上,不由皱眉,“你又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居心不良!”   颜幕苏正色,“我是真的想和你认真谈结婚的事。阿音,我们实在没必要再等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定下来?也省的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怕你跟哪个野男人跑了。”他假作不忿地撇撇嘴。   嗣音好笑地捏他的脸,“你可别倒打一耙,还说我呢?这么多麻烦还不都是你惹回来的,你个罪魁祸首,我还没让你赔偿我呢?你倒先喊冤了,没天理!”   颜幕苏任她蹂躏自己的俊脸,在她耳边吹气,“那我把自己赔给你,怎么样?”   嗣音自认自己不是矫情的人,当即拍板,“好啊!有本事你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啊?!”   颜幕苏愣了片刻,随后狂喜,“嗣音?!你……你真的……真的答应……嫁给我了?!”   “怎么?你反悔啦?!”嗣音故意做凶恶状。   出乎她意料的是……颜幕苏竟然红了眼眶,眼泪就这么一滴滴掉下来,止都止不住。嗣音慌了,忙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替他擦脸,慌里慌张之际感觉现在两人好像有点性别错乱,别人家男朋友向女友求婚都是女友感动到痛哭流涕,到了她这儿怎么倒过来了呢?   她悲催的想。   颜幕苏挥开餐巾纸一把箍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肩膀微微颤动。嗣音任由他把眼泪擦在自己身上、流进衣里。轻抚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喔……喔……不哭了,不哭了,乖……喔……乖。”   颜幕苏又握着她的肩,把她推到自己面前,红着眼眶抽泣着问:“你……你没耍我?真的……真的同意嫁给我了?”   嗣音觉得他的智商好像退化到三岁以前了,耐着性子哄他,“是,我同意你嫁给我了。”   “嗣音!”他怒吼一声,“认真点,我没和你开玩笑!”   嗣音被他喊得一缩,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同意嫁给你了,满意了吧?”   “真的!?没骗我?!”   “……我不嫁了!行了吧?!”磨叽死人!   “那可不行!”他快速地掏口袋,掏出一只酒红色天鹅绒盒子。   嗣音惊,“你没必要吧?!连这玩意儿都随身带?!也不怕弄丢了。”   颜幕苏已经不管她唠叨什么了,亟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对戒,最简单的铂金圈儿,一点装饰都没有。   他拉起嗣音的左手无名指将那枚小号的套了进去,又拿出那枚大的放在嗣音手里,伸出左手,示意她替他戴上。   嗣音拿起那枚大的,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在内圈刻着一个“Y”,她想把自己的那枚摘下来看看里面刻着什么,可颜幕苏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摘,“你戴上了就别想摘!除非把手指头剁下来!”   嗣音委屈,“我只是想看看里面刻了什么?”   “那你先帮我戴上再摘。”他不依不饶,伸出无名指在她面前比划,示意快点。   嗣音嗫嚅了声“强盗!”,但还是把那枚大的慢慢套上他的左手无名指,整个过程明明只用了三秒,她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明明只是一个小圈儿,却有种独特的神圣不可侵犯。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一部分就挂在他身上了,有点像双生子的心电感应,却又不尽然。   颜幕苏的呼吸从刚才她开口答应开始就没稳定过,现在更是达到了快要昏厥的窒息,冰凉的圈儿像是火炭,热得发烫,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两颗悸动的心、一对冰冷的圈儿,融合在一起居然有一种独特的牵引,他们仿佛能感受到这一刻彼此间心脏的跳动。   颜幕苏满意地看着现在不是空荡荡的左手,得瑟地翻来覆去,嘴里啧啧有声。   嗣音受不了他花痴的行为,摘下刚刚才戴上的戒指。手指突然没了束缚的那一刻,心忽然有点空空的,她把戒指侧翻过来,不出意外地看见里面刻着一个“S”,“你别告诉我,S&Y的由来就是这样?!”她看着那个字母,突然灵光一闪。   颜幕苏一心扑在欣赏自己的手上都没听清她的话,“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嗣音突然有点害怕弄清楚他到底为她付出了多少,“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连个一克拉都没有,一点也没有心意。”   颜幕苏听着反倒没有尴尬,而是很自豪的竖着左手无名指向她解说,“这个跟普通的铂金戒指可不一样,是我专门请瑞士珠宝设计师定制的。这里面是空心的,放着我和你的头发,还特意打了结!”   结发夫妻?!嗣音脑子里蹦出这个词,顿时脸一红,别过脸不看他,“切!哄小女生的把戏,谁稀罕。”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甜,把那枚戒指再牢牢地戴回无名指。横在一边仔细打量。   颜幕苏看她这么喜欢自然是很高兴,从后面搂住她呢喃,“你要是想要宝石戒指,那我明天给你买一打回来,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随你挑。”   “哼!我才不要呢,戴着手指酸。”她细细地抚摸那枚磨得锃亮小圈儿,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连着心脉的位置可以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把两个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贴近心房,爱入肺腑,情入膏肓,不可救药,但,死而无憾。   颜幕苏趁着她愣神的片刻,悄悄移过脑袋,凑到她的唇旁想吻她。   突然,“喵呜”一声激烈的呜咽打破了宁静,嗣音一惊扭头,正好把唇送到颜幕苏的嘴边,他一个饿虎扑食,扑上去牢牢攫住她的唇瓣用力的吸,吸得嗣音嘴唇发麻,皱着眉头想喊痛。   刚张嘴,颜幕苏的舌头就溜了进来,卷着嗣音的一起辗转,嗣音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里,浑浑噩噩任由他吃尽豆腐,唇齿碾磨间气息交融、口涎互换。嗣音被他压得死死的,他仍不知足,一个劲儿地加深这个吻,像是要把她整个吞入腹中,体温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他看嗣音快要没气了才放开她,让她呼吸,又把手从衣摆下方伸进,顺着柔嫩的肌肤一寸寸往上游移。   嗣音吓得想逃,可转念想两人又不是没发生过,再加上戒指也收了,再拒绝就矫情了,干脆闭上眼睛直挺挺、硬梆梆地倒在那儿挺尸。   颜幕苏感觉出来她的僵硬,用手慢慢推拿着她紧绷的皮肤,嘴也没闲着,从下巴开始一点点在她身上制造属于他的痕迹,直到吻到胸前,突然后脖颈一痛,他不得不停下来哀嚎一声。   嗣音忙睁眼问怎么了,颜幕苏将欲、火中烧的杀人,哦不,是杀猫视线恨恨地射向罪魁祸首,仙人掌。   仙人掌不但不畏惧,还对着他呲牙咧嘴地喵叫了几声,亮着刚才跳起来挠他的猫爪向空中挥舞了几下。   嗣音大笑不止,幸灾乐祸地看向狼狈的颜幕苏,他亮得渗人的视线死死地定在她衣衫不整的小腹上。嗣音一凛,忙把衣服理好,抱起护花有功的仙人掌,对着满脸欲望无处发泄的颜幕苏道:“估计它是饿的,我去带它吃东西,你……你自己解决吧。”说完蹭的溜走了。   留下颜幕苏独自一人对着空屋子气得发抖,“迟早要把隔壁那只哈德逊要过来!”他恶狠狠地发誓。   哈德逊是隔壁的留美老博士养的……癞皮狗。   **********************************************   隔天颜老回来的时候,颜幕苏就向老人家报备了这个好消息。颜老乐得胡子颤颤,不住点头,满嘴夸着:“这才是我们颜家的子孙吗!果然有你爷爷我当年的风范!好!好得很!看来要快点办喜酒了。哎呀~我的曾孙~曾孙,我都可以预见我曾孙长什么样子了!”   颜幕苏无奈的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儿翻黄道吉日,又吩咐邱伯赶紧去订酒店、印请帖,速度之快、内容之多,直听得颜幕苏两眼发黑,还好嗣音没听到,他心有余悸地想。   颜老办事果然高效率,不到半个星期,整个S市和H市的名流上层都知道了颜宋两家联姻的事,婚期就定在七月下旬,颜老把所有可以请的人都请来了,阵容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强大。嗣音刚看到宾客名单的时候,差点没拿稳,她艰难地问,“不用这么夸张吧?”   颜幕苏体谅的握住她的手,“忍忍吧,忍过那一天就好了。”   嗣音欲哭无泪。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特别厚待她,每次在她安心生活的时候都会搞点事出来,尽管嗣音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是没想到这次遇到的事会这么棘手。   第四十五章   嗣音彼时正在Richard那里汇报新一季工作进度,刚出来就收到何适的短信:今晚Long Island八点,任曦集合,不准迟到!   嗣音两只手拿着手机,手肘夹着文件,走到半路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就在眼前的中级组总监办公室,又发了回去:都在一个楼面上干嘛还要浪费钱发短信?   一分钟后何适回她:你不也是?   嗣音原地石化。   晚上,8∶00PM,市中心商业街Long Island酒吧。   嗣音拒绝了颜幕苏送她,自己打车来赴约,面对颜幕苏委屈的俊脸,她为难地解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被那群女人缠住,你有可能被扒的连内裤都不剩。”   颜幕苏的瞳孔一瞬间扩张,嗣音忙道:“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会被那群蝗虫啃光你的家底。”这点不假,有吴梓琪的地方,绝对堪比蝗虫过境。   颜幕苏笑得温柔,“没事,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嗣音眼角抽了一下,在一旁舔毛的仙人掌听见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是嗣音没看错,它嘴角好像还咧了一下。   颜幕苏自然也看见了,眼神划过一丝白光,似宝剑出鞘。仙人掌立即抖似筛糠,之后,一人一猫就相互大战三百回合去了。   嗣音一想起家里的一大一小,嘴角就笑意泛滥。付了车钱给司机,她步行走进这条满是浮光掠影、霓虹绚烂的街道,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路边三三两两的室外圆桌,很有欧式风情。偶尔也有一两个买醉的人在街边叫骂,都市里的夜生活层出不穷,精彩却永远与落寞如影随形。   她们找的这家Long Island是比较雅致的小酒吧,大多是一些三五好友小聚,偶尔也有人包场庆生。这还是有一回任曦他们公司聚餐的时候发现的,后来她们就常来这里。   刚进门,吴梓琪就看见嗣音,一顿大声招呼,弄得不少人都看向嗣音。何适一把捂住吴梓琪的嘴,在她耳边低吼,“麻烦您老人家丢脸也看看地方!”吴梓琪被捂得呼吸困难,手舞足蹈。   嗣音难堪地低头快步走向吧台,对着酒保说,“老规矩。”酒保从一边给她倒了一大杯Baileys加三块冰块,又浇了一盎司牛奶,再撒上些碎巧克力。   吴梓琪嘬着手里的彩虹鸡尾酒,眼馋的盯着嗣音面前的酒,口里愤愤不平,“哼!那酒保一定是对你有意思,每次都给你加这么足的料!”   嗣音调了调酒,瞄了眼她面前半空的零食盘子,戳她的痛脚,“那是因为你每次都趁他不注意,把免费续盘的薯片牛肉干往口袋里塞。”   吴梓琪被揭穿把戏,悻悻地转到一边。嗣音装没看见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转头对着何适问,“任曦呢?把我们叫来,自己倒迟到?!”   何适晃着手里的玛格丽特摇了摇头,转眼看到玻璃门那儿的身影,用脚踢了踢嗣音的高脚椅,撅嘴示意她看门口。嗣音转头去看,顿时暧昧地眯眼,“哦~原来是带家眷?!”   可任曦没让她们如愿,韩翊把她送到门口后,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转身进了一辆雪佛兰,开车远去。任曦站在那儿知道他的车过了转角才推门而入。   “啧啧啧,真是不够意思,来了都不打声招呼。我们又不会吃了他?!”吴梓琪嘴嚼着嘴里的曲奇饼,无视酒保射向她的愤怒眼神,自顾对着嗣音和何适说。   “我们是不会,可你会。”嗣音和何适有默契地一同说道。吴梓琪委屈的吸吸鼻子。   说话间,任曦已经近在咫尺,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红晕。吴梓琪一见就狼性大发,指着任曦的小脸不断调侃,“哟哟哟,我们可爱的任大美人就这样被别家臭小子勾搭了去,小生心甚寒矣,心甚寒矣啊……”   “滚!”任曦简洁明了地扔给她一个字,吴梓琪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阵亡了,趴在一边作尸首状。   “这倒是你不对了,每次聚会你都把你家小嫩草保护的滴水不漏,姐姐们又不是虎狼,干嘛这么小气嘛?”何适抖着肩膀嘲笑她。   “哼!有本事你也把你家小傅牵出来溜溜呀?!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和人家亲亲热热的逛淮海路,连我叫她都没听见,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任曦叫了杯马提尼在旁边坐下。   何适涨红了脸,垂首趴到一旁陪吴梓琪去了。嗣音前后左右打量了任曦一圈,直到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才发表感叹,“真是不一样了呀!到底有了爱情的滋润,连口齿都变伶俐了。居然可以把薄荷糖说的哑口无言?!肯定是你俩天天腻在一起,被他传染了!”   “你!……”任曦暴走,何适还魂道:“你不用你、你、你了,你是说不过她的,她家两个都是腹黑,怎么争都是她赢。”   “尸体没资格说话!”嗣音叫道。何适继续趴着。   “何适说的对!还说我们呢,你是第一个被拐走的,今天这顿你请!”任曦拍板。   “哇!!!”吴梓琪不知什么时候也尸变了,蹿下高脚椅,拉起嗣音的左手怪叫道:“无……无名指、戒……戒指。”她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就差脱眶。   任曦见了,也玩味的笑。只有何适处变不惊,她早就在公司里见过了,为此她还蹭了嗣音一顿英式下午茶,用来封口。   嗣音好后悔忘了摘,本来那天收了以后想等到结婚时再戴的,可颜幕苏死活不让,拿隔壁那只哈德逊威胁她,说要是敢摘,就用仙人掌把隔壁那只癞皮狗换回来。他明知道那只哈德逊曾经在路上吓过她,居然这么阴险地用它来制服她,真是……太无耻了!   迫于哈德逊的淫威,嗣音只能一天到晚的戴着,好在她惯用右手,平时是能挡则挡,所以,除了何适,公司里的人也没怎么注意。   她不知道的是,Richard早在她送文件的时候就看见了,不过看到总裁手上也戴着一个,且一看就是一对,他也知趣地当没看见。   “好啊、好啊,原来你早背着我们连戒指都收了,下次是不是连孩子都准备拿出来吓人了?!”吴梓琪暴怒。   嗣音差点呛死,孩子?!亏她想象力丰富。   “我这也是顺其自然,他既然送了,那我当然收了,难不成还让给其他女人?!”嗣音也不相让。   “那倒也是。”吴梓琪被她一说,顿时偃旗息鼓。   任曦插嘴道:“那他是怎么和你求婚的?”   嗣音看着她们一个两个八卦的样子,期期艾艾地把当天的情况说了一遍。任曦听完后就发起了花痴,“哇~他还哭了?!哇哇哇哇……”   嗣音黑线,“你装什么青蛙?!”   “你怎么那么拎不清!男儿泪,赛黄金。他肯为你流眼泪,说明他是真的爱你。真是枉费颜幕苏对你一片痴心、片痴心、痴心、痴心、心……(爱心小贴士:回音中……)”任曦教导她。   “赛黄金?那不是狗狗的便便吗?”嗣音迷茫了。   任曦阵亡。   何适安抚她破损的心灵,“安啦,你和她这个感情白痴就算说到天亮都搞不清楚的。还是说说今天你找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吧。”   其余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韩翊也毕业了,所以,他妈妈想让我们尽早搬回去,他也可以尽快接手他爸爸的公司。”任曦有些落寞地说道。   气氛一时有些低靡。韩翊要是回去了,任曦自然也要跟着去,那她们以后再想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   “唉~女儿远嫁,我这个老母可怎么办那?”吴梓琪故作幽怨地活络气氛。   三人都笑出声来。   “那还不简单,你这个老母跟着一起当陪嫁不就好了?”嗣音笑话她。   “我才不要她这个‘赔钱货’呢,都不能卖钱。”任曦也加入话题。   “你……你们……”吴梓琪指着她们两个,捂着心口,手指颤颤,“薄荷糖!你要帮我!”   “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她嘬着玛格丽特凉凉说道。   吴梓琪独自扒拉着盘子里最后一点牛肉干渣渣饮泣,一边招呼悲催的小酒保,“唉!那个正太小受,再给我拿盘牛肉干来。”   酒保怒,一扔抹布,把整袋没拆封的牛肉干拿来放到她的面前,指着她鼻子道:“全拿走!当我请你了!”   “……”众人默。   之后韩翊过来接任曦回家,顺便送她们。吴梓琪见了少不得要调戏一番,不过她没想到韩翊的段数比任曦高多了,调戏不成反被调侃,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任曦得意地笑。   他的车只能坐三个人,嗣音主动提出自己打车回家,“反正我和你们也不顺路,省得等会儿还要绕一圈。”   任曦还想再劝,吴梓琪打断道:“让她出点血吧!就数她家的最有钱!”她仇富的正义小心思作祟。   最后,嗣音还是一个人打车回家。到地方下来后,她把钱递给司机,突然发现一旁角落里停着辆黑色桑塔纳,连火都还没熄。黑漆漆的夜,黑漆漆的车一闪一闪着白灯,有点渗人,她忙匆匆进了大门。   翌日一早,她正坐在餐桌上舀着红枣糯米粥,翻开佣人清晨拿进来的报纸,登时,勺子“当”的一声掉进粥碗里。她却浑然不觉,睁大眼睛看着报纸上的内容。   颜幕苏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眉峰紧皱,嘴角紧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今天的粥熬得不好?”他推开椅子坐下来。   嗣音摇头,“不是,你自己看看吧。”她把报纸摊开来递给他。颜幕苏接过一看,脸上也是一丝厉色划过,随后的表情跟嗣音别无二致,“这件事交给我,你今天还是别去公司了。”   嗣音淡淡一笑,“怎么?怕我被人围追堵截、扔臭鸡蛋?”   颜幕苏面色一松,“那倒不是,只是省得有些闲人多了八卦段子,舆论翻天覆地涨。”   “事情都见报了,你认为我还逃得了吗?”嗣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闲适,开始和他开起了玩笑。   今天的报纸是娱乐版打头阵,两张嗣音的照片赫然入目,一张是她在酒吧里被吴梓琪拉起手亮戒指,还有一张是她快步走入颜家大宅。至于标题,则跟她无关,大大的黑体字印着“S&Y总裁抛弃孙婧茹另觅新欢 疑似已婚”,一篇热辣辣的豪门秘辛在小报记者的笔下洋洋洒洒写了整版,遣词造句中满是对孙婧茹的同情、对颜幕苏这个‘负心汉’的唾弃以及对嗣音这个‘狐狸精’的鄙夷。   文章中还把嗣音的家庭背景爆了出来,有意无意地点明颜家是看在宋父的面上才答应娶她进门,连颜老当年和宋父一起参加政协会议的照片都找出来了。   “真是费尽心机啊!我记得当年爷爷还嫌这张照片把他拍的显胖了呢,不知道他看到以后会是个什么反应?”颜幕苏也开始津津有味地评头论足起来。   “你已经有办法了?”嗣音挑眉。   颜幕苏眼睛一眯,嘴角一歪,坏笑一声,“是有一个主意,你先帮我参谋参谋。”他贴在嗣音耳边,把自己的法子细细说了一遍,嗣音的脸上瞬间闪过惊讶、凝重、好笑、有趣,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小时候在H市颜老的私人酒窖里偷酒喝的景象。那次两人喝得人事不知,还是颜老的手下在酒窖的角落里找到两个醉得横七竖八的孩子。酒醒后,颜老拽着颜幕苏的耳朵问是谁的主意,颜幕苏立刻回道是他自己一手包办的。其实是嗣音看到电视上的人喝酒好像很开心,也想喝喝看。就央求着颜幕苏给她弄点来,颜幕苏只能带着她偷偷进了酒窖,陪着她喝。事后,颜老赏了颜幕苏一顿棍子,疼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那时候颜父颜母已经故去,还是嗣音每天照顾他,给他喂饭,看他疼得呲牙咧嘴,眼泪啪啪掉,“阿苏,都是我不好,害你被打。”   颜幕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装得大义凛然,“没事,男孩子保护女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哦,怪不得上次隔壁班的小强替我捉蟑螂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嗣音眨眨眼。   “小强?!那个小强?!“他动作一剧烈,扯疼了伤口。嗣音忙去叫人,也顾不上回答。   颜幕苏一人在那儿痛得直叫,心里恨恨发誓,小强!你给我等着!   ————————————我素回忆介素滴分割线———————————   嗣音听完颜幕苏的主意,也贼笑一声,两人相视一眼,肩膀耸动,阴笑不止。   颜老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在那儿坏笑,顿时背后打了个冷颤。做了个深呼吸,重重咳了一声。两人恢复正常表情。   “怎么了?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这个老头子高兴一下。”颜老踱步到餐桌前,嗣音手快地把报纸盖上,对着颜老道:“爷爷,我们就先上班去了,您老慢吃。”自从嗣音收下婚戒,颜老就让她喊爷爷。   颜老很是受用的一笑,挥挥手让两人去吧。   嗣音朝颜幕苏快速眨了下眼,颜幕苏会意,起身离开餐桌,回房换衣服。   颜老一边盛着粥,一边慢悠悠的掀开报纸,待看清报纸上的内容,顿时气得把粥勺把子一扔,搪瓷的粥勺摔得粉碎。他怒气冲天,胡子又颤颤,“不像话!简直不像话!!……居然挑了这么丑的一张照片,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让我准备一下,真是的!”   一旁侍候的邱伯黑线。   第四十六章   既然有些人这么迫不及待想把嗣音推上台面,那嗣音也不会浪费人家的一片苦心。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她多多少少猜得出来。被莫须有的冠上“夺人所爱”这个称呼,委实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唯一值得庆祝的,是她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当狐狸精的机会,真是折煞她了。   事情都公诸于众了,她也没必要掩掩藏藏,干脆坐着颜幕苏的车去上班。转到地下停车场之前,看到公司门口堵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手里还拿着支持孙婧茹、讨伐狐狸精的横排标语,口气振振有词。嗣音头大,“想不到现在的粉丝这么有正气,。”   颜幕苏快速的转进地下停车场,也看了那儿一眼,“放心吧,有保安在那儿,他们进不去的。”   “没事,我看过了,他们手里没臭鸡蛋。”嗣音笑嘻嘻的,显得很兴奋。   “……”   进了公司,嗣音本想低调点上34楼,可颜幕苏二话不说,直接牵了她的手进了直达专梯。关上电梯门的一刹那,嗣音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朝他们这里递来的各色眼神,不禁留下滴冷汗。合上门她就去掐颜幕苏的胳膊,“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啊?!”   颜幕苏吃痛地皱眉,干脆用单手把她箍在自己怀里,“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再说,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又不是犯法?”   嗣音无话可说。任由他把电梯停在34楼,送她出来前,还当着走廊里众人的面前吻上她的脸,轻柔但以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等会儿下班我来接你,不许先走。仙人掌的牛奶没了,等下一起去买。”   嗣音发誓她绝对听到了文件夹掉在地上的声音,恨恨地瞪了一眼颜幕苏,无视两旁暧昧探究的眼神,她直直走进办公室,大门一关,她把脸埋在手掌里,闷声哼哼。   “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后是何适的声音,“Silvia?你上次给我的资料不见了,我想再拿一份。”   嗣音小心地把门扭开,何适大手一推,差点把嗣音带倒。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又紧紧关上门,看着立在一边傻呆呆的嗣音,用力握住她的肩摇了摇,“嗣音,你不是被楼下那些人吓傻了吧?!你放心!有我们挺你,不用害怕那些无事生非的人。”   嗣音一阵头晕,闭了闭眼恢复神智,用力挣开她的手,劳累的说,“大姐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胆儿小,受不起惊吓!”她后怕的拍拍心口。   “怎么是我吓你呢?!楼下那群疯子一大清早就堵在门口了,赶都赶不走,我上班都差点迟到。”何适一副受伤的表情,“哎?你说这件事到底是谁搞出来的,摆明是扭曲事实嘛!颜幕苏什么时候跟孙婧茹有一腿了?!”   嗣音一个眼刀甩过去,何适自知失言,抱歉地笑笑,“不是不是,是那个孙婧茹一厢情愿。死缠烂打……”她突然顿住,像是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啊!肯定是那个孙婧茹求爱不成,所以打击报复!真是最毒妇人心呐!!”她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   嗣音翻了个白眼,“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我还要工作!”   “嗣音,你怎么这么让我寒心?!”她泪眼迷蒙地望着她,“我们还不是担心你吗?今天一早任曦和吴梓琪就给我打电话,她们都看见报纸了,怕你会出什么事。”   “原来销量这么好?!”看到何适如刀锋的视线,立刻转了话题,“咳咳,我会出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再说了,你认为她就凭着那份胡编乱造的报道就可以如愿以偿?!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话虽如此,可总归不好听呀。你知道吗?刚才我去泡咖啡的时候,就听见茶水间里有人议论你,说你靠不正当关系才爬到这么高!还说,Richard是看在颜幕苏的面子上才对你多加照顾!听得我差点出去和她们拼命。”何适一提起刚才听到的话,心头一阵火起。   “冷静冷静,怒火伤肝。反正他们不敢当着你的面讲,你就随他们去好了,你总不能限制言论自由嘛?”嗣音拍拍她的肩,转身坐在办公椅上,开始工作。   “你都不生气吗?!”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转而又神秘兮兮,“还是你已经想出法子对付孙婧茹了?!”   嗣音研究了一会儿她这副三八的样子,深觉一定是跟吴梓琪待太久了,都被传染了!“好吧,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透露一点给你听,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哟!”   何适兴奋地点点头,附耳过去,嗣音细声说了几句话。何适登时瞪大了眼珠子,张口欲喊,嗣音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呜呜、呜、呜……”她要说的话全变成了呜呜。   “我说什么来着?!”嗣音阴沉沉地说。何适连忙点头,哀求地看了嗣音一眼。   嗣音放开她,重新回到座位。   “这真的是颜幕苏想出来的?!”她收敛了声音,神情还是不可置信。   嗣音点点头。何适感慨的叹了句,“真是太残忍了!简直令人发指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嗣音很疑惑。   “不是我有正义感,而是……”她纠结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最好祈祷颜幕苏一辈子都不会害你,否则……有你受的。”   她感慨完就出去了。留下嗣音一人沉思,很毒吗?还可以吧?   **********************************************************   颜幕苏一到36楼,就把Dean叫到办公室里。隔音玻璃把他交代给Dean的事全挡在了外面,Dean听完后,脸上的表情跟何适简直如出一辙。   “Yvette,你……确定要这么做?!”他艰难地问。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颜幕苏抬头瞥了他一眼。   Dean死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颜老那里已经在慢慢分化孙氏实业的董事局了,只要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自顾不暇了,何必……”   话还没说完,颜幕苏就打断了他,“爷爷那里有他做主,这只是我给孙婧茹的一个小警告,让她清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我头上动土的。况且,我一直很反对爷爷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等弄垮了孙氏,还要回过头来休养生息,太得不偿失了。你就别罗嗦了,按照我说的做,快去。”   Dean不再多说,叹了口气,到外面给孙婧茹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喂?Amanda吗?我是S&Y的Dean啊,是是是,好久不见……呵,对,是这样,我们颜总想要约孙小姐晚上一起共进晚餐……是……没问题……到时候我们会拍车来接,请孙小姐着正装出席……是私、人、晚、餐。”他故意在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另外附上暧昧不明的笑意。   对方果然满口答应,声音中都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挂了电话,Dean深深吐了口浊气,天呐,真想不到总裁会用这么狠的法子?!他还真替孙婧茹捏了把汗,不过跟他没关系,他踌躇片刻又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喂?龙哥!是,是我小项,是这样……额……我想问你……你,你那里,麻醉剂还有吗?不是!不是我有用!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一句话吧,给不给!”Dean恼了,对方立刻答应,“好,那我等会儿来拿……不用……不用让你手下送过来……好,就这样,那再见。”   Dean拿起西装外套,拾起车钥匙匆匆向外赶。   ***********************************************   那一头,助理Amanda向孙婧茹转述了那个电话,她立刻喜不自禁,拉着助理去化妆间挑衣服。   “这件怎么样?”助理挑出一件酒红色抹胸礼服。   孙婧茹皱了皱眉头,“不行,这太妖媚了,换个素点的。”   “那这件呢?”矮胖的Amanda费力的撑起一件纯白单肩长裙。   “又不是奔丧,穿那么白晦气。”孙婧茹厌恶地摇头。   小助理命苦的从一堆花花绿绿的长短裙中挑了件深海蓝拖地鱼尾裙,满钻的鱼尾熠熠生辉,像是一条鲜活的美人鱼。   孙婧茹满意了,小助理笑了。   “孙姐,你说颜总让助理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不是意思他松口了?”小助理一边熨着礼服一边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就你话多。”话是如此说,可脸颊边那抹娇羞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说起来,这还是颜幕苏破天荒头一次给她打电话,更别说约她吃饭了。看来那篇报道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她就说,凭着她的容貌、她的身家,怎么可能撼动不了那个宋嗣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越想越激动,巴不得现在就是约定的时间。   一旁的小助理看到她一个人在那儿自得其乐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事就像她说的,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她只要做好她该做的就行了。她继续认命的熨衣服。   **********************************************************************   到了下班的时候,嗣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坐电梯到36楼。今天一整天都是那样那怪异眼神偷摸看她的人,连吃午饭都不得安生,害得何适和韩哲陪她一起当了一天异类。   Juicy还大大咧咧地想问她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被何适一顿暗掐止住了话音。眼泪汪汪地继续她的脑补。   到了下午事情更是愈演愈烈,居然有人查到了她的手机号码,连番给她发骚扰信息、打骚扰电话,她被对方不间断的疲劳攻势弄得苦不堪言、身心俱疲,看着电梯里闪着36的字样,眼里燃气愤怒的小火花。   电梯到了,她怒气冲冲地冲进颜幕苏办公室。颜幕苏抬头见到的就是她一张头顶都在冒烟的脸,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吃火药了?!”   “还说呢!都怨你!招惹到这种麻烦精!害的我一天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她疲惫的瘫倒在软牛皮沙发上。   颜幕苏赶紧放下手里的文件坐到她身边,替她捏捏这儿捏捏那儿,行着美其名曰按摩实则吃尽豆腐的不轨之举。   嗣音已经没工夫去制止他了,耷拉着眼皮问,“唉?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颜幕苏阴阴一笑,“都准备好了,我找了个过气的男模,拍出来的效果绝对惊艳。”   “哦?长得怎么样?帅不帅?”嗣音恢复点力气,待看到颜幕苏发黑的脸色后,又倒了下去,“哎哟,这里也好酸。”   颜幕苏从鼻子里哼了口气,手下的力重了几分,捏得嗣音想叫又不敢叫。看她痛得五官都揪在一起,他才稍稍放轻力度,“下次不准看别的男人超过三秒,更不准说别的男人帅!否则,后果自负!”   嗣音点头如小鸡啄米。   颜幕苏满意了,继续帮她按压,“Dean把车备好了,我们先去看戏吧,等会儿再去那家你最喜欢的广式茶餐厅吃晚饭,我连位置都订好了。”   嗣音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乖乖地跟着他下楼,坐上车子,一路开到刚刚和孙婧茹约好的地点,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   进了餐厅,他们先到预定好的包房,这里的包房如果不是特定的,都是可以打开隔断联通的。他们坐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就从走廊里听到孙婧茹的娇笑声,还时不时穿插着Dean的赞叹声。   “狗腿子。”两人同时骂了一声。   “好了,现在主角也到了,你快去开场吧。快点哦,我的肚子已经有点饿了。”嗣音推推他,示意他快点去。   颜幕苏赖着不肯走,把侧脸送到嗣音面前,意思:你不亲我,我就不去。   嗣音无奈地把嘴凑上去,正要亲到,他突然把脸侧回来,嘴唇正对着嗣音送上来的唇,他狠狠地吻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让他去陪那个孙婧茹演戏,他还真是没这个耐心。   嗣音对他的恶意调戏已经有了抗体,亟不可待地把椅子转到木质隔板,轻轻拉开一点雕花木栏,就可以清晰地看见隔壁包房的景象。   她为待会儿即将见到的好戏而心潮澎湃。   调剂小番外   一天,嗣音抱着仙人掌上街溜猫。在转角处巧遇哈德逊,霎时间,一猫一狗天雷勾地火。只见哈德逊兴冲冲地朝嗣音……怀中的仙人掌扑来,仙人掌也不甘寂寞,快速蹬开嗣音的手,向下一跳朝它奔去。   正当嗣音为这世俗所不容的畸形虐恋鞠一把泪时,一猫一狗……打起来了!!!   (以下,乃猫狗对话人声翻译版……)   哈德逊:哼!臭猫,让你上次抢我的耗子!挠死你!!   仙人掌躲开它的雷霆一击,不甘示弱亮了亮新磨的美甲:切!涩末(什么)乃的耗子?!……那明明素偶的哥们!偶告诉乃,有偶早则(罩着),乃别想动它一根苏毛(鼠毛)!   哈德逊:呸!有本事咱打一架,谁赢了,这片地界儿的耗子归谁?咋样?!   仙人掌优雅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好,那奏开打吧!   然后……它们也没打起来,因为嗣音居然拿了只肉包子引开了哈德逊,自己抱起了仙人掌死命逃窜,口中念念有词,“果然还是肉包子打狗,免开一咬啊!”   仙人掌欲哭无泪:主轮……伦家还要捍卫曾一(正义),放偶撒来鸟……   捡了肉包子回来的哈德逊更是哀嚎了一声:嗷……为什么天性难改?!看到东西飞出去就要扑回来?!   之后,整个小区里的耗子小虫重新规划了一下管制区,以中间线为界,靠近颜家的归仙人掌管,其余的归哈德逊管。大家划江而治,美猫不犯丑狗。众小虫耗子给这个管理制度起了个别名—— 一国两制!o(╯□╰)o   第四十七章   孙婧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杯中的红酒,潋滟虹光透过剔透的水晶杯折射四方。更衬得她今天一袭海蓝长裙明媚动人。她特意涂了嫩粉色的唇彩,浸过红酒的红唇似烈火,妩媚撩人;又似海棠,可人比花娇,催人采撷。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有若无地瞟你一眼,那魂魄就直勾勾被勾走了,刚才一路进来,不知有多少男人看着她傻笑,她更是士气大振,今天一定能满载而归。   颜幕苏笑得嘴角都快僵了,可还是要维持那抹温文尔雅的笑意,“孙小姐今天穿得……真是夺目耀眼啊。”他确实快被那亮得闪瞎人眼的裙摆刺激的眼前有重影了。   孙婧茹听了脸上又多了三分娇媚,笑意越发浓重,“颜总何必这么客气,叫我婧茹就好。”   “婧……婧茹。”他艰难开口,眼神不自觉朝嗣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怕她心里不舒服。可嗣音正看得兴起,频频给他使眼色:快继续说呀!   他心里一阵郁涩,就快笑不出来了,“这几次的合作都很成功,真是有劳你了。”   “呵呵,”孙婧茹掩嘴一笑,“颜总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婧茹该做的,能为颜总效劳是我的荣幸。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颜幕苏忽略她不断放电的眼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下套,“能与孙……婧茹合作,才是我的荣幸。不过,最近的小报好像太过闲散了,连我们都拿来乱开玩笑。”他的语气愈发凝重。   孙婧茹嘴角笑意有些许僵硬,不过转瞬又变得可人温婉,“小道消息向来是这样,颜总平时事务繁忙,自然不知道现在舆论的力量是很大的,有时甚至能弄假成真,也说不定。”她的语调愈发柔媚。   躲在隔壁偷听的嗣音一阵哆嗦,为什么她有种推颜幕苏入火坑的罪恶感?   颜幕苏也是一抖,虽然在西装的遮掩下不甚明显,“小道消息怎么能信?别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今天是要感谢婧茹抽出这么多时间替CITY LADY代言,颜某先敬你一杯。”说罢,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孙婧茹柔柔一笑,举杯回应。   颜幕苏看了看手表,心里暗暗着急,怎么Dean还没有动作?!   “咚、咚、咚”三声慢节奏的敲门声是颜幕苏和Dean约好的暗号。他暗松一口气,“进来。”   Dean捏了捏裤袋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Yvette、孙小姐。”他朝两人打了招呼。   “嗯,有什么事吗?”颜幕苏故作惊讶地问。   “好像是孙小姐的助理来了,在大堂等着呢。”Dean恭敬地回答。   “我的助理?Amanda?”孙婧茹比颜幕苏还惊讶。   “是。”Dean再一次点头。   “我看婧茹你还是去见见她比较好,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千万别耽搁了。”颜幕苏“好心”提醒。   她想了一瞬,歉意的向两人点头致意,拎着裙摆快步走向外间。颜幕苏朝Dean暗示一眼,Dean动作迅疾地把裤袋里一个玻璃小瓶拿出来,拔开橡皮塞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入孙婧茹的红酒杯,又晃了晃。一切动作嗣音都看在眼里。   做完一切,Dean收回倒空的玻璃瓶,重新在颜幕苏身边站好。   孙婧茹很快就回来,一进来就疑惑地看向Dean,“没人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刚才在大堂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Amanda的人影,倒是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兜圈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发疯呢。   “啊?!”Dean脸上写满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刚才还跟我说找你有事呢?整个人看上去急匆匆的,不过说不定她又想到别的急事,先走了吧?”他一转语调试着劝慰。   孙婧茹不禁有些不快,她像是傻子被他耍得团团转,不过他好歹是颜幕苏身边的人,也不能随意给他脸色看,“大概是Amanda做事不周详,她一向有些丢三落四的。”她又重新展开笑颜,“把晚餐弄得不愉快真是不好意思,等回去我一定让她好好改改。”   她把所有的错都推到Amanda身上,自己扮起了和事老,一脸尴尬难过。   美人蹙眉向来是我见犹怜,可颜幕苏和Dean知道,根本没什么Amanda,这都是Dean为了调虎离山随口乱编的,但孙婧茹为了装可怜,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助理推上枪口,这实在是让人心寒。   颜幕苏心头一阵厌恶,强打起笑脸说道:“既然是助理不懂事,那回去好好教导就行了。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胃口,还是先吃饭吧?”   孙婧茹脸上的光彩焕然夺目。Dean识相的退下,还替他们掩好了门。   颜幕苏待孙婧茹坐下就迫不及待地举杯示意,孙婧茹不好推辞,也跟着干了杯中的酒。之后两人又天南地北的扯了半天,颜幕苏一边聊一边等着药效发作。   孙婧茹一开始还能兴趣盎然跟他说东论西,渐渐却有些体力不支了,她的头越来越晕,神智越来越迟钝,连说话都有些困难。奇怪,她平时不敢说千杯不倒,可几杯红酒还是绰绰有余的啊?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快就上头了?   “婧茹?孙小姐?你没事吧?”颜幕苏有些“焦急”地问。   “没事,”孙婧茹甩甩头,强打起精神,可脑子实在不听使唤,“大概是我喝多了,有点头晕。你……”话还没说完,她就歪头一倒,昏了过去。   颜幕苏嘴角那抹忧虑立刻变成冷笑。   嗣音见她倒了,忙推开雕花隔断到了房间内,“现在怎么办?”她绕着孙婧茹前后打量,嗅嗅她身上的味道,却立刻地皱了鼻子,天呐,好重的香水!   颜幕苏把她拉回自己身边,箍着她的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扔给Dean了,难道我还要亲自扶她出去吗?!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烧鹅出炉的最佳时间了。”   嗣音一听立刻把孙婧茹这个名字丢到了九霄云外,乐呵呵地牵着颜幕苏的手出了饭店。   留下Dean一个人面瘫的看着睡得像死猪的孙婧茹,他抽了抽嘴角,为什么最命苦的总是他?!   认命的扛起她,他被浓重的香水味呛得不住咳嗽,像是泄愤,他把背上的身子狠狠一颠,一路没轻没重地朝后门走,怜香惜玉被他抛到脑后,每次有台阶或是转角,他都丝毫不顾忌地大步迈出。   直到昏睡的孙婧茹像是难受地轻哼了一声,他才有所收敛。   把她扔上一辆面包车,里面已经两个人等着了,“按计划行事,开车吧。”他对着司机吩咐。   找了一家小旅馆,他把孙婧茹随手扔到了床上。身后一个男子把她的衣裳半褪,自己也脱了大半,躺倒床上,搂着她做出各种暧昧的姿势。   Dean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目光,心里默念:五子棋,不是我要看的,实在是拿人钱财□,你要怪就怪那两口子吧!可千万别怪我!   祈祷完毕,他转头示意另一名男子,“开始吧,越暧昧越好,越暴露越好,当然不能太过火。可一定要让人看出这个女人是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的,还要拍得没有死角,可以一眼就认出她的脸。”   男子点点头,拿起手边的相机,对着床上两人一阵“咔嚓咔嚓”猛照,还时不时的让两人变换姿势,Dean看了一会儿就溜到外面,不敢再待下去了。掏出皮夹,打开看到吴梓琪清甜的笑颜,他也笑了出来,“还是我家的小棋子好!”他爱恋地抚了抚照片上的人。   ***************************************************************************   嗣音刚喝完最后一口港式奶茶,颜幕苏的手机就响了,“嗯……好……你们把她送回去吧……不要让邻居看见……小心点……”   等他挂了电话,嗣音急问,“事情都弄好了?”   “都弄好了,Dean已经把人送回去了,照片应该能连夜赶出来。”   “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一点?”她有些惭愧。   “这还算是给她留面子。她不是说了吗,弄假成真也未必不可,要不是因为你,我就让那些人来真的了。”他愤愤然抱怨。   嗣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她知道他还在记恨刚才孙婧茹对他的骚扰,“可这不是你的主意嘛?!我看你刚才还跟她聊得很尽兴呢?”   “我说的是把她打晕了直接扔进宾馆,爱怎么拍怎么拍,她不是喜欢用报纸做文章吗?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冤枉了的颜幕苏急急辩驳,“让我做饵是你提议的!”   罪魁把脸埋在餐桌上,闷声解释道:“我这不是不想留下把柄吗?只要你出马,她肯定色、欲熏心乖乖上当,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啊?!”   抬起头偷偷看了颜幕苏一眼,他的脸色还是一片青黑,讨饶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下次再也……啊呸……再也没有下次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颜幕苏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下垂头服输,他就知道没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嘿嘿,”嗣音贼笑三声,“你不生气就好,那我们先回去吧,还得等照片洗出来呢?”   颜幕苏买了单,起身牵了嗣音的手,开车回家。   在车上,嗣音突然问起,“那个医生是不是和孙家有关?”   颜幕苏一闪神差点把不住方向盘,“你怎么知道?”   嗣音听他的回答已是确信无疑,“刚刚只是猜测,你一说我才确认。”任何一个医生都有医德,绝不可能为了杨可卿几分好处允诺就罔顾病人健康,固然有少部分败类贪财慕利,可也不会让颜老煞费苦心地去谋划,两者都有相悖的地方,除非,他有着和杨可卿同样的目的,只是让杨可卿做了这个冤大头。   颜幕苏苦笑一声,“到底瞒不过你。是,他是孙婧茹的二叔,孙氏掌权人的亲弟……”他慢慢把当初邱伯盘问杨可卿的内容全盘托出。   那天嗣音被车撞到送去医院后,正巧让在那儿替母亲打听不孕症的杨旻柔看见了,她看着嗣音血流不止的鼻子,还以为真的是鼻咽癌发作,兴冲冲地打电话把杨可卿叫来。   杨可卿接到女儿电话,立刻到了S市,动用宋诚均的名头查到了嗣音的病历,却没想到只是鼻腔内膜炎,一时大失所望。   失望之极的杨旻柔突然想出了捏造病历,想要以此分化嗣音和颜幕苏的感情。杨可卿看女儿期待的眼神,又想到只要有嗣音的一天,她宋太太的位子就不牢靠,咬牙同意了。   原以为和那个医生要好好商讨一番,才能让他同意。没想到她们提出这个请求后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还想到了用过度的补血药充当鼻咽癌的效果。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后来那个医生的一番解释让她们释怀了。   他说他的老婆得了白血病,却因为家中财产不够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虚弱,他只想要一笔钱,给了这笔钱,让他干什么都行。   杨氏不疑有他,痛快的付了钱,那个医生也依约行事,把嗣音唬得团团转,差点让他得逞。   后来颜老去查的时候,才发现,他家里跟本就没什么得白血病的妻子,反而他家底殷实,还和孙婧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时,他们才发现,连杨可卿和杨旻柔都被他耍了,这件事情真正的幕后主使,其实是孙婧茹,或者说,是她的父亲,孙国海。   “那爷爷准备怎么做?”嗣音不由对这位未曾谋面但久闻其名的长辈好奇不已,敢在颜老身上拔虎须,就凭这份胆识,她一定会每年给他烧纸的。   “爷爷已经动用了埋在H市的根基,想要让孙氏的股盘受到冲击,那到时候孙国海自然也没这个功夫打颜家的主意了。不过……”他话音一顿,似是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不过,爷爷为了打击孙氏,自己也大出血,是吗?”嗣音帮他接下去。   颜幕苏不说话,无疑是默认。   嗣音沉寂了,虽然爷爷做事一向进可攻退可守,可这次实在冒险,况且祸根源头是她,她自责内疚不已。   颜幕苏看出她的心思,抚慰般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劝,“你放心吧,爷爷在H市的资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今天我们摆了孙婧茹一道,说不定也能让他们主动打退堂鼓。”   嗣音点点头,心内的压抑松快了许多。 ☆、第四十八章   “阿苏,你找的是日本的摄影师吧?好专业啊!”嗣音拿着一叠尺度颇大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颜幕苏眉头那根青筋跳的欢乐,劈手夺下那些少儿不宜的照片压在桌子上,“看别的男人半、裸就看得这么高兴?!大不了我脱光了让你看,爱看多久看多久!”      他说着就要去解纽扣,嗣音按下他滚烫的手,“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大不了我不看了行吧?”      “那还差不多。”他神色郁卒地收回那叠照片,看着里面小麦色健壮的身子,不得不承认他是比自己多了几块小砖头。那也不能怪他啊,他长的是白了点,可也是高高大大、仪表堂堂啊。总比那些个小白脸娘娘腔要强吧?      嗣音看他一脸郁闷地对比着自己和那个男模的身材,忍不住闷笑出声,“好啦,你比他帅多了,真的帅多了。”语气很是认真。      颜幕苏这才慢慢消了郁气,心里暗暗下决心:嗯,从明天开始去健身房练身,直到练出腹肌为止!      “唉,你说孙婧茹看到这些照片会是什么反应?”她横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颜幕苏的腹部上。他随手把照片扔在书桌上,伸直双腿让她躺得更舒服。      手指拨着她散乱在他腿上的发丝,口里随意回答道:“管她什么反应,达到我们的目的就行了。”      “你真无情。”嗣音撇撇嘴。      “只要不是多情就好。”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道,眼神里闪烁着戏谑。      嗣音不自觉地偏头躲开,又被他扳了回来。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的婚礼庞大了点儿、隆重了点儿,可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吧?”颜幕苏怨念。距离婚期还有半个多月,嗣音除了挑选会场用花和请帖样式,别的什么也不过问,都是邱伯一手包办,可怜他一个半百老人天天和鲜花气球打交道。      “谁说我什么都不管了!”嗣音蹭地一下坐起来,“起码我们俩的礼服都是我一手设计制作的!”她冤枉。      颜幕苏脸色微霁,“可是那本来就是你的本行吗?”他咕哝了句。      “嗯?!”她瞪眼,面现凶狠。      颜幕苏服输,“好好好,你费心尽力,你劳苦功高,行了吧?”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催,夫纲何在啊?!      “哼!”嗣音满意了,重新躺回去,“知道就好,你知道我为了咱俩的礼服耗了多少心血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碰过婚纱设计这块,更不用说是替我自己设计。光是废稿,我就用了一打A4纸,好不容易才画出一张有点满意的,还有好多细节部分要处理。我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一觉。”她象征性的吸吸鼻子,还揉了揉肩。      颜幕苏心头一酸,忙转移阵地替她捏肩。嗣音嘴角浮起算计得手的诡笑,不过转瞬不见。      “既然这么累,干脆交给别人做。反正款式是你自己设计,谁来做都一样么。”颜幕苏的手开始不规矩。      嗣音拍开他的咸猪手,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就是具体实施才重要,难道我们生小孩也要找代孕妈妈吗?!”      颜幕苏嘴角抽搐,“生小孩和做衣服怎么能一样呢?”不过他眼睛又是一亮,“阿音!你是迫不及待想要宝宝了么?”      嗣音被他堵得语噎,颜幕苏不待她回神,立刻打横抱起她。出了书房门,向四周张望一圈,很好!仙人掌不在。      快速地溜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实施生宝宝工程。   **********************************************      嗣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吧?虽然依旧不是很习惯这种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可对方是颜幕苏就让她没有办法说不。      看着他迷醉的眸子,她也慢慢开始融入气氛。      深夜,情至浓郁,肢体缠绵。呻、吟喘息把外界的一切都阻隔在了这一方小小天地之外,世间唯余二人耳。      颜幕苏抚摸着她的凝脂肌肤,迷失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欢愉中。他一向不是个重欲的人,也不是非要有个继承人。他还正当青年,繁衍子嗣一事有的是时间。不过为了嗣音的身体状况考虑,还是早生得好。尤其是一想到这个孩子是他和嗣音的骨血,他就一阵心跳加速。      两人不需语言交流,心自有默契。   *********************************      第二天早晨,嗣音是被颜幕苏吻醒的,她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不断扫着。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颜幕苏黑亮的眼珠子,她骇了一跳,“阿苏啊,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吓人?”      颜幕苏不恼反笑,“你不知道今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还在我怀里,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阿音,我要你以后每天都在我的怀里醒来。”他说着紧了紧双臂。      嗣音知道上次自己不告而别对他打击太大,说对不起又不够,只能往他怀里靠了靠。      两人在床上赖了会儿,才起床穿衣洗漱。      下楼的时候,颜老已经在餐桌前和邱伯谈事了。看两人一起下来,嗣音脸上红润有光泽,颜幕苏则是一脸满足,颜老无声笑了。      “爷爷,怎么早就起来了。老年人,睡眠很重要。”颜幕苏替嗣音拉开椅子后,坐下来说道。      颜老一脸你知我知的笑意冻结,隐隐发黑,“臭小子!什么老年人?!你爷爷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哪像你们年轻人,仗着身体底子好,不知节度,随意挥霍,到现在才起来。”      嗣音的脸红得像番茄,垂下头呼噜呼噜喝粥。颜幕苏眼角抽抽,“爷爷,趴墙角是不道德的。”虽然他很喜欢嗣音在他身下绽放的娇羞摸样,可不代表他愿意把这种事和别人分享!      颜老无辜,“谁说我偷听来的,你们一张做了好事的脸,是人都看得出来。哎呀,放心吧,虽说是猴急了点,可我又不是那种老古板,不会多嘴的。只不过,”他顿了顿,似是不好启口,“还是悠着点,万一到时候那里突出来一块,穿上礼服也不好看嘛?”虽然他实在很想嗣音明天就抱着个白胖娃娃,让他喊自己曾爷爷。      纵使颜幕苏再下流无耻也经不住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讲出来,他咳了声,轻声嘀咕一句,“为老不尊!”      “唉!你……”      “爷爷,礼服我已经设计好了。至于婚礼细节什么的,还要麻烦邱伯了。”嗣音打断颜老的唠叨。      “小姐说哪里话,不麻烦不麻烦。”邱伯笑得和蔼。      “说到婚礼,”颜老的思维已经飘到其他地方了,“阿苏啊,你舅舅他们过段时间要从英国赶回来,你别忘了去接机。”      “知道了,爷爷。”颜幕苏叉着培根煎蛋。颜幕苏的舅舅常年在英国定居,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国祭拜妹妹,和嗣音也算见过几次。      用完早饭,颜幕苏就让Dean约了孙婧茹在一家幽静茶室摊牌。他特意挑了家没什么人光顾的茶室,毕竟威胁这种事还是掩人耳目的好。      在车里,嗣音拿着那些照片,尽量让自己的视线放在孙婧茹的那部分上。不然,身边那位随时候都有可能变身成狼。      “为什么不干脆找家报社把这些照片爆出去?那孙婧茹在这个圈子多年维持的声明可就彻底毁了,到时候,孙国海也无力还击了。”嗣音问道。      “虽然拍出来的效果很逼真,可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孙婧茹自然也看得出来,爆出去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把他们逼急了孤注一掷也说不定。只要让她知道,我们手里有可以让她身败名裂的东西,再加上爷爷那里的压力,就算孙婧茹不甘心,孙国海也不会让她胡来的。”颜幕苏笃定地说道。      嗣音默默点头。      到地方后,嗣音是跟在颜幕苏身后进去的。孙婧茹早就等在里面,看她一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脸,嗣音就知道她对昨天的事一概不知。      孙婧茹原本看到那张心心念念的俊颜很是欢喜,可看到后面跟着的嗣音,她的心就凉了一半,直觉告诉她,她今天不该来这儿。      “颜总今天怎么把宋小姐也带来了?”她依旧维持那张艳丽的笑脸,像是不经意提起,“啊?对了。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喝着喝着居然喝醉了,还麻烦颜总送我回家。”      “送你回去的不是我。”既然不用演戏了,颜幕苏自然回归了那张冰山脸,“是Dean。”      孙婧茹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视线,心里一阵发凉,“不管怎么说,昨天我们谈得还是很尽兴的。”她不知道嗣音昨天观摩了全程,想方设法的想让她误会自己和颜幕苏有点什么。      嗣音也不多说,直接把那叠照片放到桌上,一一摊开。      孙婧茹本来疑惑的眼神在看到照片上的人时霎时变冷,震惊、狠戾、阴沉、不断变换。      “依孙小姐之见,这些照片的含金量抵不抵得过外面小报上那些不实传闻呢?”嗣音观赏着她此刻最真实的表情。      孙婧茹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原来昨天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下套?!”      颜幕苏淡漠地说,“如果不是你父亲这么穷追不舍,我也不会下这个套。如果不是你一直想□我和阿音之间,你也不会进我的圈套。”      “可这些照片都是你们故意陷害我的!”      “你认为观众会管这么多吗?他们的心理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报纸上的事也是她故意扭曲的,可造成的效果大家有目共睹。      孙婧茹怒气冲冲却无法辩驳,她看着两人连成一气的可恶摸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找错了对手,“好,算你们狠,确实是我痴心妄想。我会召开媒体发布会,平息这次风波,你们满意了吧?!”      她夺回那些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照片。颜幕苏任她拿回去,又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等孙小姐摆平了这件事后,我们会把底片寄给你的,到时候你可以撕个够。”嗣音浅笑着说道。      孙婧茹一脸吃瘪的衰样,忿忿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两人,愤然离场。      “我怎么有种欺负人的感觉?”嗣音看着满地碎照片,真是浪费胶片呐。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欺负她。”颜幕苏单手搂过她。      她突然觉得孙婧茹好可怜。   *******************************      颜幕苏的威胁果然起到了作用。隔天上午,孙婧茹就在一众媒体前澄清,她和颜幕苏没有任何关系,纯属合作伙伴。或许是她原先故意在她的后援团放出什么风声,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粉丝来聚众闹事。现在她一出面,闹事者再也没来S&Y大楼前闹过。      所有事又重归平静。      至于孙国海那里,女儿的把柄都被人家捏在手里,他再纠缠下去也是师出无名,更何况现在公司里也是一团乱。      颜老在H市的探子把孙氏实业的最新情况报告给他老人家听,顺便问了句,“您看,我们要不要继续下去?”      颜老翻着孙氏最近的财务报表,眼中的疑虑一闪而逝,“算了,穷寇莫追。他既然已经主动示好了,那我们也没必要浪费资源,白白便宜了其他在一旁观望的人,收手吧。”      “是。”探子把情报都收回来,这场起因结局都匪夷所思的商战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要是论实力,孙国海自然不是颜老的对手,但要是想把他打得一蹶不振还是要花些精力的。可没想到孙国海居然会自己主动让了百分之三的股份给其中一个股东,这个股东在董事局一向是中立派,他这么做既是自动削权,也是向颜老低头。      不过上级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事。反正颜老的意思也是现如今最好的解决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孙婧茹就这么打倒了~!接下去就要进入收尾,结局突然卡文了?悲催,越是靠近结局越是没灵感呐。   第四十九章   任曦和韩翊走的那天,嗣音把颜幕苏也带去了。不过她没想到韩哲也会在那里。   “他来干什么?”颜幕苏阴阳怪气地问,不是他小肚鸡肠,只是对嗣音有过窥伺的男人,他实在不能和颜悦色地相待。   “额……他是韩翊的堂哥,来送送堂弟也很正常。”嗣音头大的看着颜幕苏燃着嫉妒小火苗的双眼。   颜幕苏嘴巴蠕动了半天也挑不出来刺儿,只能从鼻子轻哼一声,借以表示对此的不满。   任曦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一眼望过来,就看见他们正在“甜蜜”的窃窃私语。   “嗣音。”她打声招呼过来,其余人也顺着她的声音看向这里,“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啊?少说一会儿话又不会怎样?”   嗣音僵笑,颜幕苏倒是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搂着她走过去。   何适一会儿看嗣音一会儿看韩哲,笑得欠揍。傅珞珉无奈地叹口气,眼中却是浓浓的宠溺。尽职的替她夹菜。   “五子棋还没来?”嗣音坐下来岔开话题,无视何适看好戏的眼神。任曦挑了一张长桌,她的位置正对着韩哲,颜幕苏虽然保持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从他一刻不离的抓着嗣音的手就可以看出他的占有欲正在作祟。   “她说要带个人过来,让我们等她一会儿。”任曦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挑眉。   嗣音也挑眉笑笑。   “阿翊,这位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Yvette。”韩哲先对着韩翊做起了介绍,“Yvette,这位是我的堂弟,韩翊。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也是和我们一个学校的,不过是视觉艺术。”   “你好,颜幕苏(韩翊)。”两人隔着桌子互相握手。   “哎呀,好了好了。今天又不谈生意,弄得这么正式干什么?”任曦笑着打趣。   “男人嘛,谈起事来总免不了应酬往来。”韩翊替她倒满了水。   任曦甜甜一笑,又替他夹菜。何适故作呕吐状,“呕~真受不了你们。秀恩爱也看看场合好不好?别把我们当死人么。”   任曦还击,“切!那你家小傅一天到晚粘着你就不肉麻了?!我看那,你还是快点嫁给他吧,省得他24小时地上演二十四孝老公。”   “韩翊,听见了吧?咱们任大美人是恨嫁了,你可要早点做通你母亲大人的思想工作,早点把她娶进门,省得她变成闺中怨妇。”何适炸毛了,转战对着韩翊发话。   韩翊也不辩解,乖乖点头,“我早就跟我妈说过了,等我们回去把爸爸公司的事物先熟悉后,就尽快举行婚礼。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参加啊。”   任曦涨红了脸,用小拳头捶着身边的韩翊,“好啊你!帮着她一起欺负我。”   何适打了胜仗,笑得得意,“哟,这还没做新娘子,就已经开始露娇羞了?”   任曦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推嗣音嗣音出来挡飞镖,“哼!我的婚礼还没影儿呢。嗣音的可就在半个月之后,你们要打趣找她去,可别找我。”   嗣音深叹自己交友不慎,这一帮卖友求荣的家伙,“放心吧,我的新娘捧花一定给你留着,到时候你可要接劳喔!”她也向着任曦开炮。   “你们!”任曦怒吼一声,韩翊拍拍她的后背,让她降降火气。   “不过嗣音啊?你想好让谁当伴娘了没有?我先说好,我可不当,到时候替你挡酒,苦的可是我。”何适心有戚戚焉。   嗣音哀叹,“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同胞爱啊?让你当伴娘又不是要吃了你?!再说小傅都要当伴郎,你不当伴娘谁当?哦,小傅?”她朝着傅珞珉眨眨眼。   傅珞珉在女友的眼神威慑下,挺着脖子想点又不敢点。   “啧啧,真是没出息!薄荷糖一个眼神,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出声的不是在场的几人,大家正要转头看是谁。   吴梓琪牵着Dean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桌子前,Dean还有些腼腆,对着颜幕苏尴尬地点点头。   颜幕苏对此毫不惊讶,看来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没关系,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大家都是朋友,坐吧。”   吴梓琪拽着Dean坐下。   嗣音就知道吴梓琪要带Dean来,趁此机会可要好好调戏一番,“哟,Dean!实话实说,是什么时候俘获了咱们家小棋子的一颗芳心的呀?”   “就是,说得不好,今天这顿你来买单。”任曦和何适跟着起哄。几位男士作壁上观。   吴梓琪看着一众倒戈的好姐妹,捂着心口说不出话。倒是Dean大方交代了交往经过,羞得吴梓琪把脸转到一边,不看她们几个调侃的眼神。   “这次先饶过你,下次再敢背着我们独立行动定当不饶!”任曦豪气的一挥手。   吴梓琪已经变身小猫咪,任她们怎么说都不听,只顾着和Dean蜜里调油。   众人黑线。   一顿饭吃的嘻嘻哈哈,当然,除了嗣音。气氛本来融合了伤感……与搞怪,可后来……   吴梓琪不断地出洋相,何适在一旁适时踩两脚。任曦忙着跟嗣音讨论结婚的事,刚才吴梓琪兴致勃勃地主动提出要当伴娘,反正Dean也是伴郎,她正好和他配成一对。   何适后来也同意了,不过前提是她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我要你这个伴娘干什么?”嗣音嫌弃。   “可以让珞珉喝嘛,我在一旁看着就可以了。”何适摆出一副“这你都要问”的表情。   嗣音默。   任曦到时候要从外地赶回来,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就饶过了她。等到她结婚的时候,嗣音已经是已婚的身份,自然不能当她的伴娘,“这个帐我可要记着,到时候等你生了宝宝,我就是他的大姨妈。”   嗣音点着点着头,觉得不对劲儿,“你要当他的什么?!”   “大姨妈呀?”任曦又重复一遍。   嗣音又默。   吴梓琪八婆兮兮地跟嗣音耳语,“小亲亲啊?你看你家颜幕苏那张笑里藏刀的脸,真是好有范儿哦!”   颜幕苏正在跟韩哲、韩翊两兄弟讨论新兴企业如何在资本市场打开局面,虽然言语客气有礼,可那身从里到外的寒气绝对不是嗣音的幻觉。   “为什么我觉得寒毛直飘呢?”嗣音摸着脖子上一层层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理解,旧爱新欢齐聚一堂总是要有一番刀光剑影的。”吴梓琪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手。   嗣音抽回手,甩她一对白眼,“注意用词规范!什么旧爱新欢,哪儿来的旧爱,哪儿来的新欢?!别给我乱扣帽子。”   吴梓琪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孩子,关键不在你。关键在于颜幕苏有没有把韩哲放在眼里,假想敌也是情敌,就好比莫须有也是罪名。”   嗣音内心已经无力吐血。   那头傅珞珉和Dean在公司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聊来聊去也是公司里的那点事。   “项助理,为什么最近孙小姐不在下一批代言人预选名单上?我记得几位董事都很看好她呀?”傅珞珉直白地问。   Dean眉头打了几个结,思量再三。对着傅珞珉挤眉弄眼,示意他附耳过来。   傅珞珉绷着脸凑过去,Dean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一番。小傅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前几天事情闹得这么大,我问小适,她还一丝口风都不肯漏,原来是有人‘以权谋私’?!”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Dean故作神秘地摆摆手,“有人不止以权谋私,还因私忘公呢!我告诉你啊……”两人又是一番叽里呱啦。   最后,嗣音保持着面瘫的表情吃完了这顿散伙饭。   回到家后,嗣音忙着赶制自己和颜幕苏的礼服。敬酒迎宾的几套,嗣音已经拜托给何适让她帮忙加工了,实在是那两件行礼时用的礼服太耗费时间。   其实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件很简单的白裙,斜肩设计,蕾丝肩带上镶了几颗深海珍珠和一圈碎钻。中间的棕色束腰绣了深咖色玫瑰枝,下面也只是垂坠式叠纱。   关键在上面抹胸和下面的叠纱上都绣满了同色线的暗纹,是朵朵绽放的铃兰,寓意幸福安康。这些看不出来但是极考眼力的铃兰花用了嗣音不知道几个日夜,连视力都下降了几度。   绣花的时候,她才有种待嫁新娘的感觉。就像古时候的女子,一针一线制作自己的嫁衣,虽然费时费力,却满满承载着自己的希冀与期盼。   那些暗纹也有独特的含义,就好像她对婚姻的理解。是甜是涩,只有自己了解、自己体会,那象征着幸福的铃兰也是只有自己才看得见。虽然表面平淡,内里却是浓烈的快乐。   颜幕苏照旧是极简单的黑西装。他的皮肤白,更衬得英姿勃发、丰神如玉。不过在袖口里面,嗣音也用了黑色线绣了几朵铃兰,既不会太惹眼,又有心意。   西装不是嗣音的拿手绝活,这还是她第一次拿皮尺给人量身定做。颜幕苏在看到她的手艺后,又是甜蜜又是坚定地下了个决定,“阿音,你以后不准设计男装,除了替我做衣服。”   “小气。”她又好气又好笑,“裁缝怎么能挑顾客呢?”   “我不管!”他耍赖,“反正我养得起你,大不了……你替我做衣服,我付给你钱?”   “有差别吗?你的钱还不是我的!”嗣音气绝。   “谁说没差别?!我们可是贡献了GDP的。”颜幕苏义正言辞。   “……”   半个月的时间如流水滑过,匆匆而至。嗣音把几件衣服全部试过,尺寸正好,款式也是她和何适一起商量的。总算没有误了婚期。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可真到了那一天,她还是忙得昏天黑地、脚不沾地。   第五十章(终章)   “五子棋!!你再把衣服编号搞乱,当心我把你扔出去!!!”何适发挥前所未有的冰山寒流。霎时间,原本有些慌乱的化妆间像是被定格,吴梓琪正在左摸摸右摸摸的爪子被钉牢在一件石榴红敬酒礼服上。   “咳咳,快点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嗣音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句话像是投入池水的石子儿,大家继续刚才的动作。   今天是她和颜幕苏的婚礼。按照传统,新郎新娘新婚前一夜是不能见面的,虽然西式婚礼不用遵照古法,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出一点差错。   结婚前一天,嗣音随意收拾了点东西,暂时住到了颜幕苏原来的公寓。他还是住在颜老那里,就等第二天来接新娘子。   何适陪着嗣音住在公寓里,一来缓解她惴惴不安的心情,二来不用担心第二天化妆换衣来不及。不过任何圆满的事情总要出些差错,吴梓琪一听何适要陪着嗣音度过婚前最后一页,当即不干了,“不公平!!!我也是你的闺蜜,为什么只有她可以陪你,你这是藐视人权!”嗣音头大,让她留下来,不过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事实证明,女人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吴梓琪一到公寓里,就把他们家所有藏起来的吃的喝的搜刮了个干净,连仙人掌的猫猫饼干都不放过。   还好仙人掌留在了颜老那里,嗣音苦中作乐的想。看着她瞬移的举动,每次飘过一块地方,就整洁得连小强都不会光顾。怎么原来没发现,他们家还有这么多零食?   光是吃个精光也就算了,连颜幕苏收藏的法国名酒都搜罗出来,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跃跃欲试,“小亲亲!小亲亲!!你说我要是把这瓶波尔多喝光,你家的那位不会灭了我吧?”   嗣音看着那瓶成色上好、年代久远的红酒,忍痛割爱,“没事,你要喝尽管喝,一滴都不用留。”要是能喝醉该多好,那她就省心了。   吴梓琪一双杏花眼眨呀眨,突然提议道:“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我们三个一起喝,来庆祝小亲亲明天脱离单身,从此走上婚姻这条不归路。”   何适正好把一打礼服搬到楼上,下来听到她这么说,直接嗤笑一声,戳破她的西洋镜,“你直接说是拉着嗣音下水,这样就算颜幕苏发现,也舍不得怪罪到嗣音的头上不就好了。”   吴梓琪讪讪,恼羞成怒,“薄荷糖!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淑女之腹!!我是那样的人吗?!”声音有着不可忽视的心虚。   嗣音被她们吵得头晕,想着喝点红酒也好入睡,不然今天很有可能一夜无眠,“算了,要喝就一起喝吧,反正我们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何适也不说什么,到厨房拿了三个干净的玻璃杯,三个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杯接一杯地喝。   “想当初我刚刚来大学报道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几个。尤其是你,小亲亲。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在打扫房间,连我和薄荷糖的床铺都收拾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人。”吴梓琪有些微醺,双目迷离地诉说着往事。   何适也有点红脸,没像往常戳她的痛脚,而是附和,“是啊,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人,所以才会刚来就帮我们弄好一切。直到那次,你们还记得吗?有个大三的学姐找我们麻烦?”   “怎么可能忘?”吴梓琪喝得稀里糊涂,还在那儿嚷嚷直叫,“那个坏女人,老娘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男朋友,连手都没牵到,就让她给我撬走了。真是没天理!”她提起那段维持不到一个星期就没戏的短暂情缘就愤愤不已。说起来,那还是吴梓琪的初恋,虽然连花骨朵都没一朵。   “那也不能怪人家,还不是你先当众让她难堪,所以她才会在那个小男生面前说你的坏话,虽然那确实不道德。”嗣音说了句公道话。   “我那又不是故意的!”吴梓琪不甘心,反驳道:“我不就是在食堂说了句‘师姐,你没拉拉链!’,她就这么报复我,至于吗?!”她想起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就一阵惋惜。   嗣音、何适黑线,识相地不答话。   “后来她还嫌不够,处处给我们下绊子。差点在D大封杀我们,直到嗣音你去找她谈了次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真是解气啊!”吴梓琪畅快地干了杯中的酒。   “过奖,我也不过是跟踪她的男朋友,偷拍了几张他和其他女人约会的照片,提醒她要当心而已。”嗣音也有些上头了,红着脸颊笑呵呵的。   “岂止啊?!”何适装江湖老大,豪气干云地一拍嗣音的肩,差点把她拍下去,“你还传授了她两招御夫之术呢,听得我汗毛直立、汗流浃背啊!后来,她每次见了你都巴不得把你揣在兜里,一口一个‘好妹妹’地叫,真是不打不相识。”   嗣音想起那个身材火爆,却和脾气成正比的学姐也是哭笑不得,每次见她都是一个熊抱,差点闷死她。听说后来她把她的男朋友管理的说东不敢往西,其实按照她的意愿,这样的男人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再狠辣的手段,管得住他的人也管不住他的心。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看淡世事的,有情饮水饱,别人的喜怒哀乐她无权过问。   后来,三个人彻底醉成一滩软泥,只记得吴梓琪喝多了要跳脱衣舞,嗣音把她押着去洗了个冷水脸,回到客厅里就呼呼大睡。满室酒气醺然,吴梓琪的呼噜声像是有安眠的效用,嗣音一夜无梦。   不过睡得太好的下场就是……她们是被彩妆师的门铃声惊醒的。   蓬头垢面地去开门,神智还有些迷糊。门外的Andy和一众打下手的小妹看到新娘的样子都被震住了,嘴型统一成“O”型,齐齐倒抽了口气。   嗣音愣了三秒,三秒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叫声,“啊!!!!!”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卫生间整理洗漱,整个人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把犹在昏睡的何适和吴梓琪也吵醒了。   何适没嗣音夸张,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然后把门外冻住的Andy一行人迎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客厅里随处可见的零食包装袋和空酒瓶,还有那个可以充当垃圾背景的不知名生物,刚才回来的那口气又抽了回去。   Andy努力平复暴躁的血管和抽搐的嘴角,用最专业的声音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AndyLu,是颜总请我来给新娘上装做整体造型的,请问……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何适笑得腮帮子都僵了,“当然当然,额……请等我们一下,我们马上就整理好,呵呵……”   随后,Andy带来的几位助理悲催的做起了清洁工的工作,整理了半天才把一块空地整理出来。嗣音已经快速地洗了个澡,勉勉强强把一身酒气洗了去,抱歉地看着神色麻木的Andy,“真是抱歉了,我们快开始吧,等会儿迟到就不好了。”   Andy看在前几天Dean拿给他的一大叠工作合同的份儿上,忍了。专业地拿起一系列专业的工具,替嗣音做着专业的新娘妆。   可……谁能告诉他,那个蹿来蹿去,全身像是有虱子咬得人形猴子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吴梓琪没见过这种阵仗,对一切事物都显得很新奇,摸摸这个掂掂那个。据统计,她已经弄坏了两个吹风机、打翻了三盒粉饼、两盒眼影,还有不知名小物件若干个。   所以,便有了开篇何适暴动的场面。   嗣音悔啊!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五子棋来这里,如果她不来这里她们怎么会喝得人事不知,如果不是喝过头又怎么可能让Andy看笑话,如果Andy没有被五子棋弄得崩溃她又怎么可能差点误了她的结婚典礼……   一切就在她的循环怨念中进行,虽然赶时间,却也是有条不紊的。   嗣音换上婚纱的那一刻,整间房子里的人都惊住了。不起眼的白裙配上比花还娇艳三分的脸蛋当真是美得不似凡人。   尤其是身形动作间,那若隐若现的铃兰随裙摇摆,恍若落蕊,飘洒而上。纯白头纱覆面,满头青丝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用手指随意绾起来,鬓边挑出几缕自然垂坠,有盈盈纤弱之感,盖上白纱的那一瞬,她才有种嫁为人、妻的紧张感。   视线被纱遮掩,她只能看到眼睛下方那一双不断握住放开的双手,手心里汗津密布,她心慌不能自抑。   直到门口一阵喧哗,吴梓琪叫嚷着,“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封满意的红包,我们就把嗣音打包送给别人!”   “唉,对对对。快点把红包拿出来,否则休想过关。”任曦不知什么时候也赶来了,在一旁帮衬着吴梓琪。   “我早有准备。”颜幕苏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嗣音觉得今天他的声音格外好听,像是能安抚人心,她的满腔焦躁随着他低沉如水的嗓音安稳下来。   吴梓琪像是拿到了红包,只听她“哇!”了一声,足以看出那封红包数目不小。   “咳,看在你那么诚心的份儿上,快点进去接新娘子吧。”吴梓琪数钱都忙不过来,赶紧给他让道,Dean看着女友一脸发财了的表情,哭笑不得。   嗣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的心又是一阵抽紧。   颜幕苏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看着那个朦朦胧胧的白色身影,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新娘,脚步放得越来越轻,像是怕惊动她,她就会转身不见。   屋里其余的人都有眼色地出去了,贴心地给小两口一点独处时间。   颜幕苏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嗣音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圣洁又吸引人去靠近。明知道裙上的铃兰看不清,他却仿若闻到了铃兰幽幽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间、填满了他的心房、占据了他的灵魂。   缓步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拉起面纱,看到嗣音带笑的眼睛,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阿音,你今天……好美。”他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傻样,嗣音反倒定下心来,她笑着质问,“你有没有点新鲜的,电视上每个新郎都是这么说得。”   “但是不是每个新郎都像我这么好运的,可以娶到像你这么美得新娘。”   “油嘴滑舌!”嗣音笑骂。   “走吧,颜太太。去举行我们的婚礼?”颜幕苏向她做了个邀请的礼节,像一个欧洲中世纪的绅士。   嗣音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一手提着裙摆半屈膝道:“好啊,颜先生。”   颜幕苏手一拽,把嗣音横抱起来,大跨步向外走去。门外的人一看到新人出场,尖叫者有之、吹口哨者有之,还有几个小童拿着花篮尽力撒花,白莲藕般的手臂用力向上挥舞,香槟玫瑰花瓣洒然落下,坠在嗣音的裙摆上,落在幕苏的肩胛上,两人彷如画中人。   在一排加长车队的簇拥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丽斯花园,这里是举办草坪婚礼的最佳场所,洁白高台已经架起,罗马柱上飘着金色缎带和白色轻纱。衣着华丽的嘉宾游走于各个角落,或高谈阔论,或嬉笑怒骂,每个人的心情都像今天的天气一般好,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围成一圈的长桌上堆满各式西点和香槟塔,几个穿着小公主裙小西装的孩童奔来走去,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时不时地撞到拿着餐盘的服务生。服务生礼貌地微笑,提示小心,孩童嘻嘻哈哈拿着糕点继续刚才的恶作剧。   司仪步上高台,对着麦克风宣布仪式开始。全场静默,都把视线投注到入口处,温馨的音乐声响起,嗣音把手搭在宋父的胳膊上,缓缓步入,目光看着红毯尽头的那个人。   颜幕苏一身熨帖的黑西装站得笔直,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嘴角不断翕合,是极紧张之态。他看着由远而近的嗣音,眼中的深情相似要化成水流出来,实在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嗣音看着阳光下的颜幕苏,依然是那样的俊美、倜傥,白皙的皮肤仿佛反射着一层金光,熠熠生辉、耀目璀璨,她又能看见他褐色的头发了,虽然隔着面纱那只是一团飞扬的线   。   伴着音乐,两人终于只有一步之遥。宋父把嗣音的手交托给颜幕苏,郑重其事道:“阿苏,希望你不会犯我犯过的错误,要是嗣音有一天不开心,我就唯你是问。”   “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颜幕苏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宋父显然很满意,眼眶都有些发红,拍拍颜幕苏的肩,坐回自己的位置。   颜幕苏看着近在眼前的嗣音,一时情动,隔着面纱吻上她的唇。嗣音全身血液翻涌,情不自禁回吻他,直到司仪和牧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们俩才分开,转头看台下的观众,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有的还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嗣音脸红透了,还好有面纱遮着看不出来。颜幕苏倒是毫无愧疚,大大方方地示意牧师开始。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注视下聚集于此,并且在这群人的面前,来见证颜幕苏先生和宋嗣音小姐的神圣婚礼。这是个光荣的时刻,是自从亚当和夏娃在地上行走以来上帝便创立的时刻。因此,它不是鲁莽而又欠缺考虑的,而是虔诚而又严肃的。   我要求并且告诫你们两个,如果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知道你们在这场神圣的婚礼中的结合也许不是合法的,你必须现在立刻坦白。请务必知道一点:没有上帝的允许,任何人的结婚都不是合法的。”   牧师捧着圣经念了一段,又转头对着颜幕苏道:“现在,颜幕苏先生,你愿意娶面前的宋嗣音小姐,作为你的合法妻子,共同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往后爱她、尊敬她、安慰她,不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不离不弃,并且在有生之年不另作她想,忠诚地对待她吗?”   “我愿意。”字字都像敲打在他的心上,他真挚而凝重地吐出这三个字,仿佛都能听见这句话回荡在心房的声音。   “宋嗣音小姐,你愿意嫁给面前的颜幕苏先生,让他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共同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往后爱他、尊敬他、安慰他,不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不离不弃,并且在有生之年都不另作他想,忠诚地对待他吗?”   “我愿意。”声音虽轻,却饱含坚定。   “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牧师慈爱一笑。   何适手捧软垫,送上戒盒。嗣音可以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虽然不是第一次戴上这枚戒指,可在这种场合下戴上,让她有种说不出珍重。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牧师的声音多了丝揶揄。   颜幕苏撩起那层薄纱,嗣音红嫩的脸蛋微微低垂。他托起她的后脑勺,把薄唇印了上去,每一次辗转都像是要吞尽彼此,他不断的加深这个吻,却没带丝毫情、欲,只是想要证实这一刻的真实。   台下爆发出如潮水般的欢呼声,颜老更是泣不成声,“好!真好!!我终于有孙媳妇了?!”他扯了一旁正在抹泪的邱伯的手绢,擦了擦眼泪,擤鼻涕擤得轰天响。   邱伯肌肉抽搐,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条手绢,继续擦拭。   后面的宴席让嗣音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她怎么感觉连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呢?!虽然不用自己喝酒,但意思意思还是要的。招呼完这个招呼那个,片刻不停。   直到婚礼结束,一众好友看着颜幕苏闪着精光的眼睛,识相地连洞房都不敢闹。乖乖把他们送到颜幕苏的公寓里,一刻都不多逗留。   “唉?!他们怎么都走了?不是说还要喝茶吗?”沐浴完毕的嗣音从洗手间出来,想去厨房泡茶,结果整个客厅空荡荡的,只剩下颜幕苏一人。   “哦,他们说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还是不喝了。”这是赤果果的谎话,都是被他用冷冻激光射走的。   “是吗?”嗣音迷糊了。   “管他们呢。”颜幕苏走过来搂着她,闻着她刚刚沐浴好后散发出来的香气,心一阵荡漾,“阿音,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是不是……”   嗣音傻笑一声,“阿苏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几号了?”   “今天?!”颜幕苏掐指一算,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难道?!”   嗣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颜幕苏顿时如丧考批,他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想当初嗣音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还是他照顾的她呢。   没想到,千算万算,居然把这个天杀的老朋友给忘了?!   “我……先去书房看点书,你先睡吧。”嗣音疼惜地拍拍他青灰的脸,转身走入书房。   她正要从书架上取出本绘本,无意中发现书柜下方的保险柜没锁。好奇心催使她偷偷打开看一眼,她想看看颜幕苏藏了什么宝贝在家里。   悄悄拉开金属门,本以为里面会金光四射,她还做好了被金子闪瞎眼的准备,却没想到……里面只有一本旧得泛黄的厚本子,她颇为失望地叹口气。   拿出那本动作一大都有可能散架的本子,小心地打开,登时,被震在原地。   ……   阿音,今天我又被爷爷骂了,他老说我没你有天赋。我都听腻了,不过听到他后面一句话,我决定小人不计大人过,他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你总有一天要把阿音娶回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怎么都不吃亏啊!”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娶回来呢?   颜幕苏   1997-5-27   ……   阿音啊,你今天……还好不是身体有事,每次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遇到事情还是会发慌。不过,你慌张的样子真是好可爱。   颜幕苏   2000-9-20   ……   阿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颜幕苏的老婆了,颜太太,晚安。   颜幕苏   2011-7-25   ……   嗣音看得呼吸凝滞,每天都有,篇篇都带着她的名字,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颜太太?感动吗?”颜幕苏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   嗣音像是做错事被抓住,有心虚的感觉。别过头不敢看他。   颜幕苏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拥住她,“早知道,你看到这些会这么感动,我早拿出来了,也省得我追你追的要死要活。”   嗣音闷笑出声,眨掉眼中的水光,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钢笔在本子上留下一行字又还给了颜幕苏。   颜幕苏不解,她神秘一笑转身跑开。他狐疑地翻开本子,看到那行话,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颜先生,晚安……   (正文完)   颜幕苏番外(上)   对六岁以前的颜幕苏小盆友来说,隔壁的嗣音小妹妹不过是一个长相颇为讨喜,却着实调皮捣蛋的小苗苗,当年的他断不能想到,他此生就栽在这个小妹妹身上。   故事的起因是怎么样的呢?就让我们带着缅怀的心情来看看原委。   那年夏天,颜母带着白白嫩嫩的颜幕苏回英国娘家住了几天,回来的当天,颜幕苏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两条小胖腿一蹬一蹬,自己和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旁边坐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却实际上流氓猥琐的游方道士。他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小颜童鞋……手上的奶油冰棍,看了圈周围,颜母正好去了洗手间,他便痛下狠心,伸出了恶魔的爪子。   但小颜童鞋岂是常人,“啪嗒”一声,拍开了他的贼手,哏赳赳地斜睨着他,“哼!这是我的冰激凌,你别想动它!”   “嘿嘿……”猥琐道士一捏胡须,神经兮兮地掐指一算,故弄玄虚道:“这位小弟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本大师刚才灵光一现,觉得你面带桃花,很可能红鸾星动。要知道,所有的小妹妹都是喜欢那种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男孩儿,我看你再吃下去,很有可能身体发福,白白浪费了一世良缘呐!!本大师也是为了你好,想要度你过劫,这才不得不破戒想要帮你吃了这根冰棍,奈何你不肯领情,实在是煞费了我一片苦心呐!!”   他面露哀戚,看得小颜内疚不已,乖乖地把冰棍送上,两人还拉扯一番,道士才如愿骗到那根冰棍。   “你说,我红鸾星动?那是什么意思啊?”小颜傻兮兮地问。   道士一边舔着冰棍,一边随口胡诌,“唉呀,就是你未来老婆就要出现了。”   “那我怎么知道那就是我的未来老婆呢?”小颜疑惑重重。   “额……这个嘛,等你回到家,看到的第一个女孩儿就是。”道士舔得心满意足。   “哦。”小颜豁然开朗,脸颊还带着不知世事的娇羞,老婆?是不是可以天天给自己买冰棍的人呐?他喜滋滋地想。   待回到家,他遇见的第一个人是邱伯。   邱伯一直很照顾他,也老给他买冰棍,不过嘛,这个当老婆,好像太难看了?   不要,他要换人!   后来,他遇到的是爷爷,呃,这个太老,而且好凶,不要,他要换人。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遇到的是……隔壁那个经常抢他糖吃的小妹妹,宋嗣音小盆友。   彼时,嗣音正因为不小心把宋父的青花瓷碟打碎了,趁他还没发现,先站在花园里罚站。说不定等他们发现了,念在自己可怜巴巴站了半天的良好态度上就既往不咎了,她小算盘拨得劈里啪啦响。   小颜童鞋站在花园外来回打量。虽然她平时凶悍了点,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总是对自己做鬼脸吓自己,还警告他不许跟大人打小报告。   不过嘛,长得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一头直直坠下的黑发,白瓷般的肌肤和肥嘟嘟的脸蛋。难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老婆?!   她会给自己买冰棍吗?抢走还差不多!   他正在怨声载道为什么老天对他这么凶残。那边的嗣音小妹妹已经眼见的看见他了,她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得奸诈,“唉!幕苏小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颜童鞋见自己暴露,顿时有些羞恼,口气很差的问,“你找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你别想再恐吓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嗣音小妹妹苦恼的皱眉,手指扯着自己的白纱公主裙,“我妈妈告诉我,说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圣诞老公公的驯鹿车,可是我站了好久也没看到。我想去买根冰棍解解渴,又怕错过圣诞老公公,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站一会儿,大不了……我也帮你买根冰棍!”   小颜童鞋眼睛贼亮,买冰棍?!她说要给自己买冰棍?!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呀!那个神经老爷爷果然没骗他,“好啊,你快去吧!我替你看着,你别忘了替我带根冰棍,我要香草口味的!”   “嗯。”嗣音小妹妹笑得如春花般灿烂,霎时亮得小颜童鞋睁不开眼。他呆呆地走过去,代替她的位置,嗣音小妹妹阴笑着看那只蠢白兔落入自己的圈套,面上依旧如天使般善良,“那我现在就去买冰棍咯?”   “嗯,你快去吧。”小颜自从知道她是自己的未来老婆后,就不自觉的羞涩。   嗣音小妹妹蹦蹦跳跳地走开了,一脸偷笑。她跑到宋父的书房,怯怯地敲门。   “进来。”宋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嗣音低垂着头走进去,显得很是可怜。宋父看她小小弱弱的身子缩成一团显得很好笑,“怎么了?又做错什么事了?”   “不是我。”嗣音一脸无辜,急急摇头,“是隔壁的幕苏哥哥,他不小心把爸爸的青花瓷碟打破了,现在在下面罚站呢。不信你看。”   宋父还真不信,这个女儿表面上乖巧懂事,可骨子里有的是鬼主意,惹起事来让他这个爸爸都头疼不已。他将信将疑地走到窗户边上,还真的看见颜幕苏乖乖地站在花园中心,接受烈日的炙烤。   还真是这样?他狐疑的看向女儿。嗣音使劲儿把自己憋出眼泪,一脸冤屈无处诉的模样。   宋父不免愧疚,哪有当爸爸的怀疑自己女儿的。他走过去蹲下来,抱起嗣音细声细气地哄着,“好了好了,是爸爸不好,爸爸冤枉你了。来,拿着钱去买冰激凌吃,顺便跟幕苏哥哥说一声,这么热的天就不要站了,一起吃冰激凌去吧。”宋父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这是最零碎的零钱了。   嗣音努力抑制着心头的窃笑,面无表情地收了那张五十元,垂着头走出去。   到了自己的卧房,把五十元放进猪猪储蓄罐,从塞得很费劲的动作可以看出,里面的零花钱已经攒了不少,这都是她平时从大人那里装可怜卖乖骗来的。   悠闲的逛到厨房里,她甜甜地叫了一声,“赵妈,帮我拿两根冰棍,要香草的。”   “唉,”赵妈看到自己小姐甜糯可人的样子,心头一阵柔软,去冰箱里取了两根冰棍递给她,叮嘱道:“小音音啊,虽然现在是夏天,可冰棍还是不要多吃哦。”   “赵妈,我只吃一根,另外一根是要给隔壁的幕苏哥哥吃的。”   “嗯,小音音真乖。”赵妈亲了她一口。   嗣音走到外面去,把其中一根冰棍给小颜童鞋,“喏,给你冰棍。”   小颜笑眯眯地接过,舔得不亦乐乎。   嗣音看着他嘴角沾满奶油的狼狈样子,心里感叹:唉,真是好骗呐。   她举起手,替颜幕苏擦掉嘴角的痕迹。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小颜童鞋可耻的脸红了,连冰棍都差点拿不稳。原来老婆这么好?!他心潮一阵激涌,羞答答地把舔了一半的冰激凌塞在她手里,嗫嚅道:“这个,你吃。”然后转身跑开了。   嗣音小妹妹看着手里的两根冰棍,笑得恣意。她就说,她才是大赢家。   颜幕苏番外(下)   这天下午,颜幕苏放学回到家里才发现一个人都不在。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是爷爷的笔迹:阿苏啊,我和你邱伯去省厅开会去了,菜在冰箱里,你自己暖一下。啊,还有,你宋叔叔也要去,你叶阿姨今天又要加班。所以不要忘了叫嗣音一起吃饭。   颜幕苏看过后,淡淡一笑,这个爷爷真是越来越返老还童了,居然在最后签名的时候,还画了个笑脸。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把半成品拿到微波炉里加热,顺便蒸上了饭。所有都做完后,拿起电话拨给了嗣音,等了半天都不通,连拨了好几个都是忙音。   看看挂钟已经六点多了,她应该到了才对。都是前几天她向自己抱怨每天去接她,害她被同学取笑了好久,他才没有像往常一样天天去等她放学。难不成……   他急急忙忙跑去隔壁那幢别墅,按门铃没人开,不过还好他有钥匙,两家人的钥匙他和嗣音各配一套。   到了楼上嗣音的房间,里面似是有低低呜咽声,他大急,用力把门撞开。就看见嗣音躺倒在地板上,身体蜷成一团。   他吓得冷汗阵阵,跑过去抱起她,哆嗦着手指颤抖着声音问她:“阿音,你……你别吓我,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嗣音虽然表情痛苦,可一听他的问话脸上不由自主泛起红晕,“咳,那个……我……我没事,只是……”她实在不好意思启口。   颜幕苏这时看到地板上有些红色的东西,像是血丝。他好像有些懂了,脑子轰的一下炸响,脸比嗣音还红,“那个……我能帮你什么?”   嗣音的同学早就传授过她经验,只是她一下子有些吓得不知所措,现在已经镇定下来,“没事,其实不是很疼。那个……我先去洗手间。”   她强撑着站起来,身子歪歪斜斜,像是随时会摔倒。颜幕苏一咬牙,把她横抱起来,嗣音吓得惊叫一声,手惯性地搂住他的脖颈。   颜幕苏把她一路抱到洗手间门口才放她下来。嗣音的脸已经犹胜朝霞,她不敢看他的脸,直接进了洗手间。   片刻,嗣音探出了个脑袋,脸上写满了焦虑,“那个……我……你可以帮我……”她急得快要哭出来,都怪她不好,把赵妈喊去买最新的杂志,结果现在家里一个人都不在,颜幕苏又是个男的,再熟也说不出这话来。   颜幕苏看着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居然鬼使神差地懂了她的意思。朝她安抚一笑,去了她的卧室,拿起一套……内衣。全身血液像是逆流,他躁动不堪,反复思量,他还是又拿了套睡衣,包着内衣裤替她送去。   嗣音接过的时候,脸已经成一片灰败,她知道她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换完衣服出来,颜幕苏问她,“我那里已经做好了饭,要不要我去拿过来在这里吃?”   “不要。”嗣音赌气地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脸。   颜幕苏把被子扯下来,两人间又是一番拉扯。最终还是颜幕苏更胜一筹,他把嗣音用被子裹成一个团,墩在床上。   他出去片刻,回来后手里捧着一个瓷碗。   “这是什么?”嗣音好奇地问。   “姜红糖水,对……那个好的,你快喝了。我试过温度了,不烫。”颜幕苏把碗递到她面前。   嗣音接过,有满腹疑问,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一口闷了个干净,“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颜幕苏语塞,支吾道:“书上看到的,你别问这么多了,先睡一觉,等会儿吃饭我叫你。”他急急岔开话题,把被子团又团紧了些,靠在嗣音边上,看着她沉入梦乡。   他用手指撩拨着她额头的碎发,心中想的是前几天看的那本《少女心事知多少》,书上说了青春期的少女情绪是很不稳定的,为了防止她未来的老婆出什么意外,他必须深入了解一下少女的心理。   书上说,嗣音这个年纪是会有老朋友造访的,还好他早有准备,不然真是……失职啊!   把饭菜又暖了下,用保鲜盒装了搬到嗣音的卧室里,两人草草吃了顿。   等到赵妈回来,嗣音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吩咐赵妈好好照顾嗣音,他回了自己家,又拿起那本自识字起就记着的日记本,写下今天一天想说又不能说的话,每篇都是一封信,他想把它给心中的她知晓,却总是情怯。   封面内页是嗣音四岁时的画像,是他唯一一幅画作,画工还很稚嫩、笔法也不熟练,是当年他向他妈妈请教后再画的,等到他已经能熟练地拿笔想再画一幅的时候,他妈妈已经不在了。   还记得,当年妈妈温柔地笑着说:“阿苏,你要记得,每一次画画都要用心去画,这样笔下的人物花鸟才能生动。尤其是画你喜欢的人,想象她在你心里最美的样子,用你自己的手把她最美的一面永久保留下来,这才是绘画的最高技巧。”   之后,他再也没拿过画笔,因为他已经把最喜欢的人最美的那一面保留了下来,再怎么画也都只是不同形态的嗣音。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不知第几封信,心内一阵彷徨。要如何,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意、知晓自己的情意、接受自己的爱意。   如何,才能嗣音。   B组番外   B组在S&Y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曾几何时,它是冷板凳的代名词。进了这里,除非勾搭上其他组的组长,否则休想有出头之日。   曾几何时,它是苍蝇都不叮的臭鸡蛋。进了这里,除非尽早跳槽或者转业,不然很有可能被逼去当啃老族。   直到,有一个人进了这里,B组才开始进行彻底地改头换面,效果直逼整容手术,还是隆胸的那种。   公司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B组其实是不毛之地,才华横溢者都会被逼得江郎才尽,然后去跳黄浦江。但,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传说,创造了另一个神话。   有人就会问了,“那个人是谁?”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Nancy坐在电脑椅上,摇头晃脑的说。   又有人问了,“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Nancy站在走廊上,低着头故作深沉道。   “你什么都不可说,那有什么可说的!”一众新近员工发觉被耍了,齐齐怒吼。   Nancy被吼得一抖,随后吼回去,“我怎么敢讲老板娘的坏话?!我还要领工资哒!”   “哦……”一众小员工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娘!怪不得。”   “喔!”后知后觉地Nancy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悔不当初,忙想让他们几个保守秘密,免得……   “Nancy!你又在这里八卦!?”Maggie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Nancy开始连续性颤抖,直像脱毛的鸡,“M……Maggie?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缠着问我,他们……”转过头去,想把罪名推到小员工身上。可是……傻眼了,众人早已作鸟兽散,哪里还有人呐?!真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小人!!她恨恨地想。   “什么别人、别人的,你明知道Yvette不喜欢有人在公司讲Silvia的闲话,你偏偏拿着个喇叭到处去说,你是嫌现在这份工作太轻松了是吧?!还是嫌工资太高,活得不耐烦啦?”Maggie一根手指直戳她脑门。   Nancy委屈之下奋力反驳,“什么叫说闲话?!我这是在替我们B组打广告!再说了,我也没指名道姓地说出来,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个人就是老板娘Silvia?!”   Maggie沉默,看了圈周围贼兮兮的脑袋,顿时觉得这个妹妹的脑子一定是被狗吃了!“那刚才……是谁在那儿嚷嚷着老板娘这三个字的?!”   “我……”Nancy气焰一下子被浇熄了,支吾着不说话。   “说不出话了吧?!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让你去看大门!”Maggie下了最后通牒。   Nancy倒抽一口气,这也太狠了吧?!   “嗯?”Maggie不肯罢休。   Nancy屈辱的点点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太没人性了,这绝不是她的双胞胎姐姐,绝对是坏继母带来的坏姐姐!她就是那可怜的仙度瑞拉,她的王子在哪里啊?!   Maggie看着她一副花痴神游相,就知道她又开始了。每次都是这样,其实她一直很愧疚,一定是当初在母体里的时候,她把这个妹妹的智商全给吸走了,才导致她现在这种白痴的思维。   “好了,你快回去吧。今天下午要招一批新人进来,你要给我好好把关,再让别人撬了,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了。”她哀婉地摸了摸Nancy神游的脸。   Nancy神游回来,就看见走廊里空空如也。她如蒙大赦,赶紧溜回办公室,继续……刷微博。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她正刷到兴头上,随意接起,应付了两句,匆匆挂掉。   待回神,顿时手一抖,差点把微博删了。她……她没听错吧?!   Silvia要回来参与考核?!她不是都怀孕五个月了,在家养胎吗?!Yvette会舍得让她出来奔波?!打死她都不信!   一开始,她也对嗣音突然和总裁在一起的传闻产生过怀疑,毕竟小员工摇身一变,变成老板娘的确是匪夷所思了点。   直到后来,Richard回美国的那场践行宴上,她有幸参与,并且亲眼看见平日里脸色冷峻,像是谁欠了他家千八百万似的总裁,对着嗣音却笑得要多贱有多贱,直让人面皮抽筋、手脚发颤。   而那个时候,颜幕苏更是体贴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餐具要消毒、桌椅要消毒,就连他们几个来替Richard践行的高管也要喷消毒药水。嗣音看着众人隐忍至极限的脸,抱歉地笑笑,“没事,你们不用听他的,怎么随意怎么来。”   “那怎么行?!”颜幕苏跳脚,像是怕吓到嗣音似的,又把手轻轻搭在嗣音的小腹上,“万一吓到我家的小嗣音,他们担当得起吗?!”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原来嗣音的小腹微隆,显然是有孕了呀!   “恭喜恭喜!Yvette要当爸爸了呀?!”   “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男的还是女的?”   所有人蜂拥而上,一双双眼睛透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嗣音的腹部,像是要直射进去。   嗣音不由倒退几步,颜幕苏在一旁揽着她的肩,满面阴沉,众人才有所收敛。   嗣音脸上笼罩着母性的光辉,更显得冰肌玉肤,颜幕苏一路上片刻不离她身,照顾的无微不至。把一众未婚女高管看得眼红不已,把一众男高管看得五体投地。   直到两个月前,嗣音在颜幕苏的一再勒令下,才不得不乖乖回到颜家大宅养胎。   现在这个时间段,怎么可能让她出来放风?!Nancy死活不相信。   直到下午在会议室看到大腹便便的嗣音,她才不得不摔碎她的狗眼,可看到坐在一旁的总裁,她才知道原来还是二十四小时随地监控的呀!   “Nancy姐!”嗣音很兴奋地叫一声,她一动作,颜幕苏就跟着她动,生怕出意外。   Nancy不敢耽搁,飞奔过去,让她打量。嗯,总裁眼里果然闪过满意。   “Nancy姐,好久不见哦。”嗣音太久没出来了,随便扯着一个人都能聊半天,在家里也只有颜幕苏、颜老和邱伯供她折腾,她求了好几天,他们才同意让她出来看看同事。   Nancy看着话唠的嗣音,眉头的青筋忍不住爆出来,想不到怀孕能把一个人的性格变得这么……与众不同?!   “好了,你再说下去。考核就要来不及了。”颜幕苏从一旁Dean的手上接过一条湿毛巾替她擦手,温柔的声音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嗣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脸上娇羞浮现,一系列动作把Nancy看得叹为观止。   这时候,韩哲、何适和其他几位考核官也进来了。何适一看见嗣音就激动地扑过去,到面前又急急刹车,骇得颜幕苏大气都不敢出。   “都这么大了呀?!”何适惊讶地盯着嗣音圆滚滚的肚子,“上次我和五子棋去你家看你的时候,好像还只有……这么大吧?”她用手比划了下。   嗣音柔柔一笑,“过了四五个月后,长得是比较快的。”她看着何适好奇的神情,调侃道:“你要是喜欢,什么时候和你家小傅也去生一个试试,不就好了。”何适和傅珞珉也在三个月前结婚了,他们是最晚的一对。   任曦在嗣音婚礼后一个月就结了,吴梓琪比何适早两个月,也怀孕一个月了。   何适脸上浮起红晕,“我才不喜欢小孩儿呢,又吵又闹的,烦死人。”   嗣音也不戳破她的口是心非,对着后面看向她的韩哲礼貌一笑,“韩师兄。”   现在已经升任执行总监的韩哲回她一笑,刚想开口聊几句。颜幕苏就站起来宣布考核开始。   韩哲无语地摇头叹气,真是小家子气。   自从韩哲被评选为执行总监后,颜幕苏就把嗣音调到了高级组设计总监的位置,他怎么可能让嗣音去给韩哲当助理,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今天只是招收一批新进初级设计师,没理由要这么多上级坐镇。所以进来的几位小设计师都有点腿软,深怕一个出错,毁了自己的前途。   Nancy和何适、韩哲商量谁谁谁的去留问题时,总免不了问一下颜总的意思。   奈何颜总只顾着嗣音的身体情况,又怕冷又怕热的,把在场所有人看得汗颜。   嗣音觉得自己今天纯粹是没事给自己添堵,好好的心情全被颜幕苏老妈子式的唠叨给消耗光了,“Yvette,现在是在考核,请你注意你的情绪。”   颜幕苏知道她处于濒临爆发边缘,乖乖闭口不谈。   场面一时尴尬,其余几人说话都有些拘谨。Nancy有眼色地随意招揽了几名员工就想要退场,临走前,刚刚确认来上班的几位都偷偷摸摸地把她叫到一旁。   “Nancy姐,Nancy姐,里面那位孕妇是谁啊?”A的眼内闪烁着好奇的火花。   “是啊是啊,总裁好照顾她啊!好羡慕啊,关系肯定不一般!”B的语气满是眼热。   “不会是总裁在外面的情妇吧?!”C的八卦乘胜追击。   Nancy轻咳一声,眉峰紧皱,满脸凝重道:“她……就是我们B组,乃至整个S&Y的神话!”   “噢!”三人齐齐吸口冷气,“这么牛?!”   “我告诉你们,”Nancy满面沧桑,“要是想在这家公司里继续待下去,就收起你们的小喇叭,不要多八卦,否则……你们很有可能会……受伤。”   ABC三人吓得齐齐发抖。   从此以后,S&Y的B组一直是几组里最热闹的,堪称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大家都坚信,B组其实是个有福气的地方,但只有你聪明地三缄其口、不乱八卦,才有可能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孕育&颜子宁番外   颜家有子,名唤子宁。   嗣音在进产房前的那一刻,拉着颜幕苏的手,费力地说:“如果……是儿子,就……叫子……宁。如果是……女儿,就叫……子安。”   颜幕苏正急得满头是汗,她说什么,他都回答,“好好好,听你的。快别说话了,一会儿把力气都用光了。”   嗣音痛得五官狰狞,张口就嚎。在外面来回兜圈圈的颜幕苏听着她杀猪般的嚎叫,一颗心揪成一团,顿时有种想扇自己的欲望,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怀孕;要是不怀孕,她怎么可能在里面痛得翻来覆去?!   一记又一记的高分贝喊叫传来,他坐立不安、满面焦急。   大门拉开,一个双手满是鲜血的小护士急急跑出来。颜幕苏一看到她手上的血,顿时想要晕厥,“是不是……是不是产妇出……出了什么事?”支离破碎的呜咽从口中溢出。   小护士看他面如白纸、血色全无,一双手颤抖不已,模样比里面躺着的那位都不如,“胎儿头太大,要出来有些困难。羊水又快没了,所以有可能有难产的风险。”她尽量拣好听的说。   即使如此,颜幕苏还是眼前一黑,他单手撑着墙,脑子慌乱无措,“专家呢?专家怎么说?”他专门从国外找来的妇产科专家,从嗣音怀胎七月起,就在那里待命。   “专家说没什么大问题,她……她想问问……万一出问题……是要大人……还是要小孩?”护士看着他像是要杀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开口。   颜幕苏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冽,狂风骤雨在眼中氤氲,“什么叫保大人还是孩子?!当然是要大人!不过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你们全去给她陪葬!”他压抑着狂怒,脸色阴森。   小护士吓得瑟瑟发抖。颜幕苏没工夫管她,去消毒室换了隔离服,直接进了产房。   里面一大群人忙得不可开交,隐约可见嗣音苍白憔悴的脸在中间起起伏伏。   颜幕苏心口一窒,冲上去拨开一个位置,看着嗣音好像一瞬间瘦了大半,形销骨立,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鬓边,眼神也变得浑浊。   他立刻两眼一红,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落下来,看得旁边一众人弹眼落睛。   “阿音,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能睡着!阿音?!阿音?你听得见我吗?!”他拉着她的手急急嘶喊。   原先力气殆尽的嗣音被他一吼,脑子一瞬清醒,继续听着医生的话,不断地用力,不断地呐喊。   颜幕苏在一旁拉着她的手,不断地替她擦汗,时不时在耳边轻声说话,说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趣事,想让她放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嗣音突然用尽全力大叫一声,随即一声石破天惊的婴儿啼哭。颜幕苏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趴软在嗣音床边。   嗣音的神智浑浑噩噩,好像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泣,又好像感觉有人一下一下啄着自己干裂的唇。她知道那是谁,她想回他一个笑,可还没等她扯开嘴唇,就陷入昏睡。   颜幕苏看着她脆弱的睡颜,爱怜地一下下抚摸她的腮颊。   一旁的医务人员有眼色地把刚刚出生的小宝宝先拿到一边去清洗整理,给两人留出空间。   可怜刚刚出生的颜子宁小盆友哭得震天响,可惜爹不疼娘睡觉,没人搭理他。   颜幕苏一心扑在嗣音身上,根本来不及顾他的儿子。等嗣音做完产后检查,被推进病房将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升级做了爸爸。   喜滋滋地跑到婴儿房,想看看女儿像谁多一点。   等他看到那一团软乎乎的小肉肉时,他傻愣在一旁,不知从何下手。护士好心的教他该怎么抱小孩儿,他笨拙地把那团肉肉搂抱在怀里,看到那张小红皮猴一般的小脸时,乐得傻笑。   “您的儿子状况非常好,体重有3.4千克……”   “你说什么?!”颜幕苏笑脸一顿,打断护士的话,“儿子?!”他升了三个调,吵醒了正在梦周公的颜子宁宝宝,顿时,又是一阵杀猪叫。   颜幕苏听着宝宝的哭声,脑子又乱了,这时候才想起,好像没人说嗣音生的是女儿。   儿子?!他悲催的看着哭得欢乐的小男婴,顿时觉得自己未来生活一定很苦逼。   ***************************************************************************   又是一个不眠夜,已经三岁的颜子宁小盆友看着漆黑的夜空,幽然长叹。   “仙人掌?你也很寂寞吧?”白嫩嫩、胖墩墩的颜子宁横躺在自己小房间的阳台上,对着月光发出怅惘。   “喵……”仙人掌无聊地舔着自己的毛。它看着旁边的胖男孩,知道他的苦楚,理解地用猫爪拍拍他的小胖手。   “唉~”颜子宁又是一声叹,把仙人掌放到自己软软的肚皮上,用手指梳着它的毛。   “每次都是这样!”他愤然开口,“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被他拐进房间去了!真是大坏蛋!”   “喵!!!”仙人掌同愤慨。   自从颜子宁被鉴定完性别为男后,颜幕苏就把他扔给了颜老照料,美其名曰,慰藉颜老寂寞的心,让小曾孙陪陪他老人家,享享天伦之乐。   事实上……他就是看儿子不顺眼!每次都要霸占着嗣音的怀抱,要不是嗣音拍桌子,他连母乳喂养都不肯同意。   所以,一等颜子宁周岁,他就把嗣音拐到原先的公寓,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住。   颜子宁虽然只有三岁,可性格上完全继承了两人的腹黑阴险的性子,每次看见嗣音都是撒娇耍赖卖萌,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就为了让她陪他睡一晚上。   嗣音看着儿子娇嫩的脸蛋、泫然欲泣的眼神,心头一阵柔软,母爱天性泛滥,忙不迭答应。颜幕苏看着儿子欠揍地朝他眨眼、笑得得逞,顿时气得脸色发黑。   一大一小隔空视线交锋,霹雳哗啦,好不激烈。嗣音忙着逗儿子,顾不上颜幕苏快要冒烟的脑袋。   待回头看到颜幕苏又酸又臭的脸后,她又忙着去安慰他。那头儿子又开始抱怨最近都见不到妈妈,他天天晚上做噩梦。   嗣音心疼,又转过头抱儿子。   颜幕苏彻底举白旗。   自此后,他天天都霸着嗣音不放,颜子宁不知和他较量过几回,不过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大多落败而归。   今天晚上,颜子宁本来打算用眼泪攻势打击对方,奈何敌人先下手为强,刚吃完饭,就把嗣音拖进房里。   他只能干看着,去找曾爷爷帮忙,让他主持公道。可曾爷爷也爱莫能助,“宁宁啊,你可别害曾爷爷我,曾爷爷还想多活几年啊。”   颜子宁一阵气馁,抱着从小到大陪着他的仙人掌,躺在阳台上,对着夜空哀哀叹气。   隔日清晨,颜子宁刚睡醒就跑去敲妈妈卧室的房门,“妈妈,妈妈,开门。”   里面好像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随即门被打开。   颜子宁刚想展开□点钟太阳般的微笑,眨眼间又变成了南极万里冰封的严寒,“爸爸。”咬牙切齿的声音。   颜幕苏餍足的脸上泻出一丝暗笑,“这么早就起来了?宁宁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颜子宁听到他喊自己宁宁,冷得打了个颤,直觉告诉他今天有阴谋,“爸爸不也是这么早就起来了?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妈妈呢?!”他削尖了脑袋往里凑。   颜幕苏一把抵住他的小脑袋,侧身挡开他的视线,“妈妈还要睡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和你项叔叔一家出去玩,你一定很期待吧?”他看着儿子变得惨白的脸色偷笑。   “项叔叔?”颜子宁艰难地问。   颜幕苏畅快的点头。不管他石化的表情,随手把门关上。   留下颜子宁一人消化这个让人悲哀地消息,项叔叔?项窕琦一家,哦!他不要!   一想起那个完全继承了吴阿姨性格的项窕琦,他就忍不住跳脚,贪吃也就罢了,还每次都把吃得零食渣渣往他身上擦,害得他每次想向妈妈展示自己的英俊风姿,到头来都变得狼狈不堪。   偏偏那个项窕琦就喜欢蹭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人生里要有爸爸和项窕琦这两个讨厌鬼?他要妈妈!   门外颜子宁小盆友在心里仰天怒吼,门内窝在被子里的嗣音把自己裸、露在外的肩用被子包着,努力忽视颜幕苏蹿火的小眼神,“怎么?宝宝怎么了?”   “他没事,说很期待待会儿和窕琦一起玩。”颜幕苏的手指游曳在嗣音的背上,激起片片颤粟。   嗣音一抖,恐惧之余不忘发表感慨,“看来……我们家宝宝很喜欢窕琦吗?那敢情好啊!”吴梓琪不止一次跟她提起想做儿女亲家了,她还想问问宝宝的意见呢,没想到……   颜幕苏打断她的思绪,用舌尖代替手指继续往下滑,嗣音渐渐不能思考,混沌之余只能在心里哀叹:每次都来这招,有没有点新鲜的?!到头来苦得不还是她!   颜幕苏看着她一颦一笑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说不出的满足。他的打算是早日生个女儿出来,让那个臭小子照顾妹妹去,这样左手项窕琦、右手妹妹,肯定没工夫来坏他好事了。   嗯,要早点进行计划。他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好事。   日复一日,颜子宁小盆友继续生活在他坑爹老爸的陷害深渊里,说不出的悲催。 -------------------------------------------------------------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最新、最快、免费电子书下载 ------------------------------------------------------------- --